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贺林轩做的是清淡的菌菇火锅。

沸腾的锅底滚出一个个气泡,诺儿觉得新奇,一直在阿爹怀里伸脖子看。

贺林轩一边往锅里放料,一边笑话他,“可别看了,脖子都细了一圈。”

李文斌听得直笑,也跟着取笑儿子。

“你阿父给你做的长颈鹿,你可还记得?要是那脖子长在你身上,可难看死了。”

诺儿皱着鼻子哼哼声,见没法同时“说”给他们听,就比划:

阿父早上说的,阿爹生的最好看。我像阿爹,以后肯定也好看,长不坏。

李文斌怔住,紧接着,脸刷地烫熟了!

这是早上他和贺林轩窝被子里说的话。

那会儿他们下身光溜溜的,脚缠在一起,都快办事了,还是诺儿醒来放水才没让男人得逞。

李文斌当时已经羞得不行,哪知诺儿之前就醒着了。

见贺林轩还哈哈笑,说诺儿说的很对,李文斌简直想把他耳朵拧下来丢锅里去。

贺林轩见他要动气,赶忙收住笑,和他们说:“勉之,诺儿坐过来些,可以吃了。”

李文斌放开诺儿,交代他别靠太近免得被热气伤了脸,再把小桌子拖过来。

贺林轩这段时间做了很多酱料,像花生酱、芝麻油、甜辣酱都不少。今天按夫郎和孩子的口味,调制了微辣香甜的酱汁。

给爹俩烫了羊肉卷,蘸了酱,吹凉些,他先喂给小儿,再喂给夫郎。

“喜欢吗?”

贺林轩问他们。

一大一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已经顾不上说话,直点头。

贺林轩的心一下子被幸福感塞满,摸摸他们的脸,再给他们盛上一碗奶白的菌菇汤底。

这大冬天的,大雪封山,他也无事可做,就一门心思钻在吃食上。

这里人猫冬,大多只在中午吃一顿,最多晚上再喝一碗热汤,但贺林轩可不愿意饿着夫郎儿子。

他勤快,也不怕冷,就愿意一日三餐地投喂他们,家里伙食甚至比以前更好。

龙凤煲,烤乳猪,全鱼宴,全兔宴……

诺儿回味起来,晚上砸吧着嘴,在梦里都要流口水呢。

像昨天,吃的就是全羊宴。

烤羊腿、羊杂煲的滋味就不说了,那羊肉汤暖得,整个人浑身都有劲。

昨夜化雪最冷的时候,贺林轩都没起身添柴火,父子仨已经热得要冒汗。

怕他们吃的太腻,贺林轩今天才想起来做火锅吃。

他烧了地暖,自然也不浪费资源,就在浴室架起五层竹床,种下菌菇蔬菜,发了豆芽。

大半个月过去,长势十分喜人。今天正好掐尖儿,正是最嫩的头一茬,清脆爽口。

等火锅完全烧开了,贺林轩把火候弄小了些,把诺儿报到膝盖上,招呼李文斌坐到自己身边来。

火锅最大的乐趣就是放料夹菜的过程,他没想独占趣味。

连诺儿都拿着特制的长筷子,颤颤巍巍地夹着吃。若是没夹起来,他就懊恼地要咬人似得,非认准了那一个,誓不吃到嘴里不罢休,也不肯让阿爹阿父帮忙。

那憋足了劲头、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又可爱,又让人忍俊不禁。

李文斌说他:“小贪吃鬼,迟早要被你阿父养成大胖子。”

看诺儿脸颊上被养出来的婴儿肥,李文斌很担心过完这个冬天,儿子真的会像蒸包子一样,胖得跑不动路。

“别着急,小心烫嘴。”

贺林轩一边交代诺儿,一边和夫郎说:“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李文斌还是不放心,“可不能把孩子养娇气了,没得身体底子刚养好,又得了那些富贵毛病。”

这点贺林轩很赞同。

他点头,“等出了冬,就让他多和老黑三口子跑动跑动。勉之放心,来,吃一口白菇。”

李文斌张口吃下,笑眯了眼睛。

诺儿看见,也朝阿父啊地张嘴。

贺林轩给他喂了一嘴,看他鼓着小嘴吃着,笑着点他的小鼻子,说他:“你可别光顾着自己吃,让你阿爹也尝尝你的战利品。”

“诺儿烫的菜,肯定更好吃,阿爹也会喜欢的。你问阿爹是不是?”

诺儿受到了极大的启发,果然给阿爹捞菜,当然也没忘了孝敬阿父。

这么吃了两嘴,他立刻领会了阿父投喂自己和阿爹时的乐趣。

他觉得自己代替阿父成了饭桌上的一家之主,都不肯让大人动手,直接在贺林轩腿上站起来,殷勤地放菜,夹菜,再喂到阿爹阿父嘴里。

看他美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贺林轩和李文斌一边喂儿子,一边也跟着乐。

等吃了饭,一家人一起收拾残局,连诺儿也端着小碗跟在两个大人身后,很是勤快。

贺林轩没让夫郎动手洗碗,和他说:“我来就行。好不容易把你的手养好,回头再生疮我可心疼死。”

夫郎那几年在王家冻坏了,下雪后,哪怕在暖屋住着双手双脚也长了冻疮。

贺林轩之前没准备,用生姜给他搓洗后不见好,也顾不上礼节,直接跑了一趟林家医馆,买回涂抹的药膏和浸泡的药水,连着治了五天才好。

李文斌说:“水热着呢,不打紧。这么多碗,两个人动手快些。”

“再说,你的手就不是手了?也得保养着些,让你抹药膏你总不记得,你看,都裂开好几道口子了。”

贺林轩看了眼踩着凳子,把吃剩下的一些蔬菜整整齐齐地摆到桌子上的诺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嫌我手粗啊,是不是昨晚弄疼你了?”

