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午间用饭的时候,李文斌三人看到秦老乐呵呵的,对李文武都绷不住冷脸,十分纳罕。

待看过秦老送给李文武的大作,三人立刻笑作一团,吃饭的时候还瞧着李文武,满眼戏谑。

秦老让诺儿坐在自己身边,时不时给他喂两口。

诺儿没有坚持自己吃,也喂他吃菜,惹得秦老眼角的纹路都加深了几分。

末了,他道:“你们这几天也不得空,就让诺儿和信儿到我这儿来吧。”

李信便道:“昨日阿父和阿叔就交代了。荒废了好些时日,我也想请太爷爷教我读书呢。”

诺儿也跟着点头。

秦老自是不能更满意,连说文哥儿贴心。

江南李家主家的人这两日便就到了,李文斌兄弟和张河忙着准备扶灵回江南和重回族谱的事。

而贺林轩则趁着离京前实地考察铺面和南陵的市场情况,都不得闲。

各自忙了五天,才成行。

江南州在南扬和南广两州的西侧,有山势阻隔,水路反而更费周折,一行人便走官道。

张浩海带兵护送,一路紧赶慢赶,如此过了十天才到了李家主家。

停灵三日,受族亲祭拜,再迁入祖坟中入土为安。

葬礼过后,这日大家都早早睡下,李文斌也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有心事,而是这日是月末,正值他的情潮。然而守孝三月不能行房,夜里就变得十分难熬。

贺林轩也不好过,但更心疼他辛苦,一边给他扇风,一边说故事哄他睡觉。

实在无法入眠,李文斌便和他说话:“那日秦阿爷说诺儿的年纪能上蒙学了,便是不去书院,也要找个正经的夫子回来教他。林轩,你说呢?”

“这件事,前两日阿兄也找我说了。”

“嗯?”

听他的话,似乎李文武找他说了别的事情,李文斌抬眸看向他。

贺林轩贴着他红润的嘴唇,有些难耐地磨了磨,低声道:“阿兄收到京城来信,皇上说他有意取缔上书房,让三位皇子和宗亲子嗣进国子监和京中学子一起读书。”

“这样一来,诺儿和信儿……把手拿开,热死了……他们岂非都要去国子监读书?”

贺林轩老实地把手拿出来,又拿来布巾给他擦拭汗津津的后背。

“江南和南陵也没差多远,却热了不少,我给你倒些水,一直流汗呢。”

他起身倒水过来,李文斌也给他擦脖子上的汗水,说:“你也喝点,这里的天气实在不好。”

夫夫俩打着花腔,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贺林轩就抱着他说:“我喂你喝?”

李文斌觑他一眼,“别一天到晚老不正经的,我还想多凉快会儿呢。”

贺林轩也就嘴上说说,哪舍得搓火让他更难捱,赶忙拿过扇子接着给他扇风。

李文斌边喝水,边说:“阿兄以前就是皇上的伴读,我看这意思,皇上是想让信儿和诺儿给皇子们作伴呢……其实,我倒是宁愿他们过的自在些,不要卷进这些风波里。”

贺林轩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还是让他们多经历些事情,以后才能稳得住。

特别是信儿。

诺儿长大了,如果想要闲云野鹤,未必不能做到。他却是乐安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扛不住也不能撂担子。”

李文斌低叹了一声,“以前偏安一隅,却心有不甘。如今大仇得报,处境却不比那时候轻松……林轩,阿兄想要明哲保身不难,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们不能在阿兄身上钻营,就朝你使劲,迟早要把你拖上这艘船。”

贺林轩挑了挑眉,凑在他耳边说:“能者多劳嘛。我也很后悔,我要是不这么优秀就完美了。”

李文斌忍俊不禁,捏捏他的脸皮说:“夸你的人太多了,你就少夸你自己吧。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贺林轩咧嘴笑,换了一只手给他扇风,边道:“世间哪有两全事,总是有舍才有得。勉之,我不贪心,只要你和诺儿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应付。”

李文斌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枕着他的臂弯轻声说:“林轩,我想家了。”

“等我们老了,你就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们还到山上打猎,挖些草药回家种着,每天只想着朝食吃什么,午食吃什么。你说书给我听,我为你作画弹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说好吗?”

“……好。”

贺林轩亲吻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有些发热。

在江南逗留几日,复又踏上回程。

这一路比来时要轻松许多,一行人放慢步伐,用了大半个月才返京。

而在此期间,四方来贺的三家分号和南陵城中的部署,并没有因为贺林轩缺席而停摆,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百废待兴的南陵城,最鲜活热闹的两处地方,一是朝堂,第二个就是贺家商铺了。

更让人在意的是,在李文武一家离京期间,工部刚刚修缮过的乐安侯府也闭门翻修,几乎可以说是大兴土木。

所以,贺林轩一行回京再一次受到各方的瞩目。

回到侯府,看到休整过后的府邸,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河了。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他喜滋滋的,“少了这抽水马桶,我这些日子都不爱去那五谷轮回所呢。”

李信最有同感,最近一直吃素肠胃通畅,他心里早就嫌弃坏了。

傍晚到家,一家人好好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李文武正打算换上朝服入宫谢恩,不意,天顺帝先登门来访。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恰逢李文武一家人回来,他便带儿子过来走走。

当年,先帝便是如此。

闲暇的时候常会带他出宫,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太傅李府。

如今,他重负压身,一是想带儿子重温自己童年的乐趣,二来也是躲躲清闲。

李文武匆匆赶来,歉意道:“见过陛下,三位殿下。夫郎他们才刚起身,稍后就来,实在是失礼。”

天顺帝摆摆手,“是朕不请自来,给师兄添麻烦了。”

说着,又让孩子们给李文武见礼。

问候过了,三殿下等不及道:“诺儿阿兄还没睡醒吗?他还说自己是大孩子呢,怎的比我还贪睡?”

