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轩抱着李文斌踏出浴桶,走回卧室。
在他身后,石砖让水浸湿了一大片,看起来乱糟糟的,可以看出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贺林轩餍足地亲吻着夫郎,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为他擦拭弄湿的头发。
“再过些天,天冷了就不能这么闹了。”
贺林轩摸了摸他还有些泛红的眼角,低笑着在他耳边说。
李文斌昏昏欲睡,听了这话,睁开迷糊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又窝回他胸膛,有气无力地道:“谁让你闹的……都说了……不要了……”
一句话的功夫,他就浅浅地睡过去了。
贺林轩贴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了蹭,眼神还有些眷恋。
窗外有稀薄的晨光透进室内,昨夜是闹得有些厉害了。不过,忙忙碌碌半个月,他连回家陪夫郎儿子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心里惦记得厉害。
好不容易到了月底,李文斌的信期到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把时间耗费在公务上。
小心地把夫郎的头发擦得干透,贺林轩抱着他睡了两个时辰,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了。
“阿父!”
诺儿很久没在早上的时候见着他阿父了,这会儿咬着包子正打着瞌睡,冷不防被人抱到怀里,扭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抱住他。
“臭小子,把油弄到阿父脖子上了。”
贺林轩扭头把诺儿糊到自己脖子上的包子咬到嘴里吃了,抱着他坐下来。
“阿父,你吃。”
诺儿嘻嘻笑起来,给贺林轩抓了一个包子喂到他嘴里。
“真乖。”
贺林轩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又伸手拍了拍起身跟他问候的李信,笑道:“吃饭吧,等会儿叔父送你和诺儿上学堂。”
“真哒?”
不说诺儿,李信也满是惊喜,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疑惑道:“叔父,您今天不上朝吗?”
贺林轩试了试豆浆的温度,放到儿子小手里,示意他可以喝了,边道:“叔父告假了,今明两日都在家里。”
“太好了!”
诺儿仰头说:“阿父,诺儿可想你了!阿爹说阿父很忙很累,都不许我缠着你。”
他瘪了瘪嘴,像个小大人那样叹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子,说:“要是回家——唔,回我们以前的家就好了,阿父一直陪着我和阿爹,哪儿都不走。”
贺林轩给诺儿擦了擦嘴角,歉意道:“是阿父不好,以后肯定多在家里陪着你和你阿爹。”
诺儿想了想,摇头烦恼地道:“我也不在家呢,要去书院,还要背书。背不出来,夫子打手心哩。”
他伸手给贺林轩看,“上回背错了一个字,夫子打了十下手心,可疼了。阿爹都不让我跟你说。”
说着,他眼睛里泛起一点水光。
小小的孩子还懵懂着,却已经渐渐丢掉想快点长大的心愿。他只想一直窝在阿父阿爹怀里撒娇,永远不长大,什么阿父很忙什么书院什么夫子,他都不想听见。
贺林轩一听还了得。
皱着眉头看了看儿子的小手,白嫩嫩的已经看不出当时的痕迹,但可想见儿子当时一定很难受。
不只是因为当着同窗的面挨了打,更是因为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要开始学着坚强和忍受了。
“是阿父不好。”
贺林轩亲了亲他的手,疼爱道:“别听你阿爹的,不论什么时候,诺儿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跟阿父讲。以后睡觉前,阿父给你检查课业,保证一个字都不会错了,让夫子对你刮目相看。”
“好!阿父最好了!”
诺儿一下子笑开了,小孩子忘性大,这会儿眼睛里已经不剩下一点阴霾。
李信在一旁看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地羡慕。
贺林轩注意到了,招手让他坐过来些,问他:“你阿父和阿爹呢,怎么不在?”
李信道:“方才我问管家,管家说昨儿夜里二舅父的三儿子要生了,阿爹和阿父过去帮忙,一直没回来。”
贺林轩愣了一下,张家二郎还守在边关,只因夫郎怀有身孕,跟着两老回京养胎,没想到现在就生了。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贺林轩把两个孩子送到书院,路上两个孩子把这些日子藏着的话都倒了出来,临要下马车了还意犹未尽。
贺林轩难得来儿子书院,直接把他们送去学堂。
先将李信送到了学堂,诺儿当即就对阿父伸了手。
他早就想让阿父抱着了,只是他自觉自己已经长大了,要多考虑阿兄的感受,才忍到现在。
贺林轩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说:“诺儿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马上要到冬天了,要多藏点肉猫冬呢。”
这一清早,书院里已经有许多孩子到了,看见高高大大的贺林轩抱着诺儿,看着诺儿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和探究。
诺儿起先还只当他们是羡慕,直到路上遇见他那小胖子同窗,对方吃惊地看着他,嚷嚷道:“贺子诺你多大了,还要人抱着走路,羞不羞呀?”
诺儿蹭地红了一张脸。
但在小男子汉的尊严和阿父的怀抱间犹豫了下,他还是抱住了贺林轩的脖子,哼声道:“要你管!”
贺林轩笑起来,一手抱着诺儿,俯身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说道:“你是纪文吧?我是诺儿的阿父,常听诺儿说起你呢。”
小胖子的脸不知怎么也红了,扭扭捏捏道:“见、见过阿伯。”
诺儿朝小胖子吐了吐舌头,对贺林轩说:“阿父,你别理他,他刚刚还嘲笑我呢。”
小胖子一听就急了,连连摆手说:“我、我不是,我没有……”
贺林轩看得失笑,捏捏诺儿的鼻子说:“不许欺负人家。”
又对小胖子伸手道:“走吧,阿伯还不知道你们的学堂在哪儿,你能帮我带路吗?”
