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是李文斌有生以来过得最安逸的日子。
温暖的房间,恩爱的夫君,淘气的儿子,更有美食好故事,神仙日子莫过如是。
快乐的时光,哪怕冬日漫漫也变得短暂。
出冬那天,一家人准备去山水镇上兄长家走动。
今天穿的都是新衣,李文斌打量着诺儿放了一圈的腰带,再摸摸自己的肚子,很是犯愁。
“回头买布都要多买一尺,这样下去可不行。”
贺林轩知道他骨子里有点爱美的小脾气,见他说一句就捏一下自己的肚子,一脸嫌弃的模样,憋着笑和他说:“勉之知道什么样的身材最好么?”
“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说的就是我夫郎啊!你瞧,这肉长在我夫郎身上,可美死它了。”
“去你的。”
李文斌被逗着了,又摸他平坦结实的小腹,纳闷道:“你吃的比我和诺儿加起来都多,怎么不见你长肉?”
不等贺林轩回答,诺儿就朝阿爹啊啊两声,接着趴在床上做了两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动作。
实力还原事实,告诉阿爹,这就是阿父瘦的理由。
阿父和他说了,等他长到信儿阿兄那么大,也一起练,到时候就能长得和阿父一样高高壮壮还没有赘肉!
贺林轩每天早晚把诺儿驼在背上或放在肚子上起卧,李文斌都看在眼里,只以为他是和儿子闹着玩。
没想到,居然是背着他偷偷减肉!
李文斌不高兴了,说:“怎么不带我一起,你瞧我现在这样,多难看啊?”
贺林轩听了头皮就是一麻,老婆软乎些多好,硬邦邦的肌肉要来何用?
于是忙安抚他:“谁说难看了?我觉得好看极了!诺儿,你说,你阿爹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阿爹?”
诺儿痛快地点头,可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再看看阿爹的,小脸都皱在一起。
李文斌:“……”
贺林轩咳了一声,这帮手可算找错了,忘了诺儿和夫郎一个毛病。
都爱美得很。
“好啦,回头多带你们上山走动,天气暖和些再去游泳,保证什么肉都能减下来。”
其实大叔贺一点都不欣赏骨感美,他觉得夫郎这样的身段刚好,这会儿拿话哄他,回头该吃该喝一个不落。
李文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听了这话就放下心来。
诺儿也高兴,趴在床铺上拨着手蹬着腿,小屁股一耸一耸地从床头“游”到了床尾,已经迫不及待。
贺林轩看得直笑,李文斌也忍俊不禁,还和贺林轩说:“这孩子,都被你宠傻了。”
诺儿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说:
诺儿不傻,诺儿打牌都赢阿爹!
他还嫌嘴上说的不够有说服力,两只手都跟着用力比划。
李文斌:“…………”
贺林轩闷笑一声,赶紧抱起儿子,阻止了爹俩的互相伤害。
拍拍诺儿的小屁股,他说:“要不是你阿爹聪明,哪有你耍威风的时候。所以,还是阿爹最聪明,知道不?”
诺儿也看出来自己的大实话伤害了阿爹,赶忙跟着点头。
李文斌哼了一声,大度地不和他们计较。
留了老黑三口子看家,一家人踏着晨光出门,走过一段山路,顺水而下,直取山水镇。
贺林轩早就计划出冬后带夫郎儿子去山水镇住段时间,怕竹筏不安全,还造了木船。
爹俩坐在船中央,看男人撑船划桨,看盈盈绿水,看两侧青山,新奇得不行,一路上都在说话。
贺林轩还给他们念诗:
春听鸟声,夏听蝉。
秋听虫声,冬听雪。
陋室听炊烟,山中听风。
水际听欸乃,不虚此生耳。
他说:“这些声音,我都要带你们听一遍,春夏秋冬,年复一年。等我们老了,再听,或许会和现在听见的很不一样。”
李文斌听得极是向往,轻轻眯着桃花眼,无声微笑。
一家人欢声笑语,时间过得更快,等贺林轩带他们停下来,李文斌还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到了?”
贺林轩点头,“来路是顺水,我路子摸熟了,都不用半个时辰。等会儿咱们再走两刻钟,就到山水镇了。”
回程则稍微长一些,水路加步行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若只他自己走,一个半时辰就够了。
这一趟他们要在兄长家住上几天,贺林轩把小舟拖上岸,牢牢绑在大树旁,再用树枝做好掩护才动身。
因为带了两竹筐的好东西,贺林轩没急着带夫郎儿子逛山水镇,直接去了李家。
敲了门,却是一个眼生的老人家。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见不是常往来的何家兄弟,老刘头有些警惕。
看他们担着两大竹筐,还抱着个孩子,像是走货郎,可穿着又不像,于是客气地询问。
贺林轩一看就知道这是阿兄入手的家奴,笑道:“我们找你家主人,和他说姓贺,就知道了。”
老刘头退回去,说:“等一下,我去问问。”
临走,他还不放心地关了门。
一家人都没想到会被拒之门外,李文斌就说贺林轩:“看你把人家吓的。”
他和诺儿的相貌一看就是好人,独独只有贺林轩,往那一站就让人很有压力。
贺林轩摸鼻子,小声说:“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以前吃过亏,怎么说,有心眼总比没心眼好。”
没一会儿,李信率先跑出来。
“诺儿!阿叔,叔父!”