大殿下教训道:“别胡说。阿伯阿叔舟车劳顿,自然要好好休息。”

三殿下皱了皱鼻子,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天顺帝左右看了看,笑道:“林轩兄也未起来么?倒是叫人羡慕。”

李文武忙说:“这倒不是。他在厨房做朝食呢,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天顺帝错愕,脱口道:“朝食?他下厨?”

李文武怔住。

他习以为常不觉得如何,可现在看皇帝陛下这神情,也想起来这件事与世俗相悖,摸摸鼻子说:“林轩偶尔有兴致会做一些。就是偶尔,呵呵。”

天顺帝听出了这个偶尔的水分。

用折扇敲了敲手心,他兴味盎然道:“如此说来,这场面难得一见,错过就可惜了。师兄,不必让人通传了,你带我们过去瞻仰一番,如何?”

迎着父子四人殷切的眼神,李文武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厨房里,这时候也很热闹。

诺儿已经醒了,正拉着阿爹在厨房陪阿父做饭。

“阿父,好香啊,可以吃了吗?”

他踩着小凳子看灶台,贺林轩夹了一筷子吹凉了,送到他嘴边:“你替阿父尝尝看。”

“好嘞!”

这是诺儿最喜欢的活儿了。

他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口,桃花眼顿时就眯成一条缝儿,“肉,是肉啊!好久没有吃肉了,好吃!阿父,我还要~”

守孝期间食素,吃了两个月,诺儿早就腻味了。

李文斌一惊,“林轩?”

贺林轩笑道:“放心,不是肉,吃起来像而已。勉之,你也吃吃看。”

家里两口子都瘦了,贺林轩看着心疼,早就想做些好吃的给他们补补。

之前在赶路没条件,现在他非要大展身手,把老婆儿子“饿瘦”的肉全给补回来不可。

李文斌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随即,惊喜地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怎么吃起来像鸡肉?”

贺林轩边放料边和他解释:“这叫素鸡,用豆腐皮做出来的。”

“早上做的简单,待会儿我用茴香花椒调味,味道会更好。唔,再给你们做素东坡肉,糖醋素排骨,樱桃素肉,保证口感味道像真肉一样。诺儿,想不想吃?”

“想!阿父,我现在就想吃!”

诺儿简直乐得找不到北了。

贺林轩摸摸他的脸蛋,和他顶了顶脑门,煞有介事地说:“我家宝贝最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肉消得人憔悴,可心疼死我了。”

诺儿直点头,摸着肚子说:“诺儿想吃肉。晚上做梦梦见鸡腿,早上起来都看到手上有牙印呢。”

贺林轩和李文斌听得哈哈大笑,后者更道:“还好没让你和你阿父睡一块,不然,非得把你阿父的耳朵当成二师兄的耳朵啃了不可。”

诺儿嘻嘻笑起来,踮着脚朝贺林轩张口,“阿父,啊~”

李文斌说他:“少吃点,待会儿该上桌吃朝食了。”

“阿爹,就一口~~”

诺儿转头抱住他阿爹撒娇,李文斌吃不消,就让贺林轩给他夹了一筷子。

贺林轩夹起素肉鸡丝,口中说道:“诺儿,来,张嘴——还是阿爹先吃吧!”

在诺儿咬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手一转,把肉丝送到了李文斌嘴边,后者乐呵呵地吃下。

诺儿急的直跳脚,“阿父偏心!”

贺林轩在李文斌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老话怎么说的?夫郎如衣服,儿子如手足,好男儿宁可断手不裸奔,懂不懂?”

诺儿皱着脸说:“才没有这种老话!阿爹,你也没听说过,对吧?”

李文斌直点头,“老话确实不是这么说的,应该是——夫君如衣服,儿子如手足,宁断手足不裸奔,哈哈。”

他说着,也在贺林轩脸上亲了一口,朝儿子挑眉。

诺儿气鼓鼓地,正要说什么,却听张河的声音传来:“李恒之你躲门边干什么呢?哎哟,陛下,您怎么来了?!”

贺林轩和李文斌回头一看——

只见门边巴着两个好奇的小脑袋,李文武,天顺帝和大殿下随之走了出来。

“……”

“……”

相顾无言了一瞬。

三殿下费劲地翻过门槛,蹬蹬蹬地朝他们跑过来,抱住贺林轩的腿,说:“叔父,素鸡是什么鸡?我也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