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轩一家在山水镇住了小半个月,才回到山里。
走时,四方来贺的围墙已经建好,矮楼和高楼的结构也架了起来。
该教的都已经交代下去,人手也安排好,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并不需要贺林轩亲自动手。
他只每旬往返山水镇,监看工程,其他事很放心地交到李文武和王山等人手上。
不过他还是带回两个厨艺天分最好的人,亲自教导他们厨艺。
日后若出师,四楼君子阁就由他二人掌勺。
那正是一对父子。
四十岁的爹和二十一岁的哥儿,都是苦命人。
那哥儿名叫刘小冬,出嫁后,在夫家饱受折磨。
日夜辛劳不说,更因过度劳累接连滑胎,毁了身子骨,不能再孕。
原本就苛待的夫家更不把他当人看,非打即骂。
后来他公爹替儿子物色了一个好生养的,就鼓动儿子将他卖了换钱。
他阿爹孙氏早年守寡,守着唯一的哥儿长大,自然看不得他受这样的委屈。
寻去说理,他们却说嫁过来的哥儿就是夫家的人,买卖都是他们自家的事。孙氏便是告官,官府也管不着。
这话虽可恶,却是事实。
无计可施之下,孙氏将自己也卖了,只求死也要和儿子在一处。
满心绝望的两人都没想到,竟会遇上这样的好人家,绝处逢生。
老黑三口子迎上来,绕着贺林轩他们转了一圈,就盯上了两个陌生人。
老黑在山野长大,很沉默,但出手却狠。
二黑小黑则活泼许多,戒备地朝刘小冬父子叫唤,被诺儿抱住了才顾不上陌生人,直和诺儿挨挨蹭蹭。
只有老黑还盯着人。
贺林轩招呼它闻了两人的气味,揉揉它的头示意它安全,这才追着诺儿和两只小狗去了后院。
因为离家的时间长,圈养的野禽不能按时投喂,所以临走前贺林轩都将它们清理了,一半带去了阿兄家,另一半腌制放在地窖冷藏或挂在大屋风干。
此时家里倒是空荡,略休整了一天,贺林轩便上山重新张罗东西回来。
李文斌则在家打理药圃,翻种菜地。
这趟出门买回不少种子,孙阿么和刘小冬都是地里的好手,他正好跟着学。
诺儿回家就彻底撒欢了,每天都把自己折腾得大汗淋漓,晚上睡得特别香,都能听见小呼噜声。
李文斌摸着他睡得热乎乎的小脸蛋,有点犯愁。
“可不能再惯着他,明天,就让他把书本重新拾起来,没得心都玩野了。”
贺林轩跟着点头,“好,不过不急在这一两天。明天再让他玩尽兴,后天我带你们去阿伯家,让林阿么给你们把把脉,再添置一些东西。回来我就拘着他,不许玩闹了。”
李文斌自不反对,不过还是提醒道:“小孩子心性未定,不能什么都由着他。”
他是真怕贺林轩把孩子宠坏。
不说诺儿,就连他自己都抵抗不了。
有心收敛脾气吧,可这一天天的却被男人越惯越坏。
贺林轩闻言失笑,将他抱回东屋,亲亲他说:“我听你的,咱们家,勉之说了才算。”
李文斌抿唇忍笑,但心里却暗暗告诫自己,这样下去不行。
他还是愿意做温柔体贴的好夫郎,可不能得意忘形了。
回屋后被男人缠着在床上滚了几回,魂都丢了,事后才想起家里还有两个外人在,昏昏欲睡的李文斌猝然清醒。
“你、你也不知道捂住我的嘴。”
他气得直咬贺林轩的耳朵。
贺林轩嘿嘿笑,逮着嘴边的肌肤就亲,哑声说:“乖,为夫下回一定记得。”
这些天在兄嫂家,两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夜里关起门来也是偷偷摸摸的。
夫郎也放不开,惹急了还哭了一回,贺林轩再不敢造次,只能亲亲蹭蹭过个干瘾。
好不容易能痛快办事,他的脑子哪里搁得下李文斌之外的人?
也早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想到楼下住着两个哥儿,贺林轩也有点不自在,因此答应得很痛快。
李文斌却知道这件事上,他从来嘴上听话,但手上总不老实,自然不当真,还是恼羞成怒地发脾气。
至于温柔好夫郎,先挠了这回再说!
贺林轩笑得快活,将他整个人纳入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说着让李文斌心尖发烫的情话。
不一会儿,小夫郎就被细细密密的情爱包围,同他吻在一处,又一次将他以外的一切挤出身体,只容得男人填满。
等家里重新打理好,贺林轩带夫郎儿子下山。
贺家村人看到他们都有些惊讶,没等他们走出村子已经有许多议论。
出冬好些日子,还不见他们下山来,村里早有传言说他们冻死在山上了。
族老们都想让年轻些的汉子上山去看看情况,总不能让他们一家子弃身荒野。
只是那尖锐木刺、被洞穿的野猪霸王仿佛近在眼前,年轻汉子都怕落到那个下场,推脱说等天气和暖些,山路不那么难走了再去。
没想到,贺大郎一家活的好好的。
看着,那李家哥儿和小哑巴还胖了不少!
