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府台一行,出乎意料地顺利。

李文斌三人听说贺林轩居然哄得州牧大人把东肃州最负盛名的诗会,放到了他们家的酒楼来办,又惊又喜。

“林轩,你快说说,你到底是如何唬得何大人,竟对你言听计从?”

张河实在好奇。

李文斌却担心另一件事。

“眼下还是酒楼的事情要紧。这还只有一块空地,人手都没凑齐呢,万一到时候……”

他没把丧气话说下去,可眼里满是担忧。

州牧办的诗会,那可不是小打小闹,万一到时候他们拿不出地方来,岂不坏事。

李文武也是这个想法,忙说:“林轩,今日我见过何金生推荐的人了,都是实在人。要不,先用起来?”

看兄弟俩如临大敌,把兴致勃勃的张河都弄得紧张,贺林轩哭笑不得。

他道:“阿兄,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

“我既然敢把话放出去,就一定不会搞砸了。距离三月暮春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只要按我的办法来建造,一定能按时造好。”

他又对李文斌说:“勉之别担心,当初我们一家三口人把房子建起来,也不过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现在我们还另请人手,交工完全不必担心。”

这里的房子简单,不像现代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各种化学用品需要空置通风才能入住。

只要人手足够,时间上可以说非常充裕。

李文斌想起自家的房子是怎么从无到有的,心就定了下来,有些赧然道:“那毕竟是州牧,东肃州最大的官,可不好得罪。”

贺林轩捏捏他的鼻子,取笑道:“那你男人现在可是和东肃州最大的官称兄道弟,还一起吃过饭呢。不得了了,待会儿我得去称一把,说不定重了好几斤,要比昨天更值钱呢。”

李文斌噗嗤笑出声来,拍他的手,“你当你是阿嫂养的猪么,称斤论两的卖法。”

张河也乐得不行,“瞧你们兄弟俩吓得,出息。州牧怎么了?皇帝还不是两条腿一张嘴?我还是大将军生的呢,有什么了不起。”

李文武听得无奈。

张河这些年吃多了贫困的亏,才变得精打细算起来,一遇到钱的事就很敏感。如今手头宽裕了,他就没了后顾之忧。

况他武门出身,骨子里有些疏狂,对文官之流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是真的心宽似海。

罢了,傻人有傻福,大概说的就是他夫郎吧。

虽然贺林轩信心十足,但一家人还是凑在一块说了酒楼建工的事,如何招人,何时开工,何处买入建材,一一敲定才罢。

夜里又说到很晚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诺儿醒的很早,直往阿父阿爹被子里钻。

贺林轩抱他去洗漱的时候,小娃娃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拱了又拱。

这是闹情绪了。

贺林轩有些惊讶,摸摸他的脑袋,问他:“诺儿,怎么不高兴呢?来,和阿父说说,是不是和你信儿阿兄闹别扭了?”

诺儿摇头,兀自生闷气。

贺林轩哄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双手抓住阿父的耳朵,说:

阿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贺林轩愣了一下,“诺儿想回家了?阿伯家不好吗?”

诺儿还是摇头,眼圈忽然就红了,把贺林轩吓了一跳。

阿伯家只有阿兄陪诺儿,阿兄看不懂诺儿说话,只会看书。

诺儿想回家,家里有阿父,有阿爹,还有黑。

贺林轩看着他的小嘴巴一张一合,鼻子蓦地一酸,心疼坏了。

是他们忽略了。

到了山水镇上,大人每天都在忙自己的事。早上起得早,晚上睡得晚,连吃饭时间都难得聚在一起,难免冷落了孩子。

诺儿情况又特殊,虽然和李信感情好,但彼此沟通艰难,想必这两天把他都闷坏了。

贺林轩自责,左右亲亲他的脸颊,说:“是阿父不好,诺儿不哭啊。我们还要在阿伯家住几天,不过以后阿父出门,都带着诺儿好不好?”

诺儿这才打起精神来。

诺儿要和阿父一起去,阿爹也一起。

“好,都听诺儿的。”

诺儿的脸上立刻放晴,高兴地亲了阿父一口,特别容易满足。

贺林轩笑起来,但心里却感慨。

养孩子远远不是吃喝拉撒这么简单,尤其诺儿是这样聪明又敏感,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李文斌起身出了屋子,就看到贺林轩带着孩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摆弄着什么。

他过去问,贺林轩说:“这是风筝,待会儿教你们怎么玩。”

“啊?今天不是说好要去河边看地的吗?”

李文斌被搞糊涂了。

昨天他们和兄嫂商量好,兄嫂负责招建造酒楼的人手,买卖建材。

他们则带着三十家丁去河边清理乱石,争取这两天清出来,贺林轩还得把每处用地都规划好,方便动工呢。

贺林轩说:“就是去那里放风筝,不耽误事。对了,信儿过两日就要回书院读书,正好带他出去走走。等会儿叫上他一起,中午我们就在河边野炊。”

“诺儿,你想吃烤鱼,还是叫花鸡?”

