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送钱给朕?”

天顺帝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是一脸惊讶和疑惑,连李文武都不例外,不由追问道:“林轩,你且说,是怎么个心甘情愿法?”

贺林轩道:“说起来很简单,只要两个字。”

——招商。

“陛下,您只需要将我们需要合作对象的消息放出去,招引天下大商共谋此事,再从其中择优取用。

至于,选择的标准便要看谁给的诚意足了。

更有甚者,您金口玉言,点其中几家作为御用皇商,让他们享百世流芳的荣耀,光耀门楣。

您说,他们是否愿意慷慨解囊,解陛下的忧患呢?”

“皇商。”

天顺帝细细品着这两个字,须臾,抚掌而笑。

“林轩,你果真是奇才!”

何谚就没他这么客气了,叹笑道:“这法子要没有林轩你的厚脸皮,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这下,别说给钱痛不痛快了,就为了这个皇商的名头,砸锅卖铁他们也要给足诚意啊!”

贺林轩挑眉,说:“远丰兄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哈哈哈哈!”

众人喷笑,看着贺林轩泰然自若的模样,论脸皮,都自愧弗如。

李文武道:“林轩的意思我明白了。皇商这件事暂且不提,你是想让这些商户做我们的下家,给我们供货,而我们只需要做最后一道工序。是这样吗?”

贺林轩点头。

“我们卖家具,却未必要亲自去砍树。卖刺绣,也不需要自己去织布。”

他敲了敲太阳穴,“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买或者卖。就拿这面《将进酒》的屏风来说,别人卖的是屏风,我们卖的是想法,是情怀。甚至,只是卖一份精贵。这才是我们能不被取代,长久经营的真正原因。”

闻言,众人无不叹服。

何谚便道:“林轩,有你主张,我还有什么可忧心的?我相信这些经营也能像四方来贺一样成功,迟早风靡全大梁。我嘛,只管等着收钱养儿子就是了。”

贺林轩觑他一眼。

正要回嘴,却听秦老笑眯眯道:“说到四方来贺,林轩小子,你方才说了这么多,可没有说起东城区那一片的打算啊。”

“老夫每回下朝回府经过,瞧着那里动作不小呢。

可看起来,却又不像要造四层高楼,你小子肯定还藏了一手吧?快些说来,给我老人家开开眼界!”

闻言,众人都朝贺林轩看了过来。

李文武也提起心神。

因为贺林轩说过不会将四方来贺分出去,他有些担心会招来是非。

贺林轩却很坦然,直言道:“我打算将那一片建成四方街,作为四方来贺的中心枢纽。”

他没有藏私,将围绕四方来贺的产业娓娓道来,而后拿出第三份资料。

这次,他只准备了一份,递给了天顺帝。

天顺帝还未看内容,便先叹道:“看来林轩早料到朕或秦老有此一问了吧?”

贺林轩微微一笑,“不瞒陛下,就目前而言,四方来贺需要保持一份纯粹,不宜朝廷介入太深。”

“您也知道,这些年来,读书人遭受迫害者众,却无处申诉。

说白了,言路闭塞,学子们窝了一肚子火,只不过忍无可忍,还需再忍。

只是窝窝囊囊地当了十几年的哑巴,如今他们看到了希望,再不给他们一个抒发的渠道,只怕他们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了。

四方来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所以才尤其受欢迎。”

顿了下,他继续道:“说一句不好听的实在话。”

“四方来贺如果只是贺某人的私产,他们尽可以畅所欲言。

但若成了朝廷的四方来贺,不必一年时间,只需一个月,那里就会变成一个小金銮殿,每日不是对陛下歌功颂德就是表忠心。想听到他们真正的想法,却难了。”

“所以,林轩你一想要四方来贺,二又怕朕眼红,就想到这个法子——四方名下的所有产业增三成商税?”

天顺帝指了指手上的第三份资料,边转交给秦老,边道:“你这样直白,却是让朕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贺林轩这番行事太识趣了,超乎他的意料。

天顺帝早就知道贺林轩此人待人通达看事通透,且出手阔绰——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这句话他从李文武口中听说时,便窥见一二了。

只是,他还是希望有些事不要分说得太清楚。

虽然磊落,但到底伤了情分。

贺林轩笑容未变,也不觉得这做法尴尬,道:“陛下说的很对,却不是全部。”

“哦?”

天顺帝洗耳恭听。

贺林轩道:“我这么做,还有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贿赂您。”

“噗。”

感觉到气氛沉重,喝茶来缓解不自在的张三水呛了一嘴。

李文武赶忙给他拍背,“阿父,你没事吧?”

