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轩没想到一件礼物不仅没换到夫郎的笑容,还差点弄哭了他。
听到李文斌满是自责的话,他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勉之从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贺林轩想,他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烦心事。或许,在李文斌拦着诺儿,不许儿子向自己诉苦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警觉了。
是他忽略了。
贺林轩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道:“勉之,没事的,不要难过。”
李文斌摇了摇头,平复着突如其来的情绪,没有说话。
这份安静却更让贺林轩担心,亲亲李文斌的发顶,说道:“宝贝儿,你很好。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都怪我,难得有时间就想和你脱裤子睡觉,都没好好听你说说话——嘶。”
李文斌一口咬住他胸口,就知道他这张嘴里吐不出象牙。
贺林轩龇牙咧嘴地求饶,嘶嘶叫疼,请他嘴下留情,听得李文斌忍不住笑起来。
他松开口抬头瞪了男人一眼,“我还没嫌你硌牙,你倒叫唤起来了。”
贺林轩看他眼里阴霾散去,蕴开万里晴空,不由也露出笑容,把自己的耳朵递过去,“来,冲这使劲,为夫保证不叫了。”
李文斌噗呲笑起来,再多的伤感被他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也蒸发殆尽。
他揪了下贺林轩的耳朵,看看手指上帮着的象牙拨片,心里柔软,忍不住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贺林轩的耳朵一颤,紧紧抱住他,回应地在他耳后花菱的位置亲吻。
李文斌亲一下,他亲一下。
贺林轩亲两下,他亲两下。
两个人像是挤在一起挨挨蹭蹭的小兽,你来我往地亲了好一会儿,直到贺林轩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文斌才如梦初醒一般,从莫名其妙的情动中回神,脸上轰地红了一片。
贺林轩转回头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轻轻笑道:“小心肝儿,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
李文斌眸若灿星,扬眉道:“不想认栽?”
“哪里,就是你想高抬贵手,我也要往你的五指山里钻,这辈子都缠着你。”
贺林轩说。
李文斌展颜笑起来,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又怕拨片划伤了他,便握住手指用指节在贺林轩脸上蹭了蹭,说道:“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些烦闷。大概是无事可做,得了你说的那种富贵病了。”
他对自己无端而起的情绪有些啼笑皆非,没怎么放在心上。
贺林轩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他多少明白,李文斌的反常不仅仅是憋出来的,更多的却是因为想要追逐自己的心情。
京城这个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很小。
李文斌困在这方寸之间,看着最亲密的人步步向前,自己却只能困在原地,那种由心而生的危机感和无形的焦虑,非常折磨人。
他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之所以散漫,也许是潜意识里在逃避,不想剖析内心的惶恐,才会如此。
若是任其发展下去,他身上那些绚烂的光华,也许会渐渐泯灭于众,变得和那些为了宗族为了丈夫孩子,戴上各样面具的夫郎们一样……
贺林轩心里一沉,打死他也不愿意让所爱之人受这种罪。
是他之前想差了,他不应该大包大揽,也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将所有风雨挡在身后。
李文斌要的不仅仅是好吃好玩的轻松日子,他可以、也愿意为这个家做很多事情。
就像他们从前在贺家村的山上那样,一起努力,经营自己的家庭。
也许正是有过相濡以沫的时光,现在看着贺林轩为这个家拼搏,而自己只能沉默地看着,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吧。
贺林轩电光火石间想通了这些,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揽着李文斌坐到长桌前,摆弄了一下古筝的位置,笑道:“我想也是。你啊,这些日子不是在为阿嫂的事情操心,就是操心蓝锦辰的事情。这些烦心事听多了,心情当然不好。”
李文斌无奈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胡说。”
贺林轩哼了一声,坚持自己的看法。
李文斌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感慨道:“其实,自上个月朝廷颁布奖励生育的旨意,总是听到很多这样的事,哪家又怀上了,哪家又生了孩子,最近府里往外送的礼,都多了许多。弄得阿嫂又有点动心了,阿兄回屋里睡觉都和打战似得……”
贺林轩调试琴弦松紧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嗯?”
李文斌被他弄得一怔,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
贺林轩的表情有些严肃,把背靠着自己的夫郎转过来,打横坐在腿上,捧起他的脸,认真道:“勉之,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也着急为我生一个孩子,嗯?”