村子里难免有人说些酸话,尤其是刘氏,总觉得猎户家有这样的好日子全是自家那两吊钱的功劳,说起来都要骂上半天。
不过这样的人却是少数。
里长陷害贺大郎的真相已经被揭露,村民们粗鄙却也本性质朴,很少有里长这样心肝都黑透的恶人,自不会再拿他当杀牛贼看。
对于贺大郎被诬陷入狱十余年的事情,也心存怜悯,平时在家咒骂里长的时候,都要替贺大郎骂上两句。
只是村人对他的惧怕根深蒂固,二来他们也是当年冤枉贺大郎的帮凶,这些年更没少得罪他。
所以村民们也不敢跟他往来,路上遇见了讪讪地给个笑脸,能躲开绝不往前凑。
贺林轩不知道这些事,也不关心。
他带着两口子先去了林家医馆,林大夫正在给人看病,是贺阿伯过来招呼。
打眼看到他们带的手礼,贺阿伯就笑了。
“怎么带母鸡上门?难不成你们已经听说雨哥儿怀胎了?”
雨哥儿是他家的大儿子,前年嫁了人。
还有个小汉子现在才七岁,一直跟着他岳父学医,并不常在身边。
贺林轩闻言,忙道了恭喜,而后说:“倒是巧了,这礼是诺儿挑的,看来是和您心有灵犀了。”
贺阿伯听得惊喜,把诺儿抱过来,笑说:“看来诺儿很喜欢阿祖啊,哈哈。”
诺儿害羞地红了脸,刚要对他笑,就听贺阿伯和他阿父说:“大郎啊,你怎么养的孩子,也教教我。瞧这小鬼,猫了一个冬,和发包子似得,白白胖胖的真讨人喜欢。”
诺儿:……
他皱了脸,李文斌也偷偷扯了扯外袍,暗自祈祷贺阿伯没注意到自己养出来的肉。
贺阿伯却已经看了过来,张口正要说,贺林轩赶紧截住话头。
他牵起夫郎,拎着母鸡笼子朝里头走,边说:“阿伯,你就别取笑我了。诺儿就是今天穿得多,这才长了一点肉,不过都长在脸上,看起来才圆润了点。”
李文斌听他睁眼说瞎话,再看诺儿跟着点头,不能更赞同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贺阿伯听他瞎话,也乐得不行。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看出来小娃娃不喜欢别人说他胖,也没点破。
稀罕地捏捏诺儿的小脸蛋,他说:“小孩子要胖点才好,瘦巴巴的像什么样子。我看啊,诺儿再长点才好,这点肉哪儿够。”
诺儿睁大眼睛,一脸惊恐地朝自己阿父摇头。
李文斌这次再忍不住,闷笑出声。
贺林轩看儿子要被惹急了,赶紧把话题从育儿经上拉开,问他和林阿么的近况。
贺阿伯说一切都好,也问他们过得如何。
“去岁下了几场大雪,那会儿我和你们阿么都担心坏了。现在看你们好好的,这颗心才敢放下。对了,待会儿抓两贴防寒的药回去。到二月里,冷一阵暖一阵的,最容易伤寒。”
贺林轩心里一暖,也没推拒长辈的好意。
林大夫送走病人,到后屋一看,就笑了。
“这小鬼,几天不见就成白馒头了,可爱得紧。”
他说着把诺儿抱过来,很是稀罕地摸他软乎乎的脸,不过没一会儿就被贺阿伯抱了回去。
怕他抱久了,手酸。
李文斌看诺儿垂头丧脑,已经放弃挣扎,正憋着乐,不料林大夫转眼看到他,也打趣起来。
“勉之也圆润了不少,看来大郎很会照顾人呢。快把手给我,让我瞧瞧。”
李文斌赶忙把手递给他。
林大夫看过后,含笑点头,“勉之的身体大有起色,再养养,病根就尽除了。”
说着,他看向贺林轩,“阿么不和你们说外道话。哥儿怀胎就是走一遭生死关,我看,最好等两年,让你夫郎的身子骨养结实了,如此,才不会损伤寿数。你们还年轻,孩子什么时候都能有。明白吗?”
他是真没把贺林轩一家当外人,才把话说的这么透。
否则,他不会失礼地干预贺家的家事。
贺林轩连忙答应。
在他心里,二胎要不要完全没所谓,他只想勉之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只愿守着他一起老。
李文斌倒是有点失落。
贺林轩的年纪不小了,寻常人到这时候早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
他想着林轩最是顾家,瞧他宝贝诺儿的劲头,想必也是非常喜欢孩子的。自己不能为他生育,他定然失落。
不过,林大夫提到了寿数,他也只能把心事放下来。
好在再过两年,他还是适合生子的年纪,贺林轩也年富力强,定不会留下遗憾。
这么想开了,他脸上便恢复笑容。
待林阿么给诺儿看过,说一切都好,这颗心就完全落回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