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顺元年,八月八日,万事大吉。

四方来贺的三家分号和南陵城的四方街在同一日开张,山水镇与长漳的两家四方来贺同时推出庆祝活动。

正可谓是南北同庆,万民同欢!

其余地方便不赘述,只说四方街开业时的盛况。

当日,整个街坊人声鼎沸,人满为患。

而皇帝陛下御赐亲题的四方匾额高高悬起时,气氛直接推到最高♂潮。

茶楼、食馆,酒馆座无虚席;而开业不过一个时辰,四方客栈的客房就被预定满员,动作晚了一步的赶考学子纷纷为之扼腕。

四方楼里展示的精品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单就文房四宝来说,精心设计的毛笔和砚台便展示了二十多种,每一样都十分雅致。墨水的香味和颜色让人耳目一新,便是纸张都有新颖的香型和质地,令人目不暇接。

今日虽是展览,但预定够买的册子就录入了一本又一本。

不过,最热闹的当属四方书肆。

药膳馆在其中,反而显得冷清许多。

因为今日这里只招待携带请帖的贵客,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李文斌和贺林轩亲自接待。

等到午膳时分,两人才终于歇了一口气,上了三楼。

药膳馆一共三楼,第三楼只有两间大厢房,在这里的客人都是和乐安侯府关系最亲近的那几家。

此时,夫郎孩子们在东厢房,其余人则在西厢房。

莫安北正靠着窗看底下攒动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暗自咋舌。

听见二人进门的动静,他回头道:“还好你们提前几日就和我打了招呼,否则,这么挤下去搞不好真要出事。”

如愿以偿当上振国将军的莫安北,如今正负责京城巡防。

贺林轩问他借调了人手,这才在第一时间维持住了秩序。

李文武边接过张浩海递过来的茶水,边道:“看到这场面,我便想起四方来贺第一日开张的时候。那时,虽然有何尚书帮忙撑场面,可我心里还是忐忑得紧。没成想,真到了开张时我连鞭炮声都听不见几声,光是看着人就觉得眼晕呢。”

何谚笑道:“可不是么。”

当日的场景他也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最有发言权。

“还是南陵城里有钱人多啊,瞧着今日上门来的客人没有一个布衣。林轩,你可要赚得满钵喽。”

贺林轩笑道:“承大人吉言。”

何谚觑他一眼,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人越有钱越小气?我可记得第一家四方来贺开张的时候,咱们贺爷可是大方得很。茶水免费,花用一律五折不说,还送了福袋,可谓是出手阔绰。怎的,今日我连赠品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戏谑地看着贺林轩,倒是李文武笑着说:“远丰兄这可就误会了,林轩向来不心疼钱。赠品自然有的,只不过,给你们的和给别人的不是一样东西。”

众人闻言都有些好奇,忙问给别人的又是什么。

李文武喝下茶水,叹笑道:“除了福袋装的点心,还有一本四方册——长漳最新出的那本,写了什么,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

众人咋咋嘴,都有些吃惊。

张浩海当先忍不住道:“林轩,你这招可真够狠的,我看,兴武伯爷这病看来是好不了喽。”

语气里难掩幸灾乐祸。

四方来贺每旬都会出一试题,长漳这一旬的题目便是:教育。

聚贤堂直接挂着“子不教,父之过。”“少年强,则国强。”等等对子,只差没指着兴武伯的鼻子骂了。

想当初,贺林轩四两拨千斤地把兴武伯打发走,兴武伯便称病不上朝。

给天顺帝的请假条陈里一番指桑骂槐,言说贺林轩这个胆大包天的草民是如何如何欺人太甚。

他倒是乖觉,半句不提乐安侯府的不是,只管往贺林轩这个白衣身上使劲。

但到了第二天,兴武伯就真的气病了。

原因无他,任命户部尚书的旨意下达乐安侯府,官级比他这个从二品的伯爷还要高半级!

饶是如此,贺林轩也没打算放过他。

八月一到,直接在长漳的四方来贺公布了这样一个指向性非常明确的题目,惹得议论纷纷。

兴武伯次子做的事,短短几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南陵和南扬州。

皇帝更是当朝把好不容易“病愈”回朝的兴武伯训斥一番。

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之后,更是直言吴家二子德行欠佳,应当闭门自省,好好读圣贤书,而剥夺了他今年的考试资格。

如此一来,不说兴武伯的名声如何难听,就是吴家老二的前途已经毁了。

兴武伯当晚回去就“病”得爬不起来,无力上朝。

如今八月上旬还未结束,贺林轩就命人整理出了四方册,大方地作为赠品送与人手一份,用意不言而喻。

只怕兴武伯这病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了。

众人觉得解气非常,贺林轩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轻笑道:“这才刚刚开始,祝他好运。”

听言,众人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

莫安北从窗台前走回来,坐下问道:“怎么,林轩你还有后招?”

