李文斌却不在府里。
原来,听说了秦老抱恙,也听说李文斌今日原本想带孩子去秦府看望老人的打算,高皇后就提出带孩子们一起去看他老人家。
秦府和乐安侯府离得很近,天顺帝和贺林轩父子步行过去,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才走近庭院,就听见诺儿的大笑声。
“阿爹果然又是你!哈哈哈,输了吧!来来来,贴条,贴条子!”
“小子,很嚣张嘛。”
贺林轩哼了一声。
言言和他同仇敌忾,“太嚣张,要不得嘞。”
屋里传来孩子们起哄的大笑声,夹杂着几个大人爽朗的笑声,竟还有秦老说着:“诺儿的书法越来越好了,善,大善。”的哈哈大笑声,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天顺帝一听这精神头十足的笑声,一颗心就落到了实处。
看来,老人家今日身体应是大好了。
他忍不住笑道:“也不知在玩什么,秦叔这么高兴。”
三人走进来,屋子里很热闹,不仅有秦老和孩子们,何谚蓝锦辰带着孩子,也玩作一处了。
天顺帝当先摆手让众人不必多礼,上前问候了秦老,这才看到李文斌身上贴满了纸条。就有一张写着“怀疑人生”字眼的字条,墨迹都还没干,可见是刚刚贴上去的。
天顺帝四处一看,果然只有李文斌身上被贴的条子最多,其他人至多不过稀稀落落的一两条,相比起来,实在有些壮观。
他忍俊不禁道:“难怪言言给他阿爹抱不平。秦叔,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怎么都跟勉之不对付呢。”
秦老老神在在地摆手:“可不关我的事。”
高皇后忍笑解释道:“我们玩游戏呢,诺儿教的新玩法,说是叫“谁是卧底”。就是一组意思相近的词,只有一个和别人拿到的词不一样……”
他给天顺帝说玩法的时候,贺林轩已经放下言言,走到李文斌面前,饶有兴致地数他身上的字条。
“勉之,收获颇丰啊。”
李文斌红着脸,就看着他不说话,真是输的非常惨烈了。
贺林轩满目含笑,挑着纸条念道:“怀疑人生;我们不和长得丑的人做朋友;除了美貌,我一无所有……咦,这句不是诺儿的字迹啊,谁写的,这么有才?”
长灏跳出来,兴冲冲地道:“我,我写的!”
长渊和长泓见状,纷纷捂脸,向后退开了两步。
小傻子诶,你得意个什么劲呐,没看到诺儿都缩脖子躲秦阿爷后头去了吗?
“哦?”
贺林轩笑眯眯地拍了拍长灏的肩膀,“三殿下真厉害,书法有成啊,看来你何师父教的很好。”
何谚就是三殿下的书法启蒙老师,闻言赶紧别过头看儿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长灏看着贺林轩的笑脸,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脱口就道:“叔父,诺儿教我写的,我一点都不厉害,诺儿才比较厉害!”
诺儿:“……”
有你这样插刀的兄弟吗?
恰在此时,介绍完游戏规则的高皇后说道:“事先说好了,若是卧底被揪出来,大家给卧底贴纸条,若是卧底赢了,想给谁贴就给谁贴。结果勉之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玩了五回,四回都拿了卧底牌,还都让诺儿给揪出来了。”
言言揭发道:“阿兄坏,贴阿爹。还说,要从头贴到脚,贴满!”
贺林轩就看诺儿,诺儿仰天一叹,伸手揪了一下阿弟脑袋上的小揪揪,“还骗我说是去更衣,你更衣更到阿父那儿去了?”
