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看什么戏?
宋司丞听了王春山的说法,当即就觉得不妙。
“可是哪里招待不周吗?我这便去给贺大人赔不是,各位稍作片刻。”
“各位大人不必相陪了……”
宋司丞边走边劝,但哪里拦得住这些人的好奇心。
谁都知道贺林轩是个气性大,却从来有的放矢的人。
不说如何谚这些拥护贺林轩的人,就是虞明博都愿意去看一看究竟。不同于其他人想看热闹的心理,他就是担心宋家办事太蠢,让贺林轩抓着了不得的把柄。
宋司丞见无力回天,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天杀的,他就想过个风光的太平的喜宴,怎么就这么难呢!
到了地方,才知道已经有一大群人先一步在那里等着了。
却不正是宋家请来赏花的年轻人嘛!
贺林轩向来做事留三分,但一旦犯了他的忌讳,他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王春山还专门挑了路线,一路喊过去,听见风声的年轻人都赶来看热闹了。
这时候,那双儿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真没想到贺林轩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强撑了一会儿,听到纷杂的脚步声,当下就哭着跑开了。
还在这里的,除了他那护主的愤怒小厮,就是之前逃回人群,又因为主人家的身份被年轻人拖来的宋家郎君。
宋司丞等人赶到的时候,就听见他那傻儿子大喊大叫:“……你别胡说八道,这事跟我表哥没关系!是我要来看你的,人人都说你长得俊,我、我来看一眼怎么了?是我推搡表哥的时候,不小心把表哥的衣服撕了的,你都看见了,占了便宜不想承认也就算了,干什么要这样作践我表哥?你、你想害死他吗!”
宋司丞:“……”
他一个趔趄,差点撞了人。
偷窥男宾。
撕了衣服。
露了身体。
贺林轩不肯认账,还请这么多人来看戏。
这些字眼串联起来,宋司丞也不知道是先把自己这个蠢儿子塞回娘胎里,还是先去打贺林轩一顿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这么恶毒——”
“住口!!”
宋家郎君还在嚷嚷,指着贺林轩的鼻子骂,宋司丞一看几乎没昏过去。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贺林轩何许人也,那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又简在帝心,真惹恼了他,他宋家怎么承受得住。
他家可没有安平侯府的本事!
宋司丞怒斥了儿子,正要去找贺林轩,不管怎么都先赔个礼。却不想有一个人快他一步,拨开人群就冲到贺林轩面前,抬手就要打。
“混账东西,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这要动手的,却不正是宋夫郎的兄弟,那被撕了衣服的双儿的父亲。
“住手!”
“不可!”
刘繁充耳不闻,贺林轩也不躲,但这个拳头到底没有落在他身上。
没能阻止事态发展的宋管家终于等到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时候一把冲上来,挨了这一拳头,又赶紧把亲家大舅子抱住了,死命拦着:“舅老爷使不得啊,使不得。”
宋司丞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见贺林轩没被打着,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真动手了,今天这事就不可能善了了。
“放开我,我打死这个混账东西!”
刘繁对宋管家拳打脚踢,宋管家也不敢叫,忍着疼一遍一遍地劝。
宋司丞总算赶到人群中心了,他狠狠一瞪刘繁,骂道:“干什么,你不要命了!贺大人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岂是你这个白身能碰的,真是不知所谓。管家,还不把他拉下去。”
“是,是老爷。”
管家一头是汗,总算把刘繁拖远了些。
刘繁也清醒过来,他一个无功无名的白丁殴打朝廷重臣,无论是不是有理在前都讨不了好处。
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刘家祖上也风光过,否则宋刘氏也嫁不进宋家这样的门庭。
刘繁一直是个莽撞人,年轻时是个纨绔,人到中年也是个混不吝的,但有一点却无可指摘,就是疼儿子。
谁让他烟花柳巷钻的太勤快,早年败了身体,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双子,指望他招赘婿继承家业,自然是疼得如珠似宝的。
谁想到,竟然要受贺林轩这样的折辱。
贺林轩显然是不想认账了,今日之后,他儿子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这里,刘繁就恨得又想上去照着贺林轩的脸来一拳。
宋司丞可不管他怎么想,三两步走到贺林轩面前,满是歉意道:“贺大人,我家舅爷一时情急,还请大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贺林轩看了他一眼,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宋大人不必如此。你们宋家招待这么周到,连当着我的面脱衣服的未嫁双儿都有了,多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的舅老爷,也无妨。”
宋司丞当下冷汗如瀑,“贺大人说笑了……”
他赔了个笑脸,转头看向面红耳赤还等着贺林轩的儿子,只是手痒得想抽他几巴掌。
他虎着脸,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寿辰,贵客临门,谁让你们搅扰贵客清静的?”