李文斌:“……”

他上手捏住贺林轩的耳朵,“我和你说正经的!”

贺林轩朗声笑起来。

诺儿忙完了,跑过来仰头看他们,问阿父又惹阿爹生气了吗?

贺林轩连说没有,赶紧和快要恼羞成怒的夫郎说:“勉之,你先带诺儿到游桥上走走,你看他的小肚子都要把衣服撑开了。我随后就来。”

说着,他给李文斌递上一个求饶的讨好笑容,表示自己再不胡说了。

李文斌信他才有鬼,但还是松手,然后牵起诺儿就走。

“你就自己慢慢洗吧,懒得和你计较。”

贺林轩在身后追了一声:“把围脖都戴上,别走太久,担心着凉。”

“知道啦。”

李文斌答应。

围脖是贺林轩用白色兔毛做成的,造型和清宫戏里的冬款领约差不多,穿戴简单又好看,很是暖和。

父子仨都有,他管这叫亲子围脖,很得李文斌和诺儿喜欢。

诺儿跟着阿爹走了一段,见他要去药圃,就撒开手和老黑三口子去游乐场玩。

李文斌看得直摇头。

诺儿这一点不像他也不像贺林轩,反而像他阿兄,对药理兴趣缺缺。

他深感遗憾,但贺林轩说孩子还小,学什么随他的兴趣。等诺儿再大几岁懂事了,再教他药理常识,只要认得救急的药草、不着了别人的道就行。

午后,又落了雪,天空阴沉沉的。

贺林轩不让李文斌再写字,免得弄坏眼睛,就带着他们坐到床上玩牌。

贺林轩用薄薄的竹片做成的数字牌,当初是做来给诺儿出算术题用的。后来见冬天实在没什么能打发时间,就干脆制了一副农家扑克,带夫郎儿子一起斗地主。

李文斌记忆力虽好,算学上却差了些,诺儿对数字却很敏感——据说,这点遗传自他曾祖,李老太傅。

别看他年纪小,却玩得比他阿爹还好。

这好胜心强的小娃娃都不知道让着他阿爹,贺林轩每回放水,他都抢着赢,完了还在被子上打滚,得意得不行。

所以,十牌九输的李文斌一听要打牌就头疼,玩了几局再不肯继续,直说要睡觉。

诺儿才赢了一回,完全没过瘾,就鼓着嘴,眨着大眼睛看他阿爹,试图让他心软。

奈何李文斌现在早不吃这一套了。

贺林轩看他实在郁闷,收了牌,说:“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的,不如我给你们讲故事?”

北地的冬夜很长,他们睡得早,起得又晚,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骨头都要睡懒散。

连诺儿的午睡时间,都取消了。

李文斌问他:“不会又是求山神爷赏黄金的故事吧?”

贺林轩失笑,“还记着呢?”

“想忘都难。”

李文斌觑他一眼。

与其说是忘不了那故事,不如说他记着贺林轩借那个猎户抱着黄金饿死的故事取笑自己。

贺林轩咳了一声,说:“这回不说山神爷,给你们讲一只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

李文斌和诺儿一听就来了兴致。

贺林轩见状,取来一方薄毯,将夫郎抱到左腿上,再把儿子安置在右腿上,用毯子围着圈进怀里,开始说书。

“从前有一座山,叫做花果山。山顶上有一块石头,里面有一只石猴,吸收日月精华,终于有一天破石而出……”

四大名著贺林轩没看过书,却很喜欢看电视。除了红楼,余下的西游、水浒、三国,他看过不下五遍,情节都能记住一个大概。

他说话风趣,到精彩处总爱卖关子,听得入迷的李文斌和诺儿急得催他。

这时候,贺林轩就把脸递过去,被诺儿亲了脸,被害羞的夫郎捏了耳朵,这才乐呵呵地继续。

等他去做晚饭的时候,爹俩还没听过瘾,一路跟他去了厨房,央他继续说。

贺林轩当然没有拒绝,到睡觉时间,他已经说到美猴王打下东海得了金箍棒,闯地府改了猴子猴孙的生死簿,被一状告上天庭了。

爹俩都不肯老实睡觉,还要听。

在这事上贺林轩却不好说话,亲亲诺儿的额头说:“快睡,早点睡着,才能早点到天亮,到时候阿父再继续和你讲。”

诺儿这才乖乖地闭上眼睛。

等他睡着,李文斌看贺林轩把诺儿送回小被子里,就抱住他的手臂,小声说:“林轩,你接着和我讲吧,不让诺儿知道。”

贺林轩拍拍他肉乎乎的地方,笑眯眯地问他:“睡不着啊?”

“嗯!”

李文斌见他把脸凑过来,之前当着儿子的面没好意思亲他,这时候却很干脆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快说,快点。”

贺林轩嘿嘿一笑,把他压到身下,“睡不着正好,陪我消食。”

他伸手摸进去,边亲夫郎还边说:“勉之,想让我快点,嗯?这话留着待会儿慢慢和我说,好不好?”

李文斌气得咬他的嘴唇,听男人快活的轻笑声,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至于故事?

早乘着筋斗云,飞出十万八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