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这一日临到要走的时候,蓝锦辰的表情都非常不自在,饭都没留。

送走了这一家子,贺林轩难掩幸灾乐祸地说:“今晚,何尚书家里一定很热闹。”

李文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很得意?”

听了不该听的,不走开不说,还闹出动静让他们当场撞破。

要说贺林轩不是故意的,亲夫郎都不信。

张河帮腔道:“好啦,勉之。这日子吵吵闹闹才更红火,你就别瞎操心了。要我说,锦辰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些,正好练一练。而且,锦辰看着是个窝里横,就是真生气了,还有何大人挡在前头呢。你就放宽心吧。”

“阿嫂。”

李文斌无奈,看着他满是不赞同。

“哈哈哈,行,我不说了。我去喊你阿兄,准备吃饭了。”

张河笑哈哈地走了。

李文斌哭笑不得,对贺林轩说:“都让你带坏了。”

贺林轩就当他是夸奖了。

一家人吃过饭,在屋里烤火取暖,顺便说说话。

李文武照例考校了李信的功课。

等开年,李信就要开始学经义文章。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参考科举,但李家的学风比科考还要严谨得多,自从不再为生计奔波,这方面李文武抓的格外严厉。

诺儿窝在贺林轩怀里看着,小脸上满是同情。

抱着贺林轩的耳朵,和他小声说:“阿父,阿兄好惨啊,你以后可不能让我也落到阿伯手里。”

这话说的,好像他阿伯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李文斌在一旁听见,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训斥道:“不许胡说,没大没小的。”

诺儿收回一只手捂住遭殃的屁股,可怜兮兮地看着贺林轩。

贺林轩牵住李文斌的手,另一手抱着儿子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笑道:“没事,人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阿伯是儒林典范,你阿兄自然要学乖,好以后也做士林第一人。你阿父我嘛,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你只要稍微学问好些,别人都要夸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

诺儿大喜过望,“那太好啦!”

李文斌听得直摇头,笑话道:“诺儿,你阿父学问不知道怎么样,歪理邪说倒是无人能及,天下第一了。”

诺儿咯咯笑起来,一脸骄傲道:“那是,阿父最厉害!”

“哈哈哈。”

贺林轩被儿子哄得开怀,李文斌也忍不住笑起来。

张河本来听着李文武教育儿子,这会儿也忍不住凑过来,问他们乐什么呢。

李文斌自然不能把夫君和儿子那些混账话学给他听,只说:“诺儿心疼他阿兄读书辛苦,哄他阿父给信儿求求情呢。”

张河叹了一声,“我也这么说。只是这大冷天的,除了窝在家里,也没别的去处,你阿兄可不逮着信儿学七学八的嘛。”

这位是真学渣,虽然知道李文武是为了儿子好,可心里到底舍不得他受这份罪。

贺林轩见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也收起玩笑的心思,安慰道:“阿嫂,安和山那边的庄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若是在家里待的闷,不如让阿兄带你们先住过去。等我休了朝,就去找你们。”

李文武见李信频频朝他们看,完全没有做学问的心思,索性带着儿子过来一起说话。

他道:“十六那日才休朝吧?你不在孩子们也玩不起来,还是咱们一家子一起去吧,也不差这几日。”

李信也说:“和叔父一起。”

诺儿点头,正要附和,就听见贺林轩说:“那边有马场,我给信儿和诺儿准备了小马。他们过去,正好和马崽亲热亲热,培养一下感情。信儿现在应该要学着骑马了。”

顿了顿,贺林轩揉了揉儿子,道:“诺儿也可以一起玩。”

诺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阿父,我可以骑马了?”

贺林轩说:“让你阿伯阿么带你,等以后学会了才能骑。”

诺儿高兴道:“我是不是已经有自己的马了?我可以亲手养大它,就像把谨一养大一样?”

“噗呲。”

大人们都被他这不着调的形容逗乐了,点头陪他胡闹。

李文斌见儿子这么兴奋,笑道:“阿兄,阿嫂,你们先带信儿和诺儿去吧。我和林轩晚几天过来。”

诺儿一听,喜悦就去了三分,呐呐道:“阿爹,你和阿父都不去啊?”

李文斌笑呵呵地说:“你阿父一个人多可怜啊。不过有阿爹陪你阿父,诺儿可以放心去玩啦。”

诺儿鼓起脸颊,哼声道:“明明是你们要过二人世界,不高兴我在,以为我不懂呢?”

“噗。”

“诺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哈哈!”

“林轩,你还真是什么都敢教他知道啊!”