诺儿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边张口还一边比划:

都要,阿父,我都想吃!

贺林轩笑起来,“行,那阿父都给你做。”

诺儿笑开了花,李文斌看得心软,没舍得扫他的兴。

不过还是捏捏他脸上的小肥啾,教训他:“就知道缠着你阿父,阿父累坏了怎么办?”

诺儿看了眼贺林轩,见他笑呵呵的,也不能指望他替自己反驳阿爹,就皱着鼻子说:

阿父累,才要玩呢。

李文斌都被他逗笑了,“你这小鬼,道理真是越来越多了。不跟你阿父学好,就学他嘴上的毛病。”

原本盘腿坐在石桌上的诺儿就站起来,张开手臂朝他阿爹招了招手。

李文斌还以为他要抱抱,就矮身去抱他,没想到,被诺儿一口亲在鼻子上。

李文斌一怔,顿时红了脸。

——这嘴上的毛病,还真是学全乎了!

小娃娃这下笑得更欢。

贺林轩忙放下手里的活,把他抱过来。

拍拍诺儿的小屁股,一家之主严肃道:“阿父不是和你说过,不许亲你阿爹额头以外的地方吗?那是阿父才能亲的,等你以后娶了夫郎,亲他的去。”

话没说完,耳朵就被李文斌掐了一下。

“你还说!”

贺林轩朝夫郎露出一脸傻笑。

李文斌低头看,父子俩仰着脸对着自己,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装傻表情,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吃了朝食,李信听说要去河边野炊,连正宝贝的西游书稿都放下了。

贺林轩肩上坐着诺儿,一手提着野炊要吃的野兔和野鸡。李文斌拿着风筝,李信则拿着钓鱼的鱼竿。

身后跟随的仆人要帮忙拿他们都不肯,很有一家人出门郊游的气氛。

到了地方,贺林轩也没把儿子放下来,耐心地教家奴该怎么清理这十亩地。

等他们上手了,贺林轩将三十人分出三组,点了小组长负责,就不再盯着。

他则带着夫郎儿子还有小侄子在河岸逛了逛,选了一处平坦少石的地方,开始教他们放风筝。

这里并没有风筝或是纸鸢一类的玩具,待看到风筝高高飞起的时候,不说两个孩子,连李文斌都吃惊地睁大眼睛。

清理乱石的奴役们难免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还是小组长身负重任,警醒着,不许他们分心。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都不想你们儿子孙子脱籍了?”

听他这么说,家奴们哪里顾得上新奇玩意儿。

什么都没有脱奴籍实在!

李文斌运动神经发达,和当初学游泳一样,他这次也很快就学会了。

他玩得高兴,诺儿和李信都跟在他身边跑,眼巴巴地看着。

过了三回,李信就忍不住说:“阿叔,该我和诺儿玩啦。”

诺儿早就朝他阿父比划,奈何他阿父就惯着他阿爹,根本不提醒他抢了小孩的玩具。

李文斌这才收住心,赶紧和贺林轩一起把风筝收回来。

贺林轩看他还没玩够,趁着收风筝环抱住他,低笑着说:“晚上我再做两个,再不许他们和你抢了。”

李文斌瞪他一眼,这是安慰他,还是取笑他呢?

贺林轩忍俊不禁,等收起风筝就和他说:“勉之,你来教他们,我去钓鱼。”

李文斌来了干劲,接过风筝教孩子们。

贺林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教得像模像样的,就不再插手,只交代他们别光顾着看天上,也要注意脚下,别摔倒了。

三人都点头。

贺林轩见他们没心思听自己说话,上前把诺儿抱起来,又拍拍李信的头,严肃地重申安全问题。

见他们乖乖受教,这才罢了。

李文斌也说:“这河水可不比山上的湖水,你自己小心点。”

贺林轩当然没有不答应。

钓鱼的时候,他偶尔留意仆人们工作的情况,又时不时去看李文斌三人,鱼浮有动静才赶紧收起来,一心三用有几回都让鱼挣脱鱼钩跑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看着夫郎和孩子们追着风筝跑,一路都在笑,脸上也满是笑容。

中午饱餐一顿,诺儿就开始犯困,李信体力不行,早上玩疯了,现在也累得够呛。

只有李文斌还在打那风筝的主意。

贺林轩用小毛毯把儿子裹严实了,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看夫郎还看着风筝,不由好笑道:“今天不玩了,等会儿再跑出一身汗,吹着风该着凉的。”

李文斌摸摸肚子,说:“难怪诺儿跟着老黑他们容易减肉,多跑动跑动还是有好处的。”

贺林轩:“……”

怎么都没想到夫郎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仿佛已经预见白乎乎的小软肉弃他而去的那一天。

——现在烧掉风筝,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