言言抱住李文斌的腿,朝他吐了吐舌头,“阿兄坏。”
诺儿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心说之前不知道是谁抢着要贴阿爹来着。
谨一从蓝锦辰怀里跑出来,到诺儿身边来,一副有难同担的模样,总算给了诺儿一点安慰。
贺林轩闷声笑起来,摸了摸李文斌的后脑勺,说:“咱不生气啊,夫君给你报仇。”
李文斌心领了,气势汹汹道:“我自己来。”
贺林轩直笑:“好!我给你磨刀。”
天顺帝跟着坐下来,“听着很有意思,我也来。”
高皇后好笑地摇了摇头,长灏心直口快地道:“父皇,你要是输了,我们不敢贴你哩。”
“贴,放心大胆地贴。父皇可没有你贺叔父这么小心眼,还要给他夫郎报仇哩。”
天顺帝豪迈地说。
原来负责出题的秦老摩拳擦掌,起身笑呵呵地说:“方才不忍心赢几个小辈,既然陛下都下场了,我就可以放开手脚,看看我这把宝刀生锈了没有。”
何谚知道师父这是玩心又起了,拦都拦不住,连忙扶他坐下来。
天顺帝好笑道:“秦叔,你这是不贴着我不罢休啊。”
高皇后见状,便主动道他来接替秦老出题。
贺林轩提议道:“殿下,陛下和秦阿爷难得有此兴致,要是赢得太容易肯定不尽兴,不如留一张空白牌,加大游戏难度?”
高皇后欣然应允。
他很快准备好了十一张纸牌,洗乱了再一一分发到围坐一圈的众人手中,而后道:“陛下第一次参加,怕是不熟稔,林轩你来起头吧。”
“也好。”
贺林轩低头一看自己的字牌就笑了,沉吟三息也未开口。
诺儿当先怀疑道:“阿父,需要想这么久吗?你不会拿到了空白纸牌吧?哇,运气真好。”
贺林轩神秘一笑,开口道:“我知道空白纸牌在哪儿,我还知道谁是卧底呢,你信不信?”
秦老拢着手,把牌藏到袖子里。
谨一和言言都不参加,一左一右像玉童子一般坐在老人腿侧,让他老人家心情大好,眯着眼睛玩笑道:“林轩,一开局就想混肴视听,居心不良啊。”
何谚也道:“师父说的是,林轩没安好心,过会儿第一个就该把他踢出去。”
李文斌好笑道:“别故弄玄虚了,快说你的词。”
贺林轩从善如流,开口道:“什么都没有。”
在他之后是天顺帝,闻言失笑道:“皇后也太促狭了,竟出这样的题。”
他拿到的正是一个“空”字,猜想与之相对的,定就是“无”无疑了,很大程度上模糊了空白牌的存在。
天顺帝略想了想,道:“一穷二白。”
秦老坐他左下首,摸着胡子爽快道:“清静。”
他之后就是何谚,道:“林轩刚刚说的太直白,像是是有意提醒拿了空白牌的人?莫非是勉之拿了空白牌?”
说了自己的猜测,他也给出了说辞:“干净。”
蓝锦辰随即道:“开阔。”
跟着是长渊长灏长泓三位殿下,分别说的是:看不见。竹子。不喜欢。
之后就是诺儿:“触手不及。”
再是东方贺写在纸上的:冇。
最后就是坐在贺林轩身边的李文斌了,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说道:“抬头看。”
秦老摸着胡子笑道,“抬头看什么啊。勉之,你这比二殿下的竹子还直接呢,就没有一点新鲜的词儿么,看来近来懒读书了啊。”
贺林轩护犊子,当即说:“勉之形容得很贴切啊,阿爷你可别吹毛求疵,行啦,来投票。陛下,你选谁出局?”
天顺帝想了想,笑道:“不若就是勉之吧。”
高皇后奇怪道:“这是为何?”
天顺帝哈哈笑道:“你不是说他运气好,总是抽到卧底牌吗?我就想试试,他这次运气几何。”
贺林轩哼了一声,“陛下,你这就不讲道理了。那我就投陛下,都不用找借口,谁投我夫郎,我就投谁。”
李文斌抿唇笑,“那这样,林轩投谁,我也投谁。”
何谚哈哈笑道:“你们可真是夫唱夫随啊。”
天顺帝没好气道:“你们是欺负我夫郎没下场是吧?”