“当,当然可以。”
小胖子脸红红地握住他宽大的手,脚步有点飘。
诺儿哼了一声,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示,但再遇见别人朝自己看过来,难免不自在起来。
贺林轩自然看出来,他笑着说:“诺儿现在年纪还小,等到诺儿年纪再大一点,阿父就抱不动你了。趁现在,阿父可要多抱一会儿我的宝贝儿子,将来老了才不会有遗憾。至于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咱们又不是为了他们活着。”
诺儿听了,当下就笑开了花,“那我也要趁现在多抱一会儿阿父,等阿父老了,换诺儿抱你呀!”
贺林轩笑弯了眼睛,跟儿子蹭了蹭脸,说:“那阿父就等着啦。”
“嗯!咱们说好了!”
诺儿直点头,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到了学堂,已经有教习夫子在堂中坐着,贺林轩也不好逗留,和夫子问候一声,跟儿子挥手告别了。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陪在诺儿身边也眼巴巴地看着贺林轩的小胖子才拉着诺儿的手说:“贺子诺,你阿父的手掌好大啊。”
诺儿顿时也不失落了,凶巴巴地道:“那是我阿父,你牵你自己阿父去!”
小胖子挠了挠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炸毛了。
不过他心里想着,等回家去,也要抱抱自己阿父的手,看看是谁阿父的手更大一些。要是自己赢了,就能在诺儿面前炫耀了。
这么想着,他捂着嘴嘿嘿笑了起来,看得诺儿怀疑小胖子在打自己阿父的主意,决定以后都不许他接近自己阿父了。
长灏那个小屁孩还没死心呢,可不能让别人再惦记他阿父了,哼。
这厢,贺林轩转道去户部交代了两句,就回家了。
原以为李文斌还在睡着,没想到一进府里,就听管家说夫郎也去隔壁张府上了,便也赶了过去。
张府里,张冯氏脸上都有些疲惫,但眼睛里洋溢着笑意,可见张二夫郎生产顺利。
见贺林轩来了,他先是惊讶了下,听说贺林轩这两日告假在家也没有多问,只笑道:“林轩来的不是时候哩,孩子刚刚抱回屋里去了,得等到洗三那天才能见到喽。”
贺林轩左右看看,没见到夫郎和阿兄他们,和张冯氏笑道:“那是可惜了,不过我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给小侄儿的见面礼,正好到洗三那天给他添盆。”
张冯氏听了直笑,“那么小的奶娃娃,要什么见面礼哦。”
又打趣道:“找你夫郎吧?在屋里陪他们二嫂说话呢,你要是着急,阿么就进去催催他。”
贺林轩赧然道:“阿么,我也没那么着急,难得陪您说说话。”
话虽这么说,却也不提去找张三水和李文武说话,就等在这儿了。
张冯氏哪里看不出来这意思,哈哈笑道:“瞧你们小两口这热乎劲儿,看得人害臊呢。不过这样也好,瞧我们家那几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哪里跟林轩你一般知冷知热的。我那二儿子啊,三个孩子出生,就没有一次能陪在他夫郎身边的。哎……不提他,说起来就让人生气。”
贺林轩宽慰道:“阿兄也是为了陛下办差,没办法的事。况且,有阿么您这么会疼人,可见阿嫂是有福气的。”
张冯氏听了高兴,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轩来啦?我说呢,在屋里就听见阿爹笑个不停,还是林轩你会逗他开心。”
张河边往屋外走,边笑道。
“阿嫂。”
贺林轩笑起来,见李文斌慢步走在张河后头,走上前去,拉了他的手问他:“朝食吃过了吗?”
李文斌笑着点了点头,“吃过了才来的。”
贺林轩问他自己煮的粥手艺退步了没有,他吃得好不好,那边张河和自家阿爹挤眉弄眼的,只看着他们笑呢。
李文斌有些不好意思,转开话题说起张家新添的小孙儿来。
“你方才没看见,那孩子生的壮实,有九斤重呢,胖乎乎的。”
贺林轩点头道:“没事,洗三那天就能看见了。”
张冯氏在一旁笑着说:“林轩是个喜欢孩子的,还很会教孩子。你们呀,也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和我家这小子正好作伴哩。”
李文斌看向贺林轩,贺林轩拉着他的手,对张冯氏笑道:“这一两年户部都要忙,我怕我照顾不好勉之,还是等等,到时候我直接请了产假,就在家里陪勉之。”
张河爹俩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声如洪钟,直笑得李文斌红了脸。
天顺帝这会儿还不知道贺林轩这“产假”的打算,下了朝对老公公说道:“刚才在朝上没见着林轩,才想起来。待会儿你遣人带些药材到乐安侯府,替朕看看他。”
贺林轩奏折里说是要休息,天顺帝只以为他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心里也很挂念。
王喜公公听了,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说:“方才贺大人去过户部了。”
“嗯?怎么不好好在家歇着,有什么事放一两日也不打紧的。”
天顺帝还以为他是操劳公务,当下有些感慨。
正想着人去户部送些补汤,就听老公公说:“陛下,贺大人他……来了一趟又走了。奴才听人说,他还交代下面,以后每月大抵就这么两天,让底下人把事情提前弄好,别等到这时候让他来处理嘞。”
“……嗯?”
天顺帝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老公公。
王喜公公眼里藏了一点笑意,语气恭顺道:“仿佛是他夫郎这两天有些不方便。”
天顺帝这下听懂了,他吃了一口饭菜,到底还是没忍住笑骂了声:“这混不吝的。”
还从未听说过有朝廷二品大员为了夫郎信期专门告假的,他贺林轩,也是大梁开朝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