见他笑而不语,被看住的李文武摸了摸鼻子,叹气说:“下一旬,南北五家四方来贺的题目是孝道。再下一旬,是为官之道……等各地的四方册汇总过来,林轩打算给百官人手送一份,权当是同朝为官的见面礼了。”

贺林轩就职的时间定在九月中旬,正是好时候。

室内一静,接着爆发出哄笑声,何谚就说他:“太损了!林轩,你也太损了,哈哈!”

届时,兴武伯别说上朝,怕是出门都不敢了吧!

一片笑声中,秦邵宇先忍住了,有些担心道:“如此一来,只怕兴武伯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便是秦老的长孙,他父亲如今就任刑部尚书。

去岁秦老一家迁回祖籍,大事成后,秦老的次子和幼子留任南屿州牧和郡官,便留在渝阳老宅,唯有长子这一房迁居回京。

今日宴客,来的都是同辈,不敢劳动长辈,所以是他代表秦家前来恭贺。

贺林轩摇头道:“我只怕他不着急,不然,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在座的看见他的笑容都是背后一凉,李文武便问道:“林轩,你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更深入的事情他并没有听贺林轩说起过,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贺林轩放下茶杯,说道:“兴武侯虽然蠢,却自以为是个聪明人,我猜他现在还当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待我入朝为官,我给他准备了见面礼,他肯定也有准备。不管他到时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鼓动其他人来弹劾我……呵,我便在四方街,封杀他。”

何谓封杀?

有生之年,每一家四方来贺不允许兴武伯府,维护兴武伯的人踏进一步。

四方名下的所有产品,便是一只笔一张纸,同样谢绝这些人的惠顾。

如若有人敢拿四方出品的东西给兴武伯府做人情,也要上他的封杀名单。

贺林轩给瞠目结舌的几人倒茶,语气平淡道:“某虽爱财,却不在乎少赚一点钱。我看到时候是他有本事联合别人抵制我的四方来贺,还是我,将他踩到泥里,不得翻身。”

枪打出头鸟,兴武伯既然做了第一人,就别怪他下手无情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张浩海性子急,耐不住道:“林轩,这样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虽说吴二郎说的话让人恼火,他们也知道这定是旧派那一方人用这种玩笑来试探乐安侯府,试探他们,试探皇帝。

但说到底,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

惩戒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大快人心。

若真的下狠手,未免显得气量狭小,要让人看低了。

尤其是贺林轩,初入朝堂,留下睚眦必报的名声,怕是对他的前途不利。

李文武等人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倒是沉默寡言的张浩洋不轻不重道:“杀鸡儆猴,自然要不留余地。”

莫安北摇头道:“这怕是不妥。人家得寸我们可以进尺,但若是做的太……恐怕不大好看。”

贺林轩勾了勾嘴唇,“清之兄,你还不够了解我。而他们——兴武伯,安平侯,都太高估我了。”

“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了。我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无赖。他们想用无赖的办法对付我,想要兵不血刃……呵,我就让他悔得恨不能再投胎一次,这次不会忘了带上脑子。”

名声,面子。

这种东西贺林轩看得淡。

何况,他自有办法让他想要结交的人,让天底下的人听说他的好名声。至于敌人,即便表面上做的再好也没用,何必为了他们委曲求全?

更何况……

他看向想要劝阻他的李文武,道:“阿兄,你不用劝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把暗地里的手段扼杀了,会省去很多麻烦。更何况,有些法子不伤人却恶心人,我不想你们每天都吃不好睡不香的。这滋味,还是留给那些人慢慢体会吧。”

闻言,李文武不再说什么。

莫安北则举起酒杯,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小子,记仇得很。来,咱们给兴武伯敬杯酒,希望他能挺到最后,哈哈!”

众人复又笑起来,喝酒喝得痛快,但也默默在心里记了一句。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贺林轩。

转眼到了九月十一,贺尚书入朝之日,在万众瞩目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