除了李信还顾着阿叔叔父的面子,捂住嘴闷笑之外,李文武夫夫都笑得不行,乐得看贺林轩自食恶果。

贺林轩看夫郎涨红了脸,无可奈何地捏捏儿子,说他:“小机灵鬼。”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趁着第二日天气晴好,李文武就带着张河和两个孩子去了南郊的别院。

李文斌正舍不得儿子,就被贺林轩抱了个满怀。

男人在他脖颈里拱了又拱,笑得像个大傻子,说:“我儿子真是越来越贴心了,哈哈。”

瞧他那股得意劲,李文斌揪着他的耳朵,都懒得取笑他了。

虽还有五日才休朝,但户部年终事务已了,只剩下配合其他部门的一些公务,两名侍郎就能做好。

贺林轩每日上过早朝,去户部点个卯就能回家。

各部都忙,早朝只循例君臣见礼,礼部汇报完冬春祭礼的进度,户部赈济雪灾的喜报,就没什么新鲜事可说的了。

早朝散得快,往往贺林轩回到家的时候,李文斌还窝在被窝里。

贺林轩进屋里,喊夫郎起来吃饭。

他的手带着屋外的寒气,贴在李文斌脸上,冻得后者一缩。

李文斌拍开他的手,眼睛都没睁开呢,一边扯被子盖住脸,一边抱怨:“别闹,我再睡会儿……”

贺林轩陪着他耍赖好一会儿,还是坚决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要是让诺儿看见你这样,就有理由不起来温书了。”

贺林轩拿热帛给他擦脸,取笑他道。

李文斌还有些提不起精神,懒懒地说:“诺儿在家,我就得陪他起来了。也就是现在,才能躲躲懒。”

贺林轩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勉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文斌是有些昏沉,也不觉得饿,但见他皱着眉头就要去找大夫给他问脉,连忙拦住了,笑道:“我就是睡多了,没什么精神,吃了饭到廊下走两步就好了。”

贺林轩还是不放心,“屋里烧着地龙,太闷了,供氧不足才会这样。”

“嗯?供养?”

李文斌没听明白,下意识问了一句。

贺林轩解释道:“我是说空气不流通,你在屋里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就会难受。”

“哦。”

李文斌还是一知半解的,但这会儿他精神不佳,也没了追问的心情。

贺林轩陪他吃了饭,在廊下走了走,李文斌觉得冷,不愿意在外久待。

贺林轩知道他这毛病,也没有勉强,带他去了自己的书房。

他和李文武各自都有一间书房,相对而立。

李文武那里自是摆满了书,贺林轩这间就不同了。

书房很宽敞,采光极佳,但办公的地方只占了一个角落,其他地方摆着的都是和公务无关的东西。

最醒目的就是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有刻刀有小凿子小锤子等等,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匠人的房间,东西很是零碎。

一进屋,贺林轩就说:“勉之,我有好东西给你。”

李文斌以为他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小玩意,听他献宝的语气,很是捧场地道:“是什么?让我看看。”

“等一下。”

他兴冲冲地朝收藏室走去。

李文斌知道他那收藏室,别人家大人的收藏不是书就是古董,贺尚书的收藏却更叫人大开眼界。

——他儿子淘汰下来的玩具,儿子练字留下来的帖子,学画时的鬼画符大作,剩下的基本就是李文斌的东西了。

李文斌没有跟上去,左右看看,见他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就上前去替他收拾。

却不想不是什么公文,纸张上画着一些工具,看不出是什么。

李文斌很是感兴趣,正要细看,就听见贺林轩走回来的脚步声。

贺林轩一手夹着一样东西,李文斌转头看去,有些惊讶道:“这是琴?怎么有这么多弦?”

贺林轩招呼他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长桌上,问他:“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古筝吗?”

“这就是吗!”

李文斌惊喜道。

贺林轩点头说:“就是它,有二十一根弦。我只模糊记得它长什么样子,本来没指望乐匠能做出来,没想到真让他们捯饬出来了。我听着音色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准。”

李文斌伸手拨弦,清越的筝声响起,听得他耳目一新。

“好极!”

他喜不自胜,什么瞌睡懒虫这时候统统不见了,就要逐一试弦音。

贺林轩忙拦住他,说:“当心伤了手指。”

说着,连忙将拨片拿出来,给他缠上。

贺林轩说:“守孝的时候,我就仔细琢磨了,在南陵城里除了跟人玩心眼,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想来想去,就画了图纸,让匠人们试着做。要是能做出来,你也多一样东西打发时间。

这玩意儿我也不懂,本来还以为没有一年两年琢磨不出来呢。

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他们的智慧,小半年就让他们做出来了。

前几天送来的,原本打算我自己做一个给你的,不过……先让你玩着也好。”

贺林轩将八片拨片缠好了,白玉象牙做成的拨片,衬得李文斌的手指更加修长白皙,煞是好看。

贺林轩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手指,仰头笑道:“我家宝贝的手,就是好看——勉之,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李文斌的眼圈泛红,不由心里一紧,放轻了声音。

李文斌眨了眨发热的眼睛,伸手抱住他,说:“我不好……夫君,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