高皇后听得脸一红,秦老拍掌笑道:“行啦,投票要实在,都好好投。”
贺林轩便问:“阿爷,您要选谁?”
“要说我想选谁,那肯定是你小子了。心眼忒多,有你在,一碗清水也得被你搞浑了。不过,你是第一个说的,听来不像是你,那我便投给三殿下吧。”
秦老有理有据地说:“三殿下一没词就说不喜欢,这才第一轮呢,总能想到几个词吧。可见他拿的字和我们大概不太一样。”
言言坐在秦老身边,咯咯笑道:“不喜欢啥呀,长灏阿兄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哈哈。”
长灏满脸通红,被投出局确定被冤枉后,才给自己辩解道:“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我,阿爹,你给的这个词太难啦,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高皇后看着这个课业最不勤勉的儿子,拍拍他的头,无奈道:“这下好了,你也不用再费劲想了。”
众人听得直笑。
再继续第二轮,第三轮……
几轮过后,连秦老都被投出去了,只剩下天顺帝,贺林轩和李文斌。
天顺帝一看这场面,说道:“我怎么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贺林轩咧了咧嘴,“你这个卧底陷在良民的包围里,当然觉得四面楚歌了。”
天顺帝翻了一个白眼,果不其然,在夫夫的合力之下被投了出去,卧底获胜。
李文斌和贺林轩同时摊牌,一下子引来轩然大笑。
李文斌拿到的赫然是卧底牌——“无”,这运气绝了。
而贺林轩竟就是那个空白牌的得主!
秦老大笑道:“哈哈哈,了不得,老头子都让你糊弄过去了。”
何谚也是啧啧有声,蓝锦辰满是佩服。
诺儿噗嗤笑:“阿父头一个说的是什么来着?什么都没有,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啊!”
高皇后惊讶道:“林轩,你拿着空白牌,第一个开口,如何就知道别人拿着的是什么?”
天顺帝也很好奇,看向贺林轩。
贺林轩笑道:“勉之拿到牌就笑了。那笑一看,我就知道殿下出的题是在捉弄人,就随口说了一个。”
这岂会是随口,这么简单。
高皇后摇头失笑道:“我下回出题,就出和空白牌挨不到边的。”
贺林轩现在可顾不上下一轮出什么题,拿着纸笔递给李文斌,朝他眨了眨眼睛,“勉之,报仇的时候到了。”
李文斌接过笔,大手挥就一个“丑”字,拿到嘴边吹了吹墨迹。
诺儿一看就想跑,贺林轩伸手过来道:“老实点啊,愿赌服输,咱们老贺家可没有输不起的人——”
话还没说完呢,就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下。
贺林轩下意识回手一摸,摸到了一张纸,蓦地回头看向李文斌。
眼睁睁看着李文斌趁着贺林轩去抓诺儿、把字条贴在贺林轩背上的其他人:“哈哈哈哈哈!”
诺儿大笑道:“咱们老贺家没有输不起的人!阿父,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哈哈!”
言言笑得歪倒在秦老腿上,哪里还想得起来原先让阿父给阿爹报仇的豪言壮语?
贺林轩抓住李文斌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道:“你摸摸,都不跳了,碎了。”
李文斌拍拍他胸口,边笑便道:“不碍事,碎碎平安。”
秦老笑着摇头,让诺儿放心地坐回去,还不忘了取笑一句:“莫得意,莫得意啊。”
何谚却是和蓝锦辰递去一个眼神,吐槽那两个家伙又开始了。
蓝锦辰倒是乐在其中,挺爱看这热闹。
一个简单的游戏就这样玩了一上午,快乐也来的如此简单。
直到月末,秦老在睡梦中离世时,当时的笑声仿佛都还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