他自上了书院,整个人稳重了许多,已经拿自己当大人看。
但现在太高兴了,他完全没想起那回事,还像小时候那样,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阿叔。
李文斌把诺儿交给贺林轩,摸摸侄子的头,难掩欣喜地说:“信儿长高好些,再有两年该比阿叔高了!”
李信近来最爱听这句,笑容立时灿烂了几分。
两句话的功夫,张河和李文武也到了门口。
“勉之,林轩,你们来啦!”
张河招呼了声,把诺儿抱过来,当下就笑开了。
“哎哟哎哟,瞧这肉乎乎的,我都不敢认了。夫君,你快抱抱诺儿,可沉手了!”
李文武先看了眼阿弟。
见过了一个冬天,他皮肤更白,脸色红润,还长胖了好些,脸上便笑开了花。
再把诺儿抱过来,掂量了一下,他也跟着哎哟出声。
“不得了了,哈哈,还是林轩会养孩子!瞧我们诺儿,他阿兄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他一半的分量呢。”
诺儿红了耳朵,完全不知道阿伯阿么稀罕什么,抿着嘴趴阿伯肩膀上,不高兴地拱了拱。
贺林轩虚咳一声,“阿兄,阿嫂,咱们先进屋吧。”
说着,他给兄嫂递了一个眼神,提醒他们别再调侃小娃娃的体重,没得要掉金豆子了。
李文武和张河对视一眼,立刻就想起自家阿弟的审美——小不点的时候谁说他胖就跟谁急。
不由都咧了咧嘴,果然不说了。
老刘头一看是主家的亲戚,赶忙招呼跟过来的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帮着拿东西。
贺林轩让他们把东西放到厨房,等他来处理,三人连忙应了。
抬起来,才发现生沉生沉的,也不知装的什么,赶紧再叫来帮手,两人一抬送去了厨房。
诺儿踢着小腿从阿伯身上下来,李信早等不及地上手抱他,一下,竟然没抱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贺林轩赶紧把泫然欲泣的儿子抱起来,轻松往半空中抛了两下,说:“诺儿哪里重了,完全是标准身材。”
又说:“阿嫂,你可别让信儿整日读书,也得练一下身子骨。否则以后娶了夫郎都抱不动人,可怎么好?”
“叔父!”
李信一张脸腾地红透。
李文武和张河这两个当爹的反而捧腹大笑,连说:“林轩说的对,是该让这小子跟着你练练身手。”
诺儿咧嘴,还和小兄长吐舌头扮鬼脸。
李文斌看在眼里,暗自掐了下贺林轩的手臂,警告他就算要哄小鬼头,也不能把小侄子逗狠了。
贺林轩点头,招手让李信到自己身边来,拍拍他的背,问他:“书院里怎么样,同窗可还好相处?”
李文武夫夫和儿子相处的方式已经改不过来,只会交代他该如何如何,问他有没有处理不了的事。
若没有,他们就不会多问,对他很是放心。
不像贺林轩,把孩子当朋友一样,沟通起来很舒服。
李信以前只能藏着话和诺儿说,听不听得懂不要紧,至少愿意听他发牢骚。
现在有了贺林轩,他不能更满足。
一路上,李信都在和叔父说书院里的事,还说有几个同窗给家里递了帖子,约好过几天一起去踏青。
在贺家村的时候,他从没有过志趣相投的同龄朋友,到了这里才算弥补了那时的遗憾,说起来脸上都是笑,早忘了刚才被取笑的尴尬。
张河看看难得开朗的儿子,再看只管拉着阿弟问彼此近况的夫君,暗自感慨。
枉他们做了十一年的父亲,论哄儿子的手段还真不如贺林轩这半路出师的。
李家人口简单,住在主院还有许多空房,贺林轩一家子过来自然也住主屋里。
五进的大院,后罩房拨给下人住,倒是已经住满了,东面是庭院,西边两院还空着。
到内堂坐下,李信才停下说话声。
等诺儿给两位长辈请了礼数,两个孩子手拉手坐在小榻上挨在一起说话。
张河坐不住,说:“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屋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住上十天半个月再走。”
李文武也说:“人我已经带回家里安置,足有五十五人呢。我也不知你是什么章程,只让你们阿嫂教规矩,其他的都要等你来拿主意。”
“对了,河边的地我看了两处不错的,价格都在我们能承受的范围,正好你亲自去看看。”
贺林轩和李文斌看得无奈。
李文斌:“阿兄这么着急做什么,阿嫂,你也快坐下,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贺林轩点头附和:“山水镇是个好地方,我也想带勉之和诺儿多玩几天。”
张河合掌而笑,“这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