张三水摆摆手。

他当然没事,有事的事贺家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莫安北也忍不住出声了,说贺林轩这张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秦老再看手中文书,果然上面写的这多缴纳的三成税银不是给户部给国库,而是给陛下本人的。

“贿赂朕?”

天顺帝哭笑不得,“林轩,你这么一说,朕觉得银子烫手得很呐。”

贺林轩摆手道:“人之常情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托了阿兄的福,我才得了这个机会笼络您。说起来,我贺林轩就是一个生意人,交情是一回事,生意是另一回事。大家各取所需,陛下委实不必有顾虑。”

天顺帝叹道:“朕不希望你我之间变成一桩交易。”

贺林轩摇了摇头,“我与陛下自然不会,不过四方来贺与朝廷又是另一说。陛下,您说呢?”

天顺帝虽还有些不适应他的直来直往,但不得不说,贺林轩这样的做法才是最简单,也最让人舒服的。

略一沉吟,他欣然点头道:“既如此,你这份“贿赂”,朕受了。林轩坦荡,朕也不与你说那些虚言。其实,朕今日到府上来,除了请教充盈国库一事,还有另一件事。”

贺林轩和李文武相视一眼,道:“您请说。”

天顺帝看着贺林轩,郑重道:“朕还缺一个户部尚书,不知林轩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书房内蓦地一静。

而此时的后院游乐场,却是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李文斌和张河原本在廊下轻声说话,他们都有些担心书房里的事情谈得如何,是否进展顺利。

尖叫声突起,他们惊忙转头看,就见二殿下从秋千上摔下来!

原来,张家几个小子也跟着张三水来府上玩。他们和三位殿下一起长大,彼此十分熟稔。

见二殿下因为害羞抢不到玩具,虎头虎脑的张五郎替他出头,又主动请缨给他推秋千。

没成想手下没有轻重,秋千飞的太高,二殿下害怕,没抓牢绳索就掉了下来。

荡回的秋千险些砸到张五郎头上,好险是李信一把抓住,情急之下他也摔了一个跟头。

“阿兄!”

诺儿赶忙去扶他。

二殿下懵懵地坐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一手的血。

哇的一声——却是三殿下和张家小五郎被吓坏了,大哭出声。

“阿爹!阿父!”

诺儿急得六神无主。

李文斌和张河唬了一跳,赶忙冲了过来。

一边让人去请大夫,一边去看二殿下的伤势,只见他吐出一颗牙在手心,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三殿下看见,顿时哭得更伤心了:“阿兄,你的牙,牙没了。”

大殿下也急得掉了眼泪。

二殿下像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也跟着哭了出来,把李文斌他们急坏了。

动静闹得太大,贺林轩等人赶来的时候,大夫也到了。

老大夫不知道皇帝陛下就是这孩子的父亲,见他一脸着急,笑呵呵地说:“没事,孩子到换牙的年纪了,牙齿本就松动,摔跤掉牙很正常。今天不掉,以后也要掉的。就是这段时间饮食注意些,别吃粘牙的糕点和辛辣甜腻的东西就成。”

说着,他开始收拾药箱,说医馆里还有病人在等,连药都没开,潇洒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张三水歉然告罪:“陛下,是孙儿莽撞了。”

张五郎跪在一旁,抽抽噎噎的,满脸泪痕,可见是被吓得不轻。

天顺帝哪能苛责孩子的无心之失,连说无碍。

只是心疼小儿,到底不能放心,道了失礼,便要带儿子回宫去看御医。

临走的时候,他道:“林轩,朕方才所说之事,你好好考虑,朕随时等你的答复。”

贺林轩行了一礼,“草民遵旨。”

他走了,秦老一行人也不便久留,纷纷告辞。

诺儿看看虎着脸的张家阿公,再看看哭丧着脸跟着他回家的张小五,心有余悸道:“阿父,五郎是不是要被打屁股了?”

贺林轩摸摸他的脸,“诺儿吓到了没有?”

诺儿摇了摇头,叹气说:“长泓阿兄这样可不行啊,摔疼了都不吭声,反应慢了好几拍,以后肯定要吃亏。”

瞧他一脸操心的模样,贺林轩笑出声来。

李文斌没有留意父子俩说话,回到府中,他便等不及地问道:“林轩,方才陛下所言何意?”

李文武便把书房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提了提。

不说李文斌和张河,他也是始料未及。

看着贺林轩平静的神情,李文斌心里有些不安,低声道:“林轩,你似乎并不意外……那你打算如何应对,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