宋家郎君在他父亲面前横不起来——事实上,他本是软弱的脾性,不然事发之后也不会吓得掉头就跑,毫无担当了。
只是这个双儿心里又有一股意气,见表哥的小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他家郎君活不成了,心中愧疚和恼怒交织,热血上头才敢对贺林轩大小声。
此时,面对父亲的质问,他瑟缩了一下,呐呐道:“父亲,我,我就是想来看看……”
他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可让他承认都是自己的错,揽下全部责任,他也没有这份勇气,只能对着父亲委屈地抹眼泪。
宋司丞这时候却是不骂不行了。
“看什么?你真是反了天了,为父平时是怎么教养你的,你真是把我宋家的脸都丢尽了!”
宋司丞表明态度,也不等蠢儿子辩解什么,转头就对贺林轩道:“贺大人,你看,都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他绝口不提那被撕了衣服、撞到贺林轩眼前的表亲,可见也不是个蠢人。
他只想淡化这件事,最大限度将这件事变成无伤大雅的意外,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繁却没能领会他一番苦心,见宋司丞完全把苦水往自家人嘴里倒,当下怒从心起。
“这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刘繁大声叫嚷起来,宋管家想去捂他的嘴,被一把推开了。
贺林轩看向他,发现这位一家之主脸上只有愤怒,没有算计,也没有心虚,当下就对这个一心维护儿子的父亲产生了一点同情。
看来,这位是真的不知情啊。
抱着这一点同情,贺林轩张口问道:“你想怎么算?”
刘繁被问住了,他从没想过让自家的双儿嫁人,哪怕是现在也没想过把儿子推到贺林轩身上,求一个名分什么的。
不说他看不上侧室侍君的狗屁名分,真让儿子进了乐安侯府的虎狼窝,还不被折磨死。
他可舍不得。
咬了咬牙,刘繁道:“不就是一个意外吗,贺大人这样不依不饶,把我儿子的名声都搞臭了。你得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跟我儿子赔礼道歉,以后谁敢说我儿子的坏话,败坏他的名声,都得算在你头上,你得管!”
“……”
众人都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看刘繁的目光都有些惊奇。
不应该啊,居然没让贺林轩把他儿子娶回家去?
就这么算了?
那一直跪在地上哭泣,为自家郎君叫屈的小厮听到自家老爷这话,当即傻眼了。
贺林轩笑了一下,他是真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
不过,今天这件事他不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过。
“不好意思,我贺林轩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哑巴亏。恕难从命了。”
不等刘繁发火再骂,贺林轩说:“报官吧。”
“啊?”
刘繁脑袋一懵,“你说什么?报、报官?”
众人也傻住了。
贺林轩环顾人群一周,目光落在了京兆府尹身上,“黎大人,我要上告。”
黎府尹怎么也没料到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当下也因为贺林轩的大题小做有些挂不住了。
但这个面子他还是愿意给贺林轩的,当下疑惑道:“不知贺大人,所告何人,所为何事?”
贺林轩道:“我要状告刘家子讹诈。”
“姓贺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繁大怒,朝着贺林轩就冲了上去。
“舅爷!使不得啊!”
宋管家一把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被拖着跑了两步,几个随从帮忙才总算把人拦住了。
贺林轩看也不看他,说道:“刘家子设计,侮辱我的清白不算,还要钱要人要名分,这不是讹诈是什么?至于人证,物证……”
贺林轩指了指地上哭泣的小厮,又指了指宋家郎君身边畏畏缩缩的小厮,“这二人,便是帮凶之一,请大人扣押提审。”
黎府尹知道贺林轩这是来真的了,虽然罪名有些牵强,但还是配合道:“敢问物证何在?”
贺林轩道:“刘家子的衣服。好歹也是清贵人家,参加寿宴还穿这种一撕就破的衣服,刘家应该还没有落魄到这个地步,只能是那衣服上被动了手脚。若是衣服被烧毁了也不要紧,总能找到做这衣服的人,看看里头藏了什么乾坤。”
黎府尹看到那刘家郎君的小厮脸色大变,从官多年,哪里还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能明白,其他人也不傻,怎么会还看不透这个局?
宋司丞看了眼惊讶地怒视小厮的儿子,当下是气也气不起来了。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不说刘家那双儿,他夫郎宋刘氏恐怕也不干净。
绝对不能让事情闹大了。
宋司丞挤出一个如丧考妣的笑容,说道:“贺大人,孩子荒唐不懂事,还请您看在老父亲今日过寿的份上,给宋家留些体面。”
贺林轩摇了摇头,“我看他就是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就想插足别人的感情,破坏别人的家庭,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明白事理,以后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啊!不可能!你胡说!我这就去问我儿子,要是你诬陷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繁大叫一声,推开拦着他的人,朝内院跑去。
黎府尹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他看向贺林轩,正色道:“贺大人,当真要告?”
“当真要告。”
贺林轩面带笑容,语气却异常坚决。
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这种无聊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