李文斌的脸倏然发烫,眼神闪躲了下,在贺林轩的眉头都要皱起来的时候,认输道:“我只是偶尔想想,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心急不得的。”
贺林轩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夫郎和张河一样钻牛角尖。
他像对诺儿那样,怜惜地揉揉他的头发,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再等两年,等你身体完全养好了,我们再说这件事不迟。”
其实,有了何谚和蓝锦辰的前车之鉴,贺林轩对生孩子的事情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只是不忍心让李文斌难过,才没说出不要二胎这样的话。
可尽管如此,李文斌还是有些失落。
“大夫说,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比很多人都强得多。”
贺林轩一听就知道他没有死心,拧眉道:“我要的不是没什么大问题,是一点问题都不能有。勉之,其他事我都听你的,就这件事不行。”
李文斌无奈笑道:“好啦,我不过说说而已。”
看贺林轩还没有放松下来,李文斌扣着手指抵在他叠起的眉头上,揉了揉,笑道:“我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你可千万别像阿兄那样疑神疑鬼的,回屋里都得把枕头底下的避子珠拿出来嗅一嗅,生怕阿嫂偷他的万子千孙似得。”
贺林轩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阿兄就是自己心眼太多。我早就说了,他实在是高估了阿嫂的心计。”
李文斌噗呲一笑,忙又正了脸色,啐他道:“阿嫂聪明着呢,别胡说。”
“是是是,咱们阿嫂大智若愚。”
贺林轩毫无诚意地悔过道。
李文斌忍了再忍,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贺林轩见状,彻底安了心,同他说道:“等过两天我们去别院,泡泡温泉,到处走走。要是天气好,还能去马场跑两圈。”
“不过,这最好还是等到二月春分之后,来跑马最好。那时候就不怕出了汗染上风寒。
到了夏秋的时候,我还能带你们到山上打猎,京郊的猎场我都打听好了,也入手了两处,不怕没地方去。
对了,前两日,我还让人做了雪橇,到时候可以去白头山上滑雪玩。带上老黑他们,还能让它们拉着你和诺儿跑呢。”
李文斌眉眼含笑,温柔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
直到听到后面这段,他才出声道:“雪橇?是你桌上那些图纸上画的东西吗?”
贺林轩点头,“不错。除了雪橇,还有雪车之类的。”
“滑雪……在雪上滑,很容易摔倒吧?”
李文斌对这个很感兴趣,但听说诺儿也要一起,难免就多了一些忧虑。
贺林轩笑道:“放心,我小心着呢。只要注意保暖,别冻着了就好。就是不小心摔跤,在雪堆里也不会很疼,滑冰摔了才疼呢。只是南陵没有冰冻湖,不然还能带你们去冰钓,那也很有意思。”
李文斌听得兴致勃勃,追问了几句。
贺林轩就和他说冰钓的趣味,等到把所有琴弦都调试了一遍松紧,李文斌开始试音,这才停下话头来。
贺林轩看着他在琴弦上一边拨弄,一边听弦音细微的变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认真,渐渐忘掉所有红尘琐事,专心致志的模样,心里生出无限的欢喜。
是该好好想一想,让夫郎也有一份能获得成就感的正经事业了。
或者,孤儿院和敬老院是个不错的开端……
皇宫中,还不知道贺林轩又要一鸣惊人的天顺帝,正在考校三个儿子的功课。
除了大皇子长渊一脸严肃,严正以对之外,其他两个皇子都显得心不在焉的。
天顺帝问完了大儿子,转头看向他们,到嘴的话都闻不出来了。
他把二子叫到身边,问他:“长泓,为何闷闷不乐?”
小儿子成日里不是哭就是笑,没心没肺的,天顺帝见他不高兴也当做寻常。可从二儿子脸上看到这样明显的失落,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长泓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父皇。”
还是三殿下长灏心直口快,说道:“父皇,后天腊月十三,是阿兄的生辰你忘啦?”
天顺帝早两日就听高皇后说起了。
他们都有意将唯一的双子今年的生辰办得热闹些,自然不会忘了。
只是,他不觉得二子会因为这种事不高兴。
长渊补充道:“父皇,阿弟想请诺儿和李信兄长到宫里来,遣人去送帖子。那人回来却说,李家阿伯今日带着兄长和诺儿去南郊别院了,阿爹说不要麻烦人家来回奔波,待明年再说。阿弟想来,是有些失望吧。”
天顺帝挑了挑眉,正要细问,就听长灏哼哼声说:“诺儿早就说要去别庄泡温泉,吃温泉火锅哩。都不叫我,再也不要和他玩儿了。”
说着,撅着嘴巴很是委屈的模样。
天顺帝看得失笑,拍拍儿子的脑袋说:“长泓想不想找诺儿玩?”
长泓眼睛一亮,“可以吗,父皇?”
“当然可以。”
天顺帝大手一挥,说道:“父皇在那里也有别院,你们什么时候想去,都使得的。”
长灏顿时欢呼起来,“父皇,我现在就要去!”
天顺帝想了想,说:“明日再去吧。带上你们阿爹,也让他高兴高兴。”
原本还有点犹豫的长渊听了这话,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好久没有和阿爹一起出门了。
现在阿爹能出门和他们一起玩了,是不是说,阿爹已经好了,不会离开他们了。
这么想着,八岁的大殿下脸上露出了和阿弟们一样欢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