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送兄嫂回了山水镇,贺林轩娴熟地组装了抽水马桶,再将打地下管道的法子交给李文武,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日落前回到家。

诺儿正左拥右抱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见他回来立刻把宠爱的二黑和小黑丢开,朝他跑过去。

阿父!

“诺儿!”

父子俩说了一个单口相声,贺林轩一矮身就把儿子抱了起来,往半空中抛了抛。

在厅堂里回想阿爹教授的药理摘录纸上,边等待男人归家的李文斌一听诺儿咯咯咯的笑声,便知道是他阿父回来了,忙起身迎了出去。

贺林轩步子大,两人在院子里遇上。

贺林轩将儿子换到右手,把满脸笑容的夫郎牵往左胸口,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勉之,我回来了。”

“嗯!”

李文斌握住他的手,盈盈笑道:“我还怕你赶不上日落前回来呢。”

贺林轩一手抱着捏着自己耳朵的儿子,一手圈着小夫郎往主屋走去,说:“教阿兄埋地管和选地方耽误了一点时间,其他还算顺利。”

李文斌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出声来。

他说:“阿兄今晚肯定不能睡觉了。”

“嗯?”贺林轩看他,“怎么这么说?”

李文斌同他说:“阿嫂最受不了脏乱,若今天马桶管道没装好,宁愿熬油灯也绝不肯等天亮。”

“这些年,他已经改了许多,可从前完全不是这样子。”

“那时候,南陵人都以为张将军家的小哥儿脾气特别坏,天天不做别的,就在家里烧衣服烧鞋子。”

李文斌忍俊不禁地说:“因为有回踏春,他衣服上沾了虫子,当场就要吐了,丢下所有人赶回家换洗不说,还将那身衣服烧了。”

回头看,那样靡费的事发生在精打细算的阿嫂身上,完全不敢想象。

“我还小的时候,有一回阿兄捉弄阿嫂,引他踩了一脚泥。”

“阿兄还骗他说在泥上撒了马尿,阿嫂都哭了!一路跑回家,也不去洗脚,第一件事就是找他阿父的大刀,说再也洗不干净了,定要把自己的脚砍掉!”

他想起来都笑得不行,贺林轩和诺儿也咧了嘴,哈哈大笑。

李文斌忍了一会儿,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水痕,接着说:“那次,阿兄被阿爹抓着狠打了一顿板子呢。”

“他俩自小就是冤家。阿兄最爱逗阿嫂玩,后来阿爹就和张家阿么说,干脆给他们俩定亲得了,好叫他们闹一辈子去。”

“阿嫂听见找我哭了两回,指天发誓说,宁死不嫁李恒之!”

“没想到阿嫂成人那年,不知阿兄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把他哄到了我家来。”

贺林轩就笑了:“我听着,你阿嫂就跑不了,阿兄早就盯上人家了。”

小男孩喜欢谁,就可着劲欺负谁。

他只是没想到,看起来那么老干部的李文武,居然走的是小学生爱情路线。

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文斌疑惑地看着他:“林轩为什么这么说?”

“阿爹问他想不想定下张家哥儿的时候,我都听见的,他可是赌咒说娶谁也不娶张家的河哥儿,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改了主意。”

贺林轩见他仿佛遇见世界不解之谜,差点笑出声。

摸摸夫郎的头,他说:“男人的心思你别猜。反正除了张家的河哥儿,你阿嫂不会是第二个人了。”

李文斌看他笑得有些深意,但猜不出来。

其实他以前就想不通。

别看他兄嫂现在和和美美,凡事都体贴着对方。可他们定亲那会儿,满京城的人都说他们从小吵到大,成了亲,定要吵嘴吵到老了。

还说,李尚书家的房顶迟早都要被他们俩给掀下来。

只是没想到兄嫂才成亲不久,家里就出事了,再没有任性的机会……

李文斌赶忙打住了思绪,笑着对贺林轩道:“你还没吃过吧,我去将饭菜端出来,热了两回了。”

贺林轩看到他的伤感,摸摸他的脸,温柔地用眼神安慰他。

李文斌露齿一笑,伸手要去抱诺儿,催他:“快去洗洗吧。”

诺儿摇头,抱着贺林轩不肯下来。

阿父不在家,他可想呢,这会儿抓着耳朵是不打算放开了。

贺林轩惯着他,和要瞪眼的夫郎说:“好啦,我抱他一会儿,你自己当心,别烫了手。”

李文斌拍拍诺儿的小屁股,但话却是对贺林轩说的,“我看,你迟早要宠坏他,越大越不听话了。”

诺儿抱住阿父的脖子,把脸藏起来,装听不见。

贺林轩趁机亲了夫郎一口,见他红了脸,桃花眼含羞带喜地瞪自己,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

朝李文斌眨了眨眼睛,他说:“我儿子像我,再宠着也坏不了。诺儿,你说对不对?”

诺儿的脸皮在阿父的教导下早就突增猛进,听了这话点着头,还嘻嘻笑出声来,一脸的得意。

李文斌哼了声,不和他们理论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明白人,二比一,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林轩抱诺儿到了洗手池,才放下他。

父子俩蹲在水池边,脚分开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诺儿拍拍阿父的手臂,见他看向自己,边比划边说:

阿父,阿兄也怕虫子。

有一次,我和阿伯在地里捉蚯蚓,喂小鸡吃。一条大蚯蚓变成了好多小蚯蚓,特别好玩!我带阿兄去看,阿兄都走不动路,眼睛睁得可大了!

诺儿咧着嘴,虽然没笑出声,但眼睛里的幸灾乐祸都没藏住。

贺林轩看他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就知道他现在没打好主意。

抬了抬手,把水珠弹到儿子脸上,贺林轩正直道:“你可不能故意欺负你阿兄,他会生气的。”

诺儿擦着脸,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时候和他阿爹一模一样。

阿伯欺负阿么,阿么喜欢阿伯。

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贺林轩看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快速洗了手,他冲了把脸,把儿子抱回怀里亲了下,然后擦着脸上的水,和他说:“那不一样。”

为什么?

贺林轩朗笑说:“因为你阿伯欺负了你阿么,他有个办法能把他哄回来。这个办法,你还不能学。”

什么办法?

好奇宝宝诺一直追问。

贺林轩张口正要说,就听见自家夫郎警告的声音。

“贺!林!轩!”

李文斌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诺儿没听懂,可他远远听见贺林轩说的话,窜起来就全明白了。

他上前把诺儿抱过来,这次诺儿没躲,抱着阿爹的脖子不要太乖巧,还偷偷给阿父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果然,他阿爹就骂阿父,“和孩子瞎说什么呢?老不羞!”

贺林轩挠挠头,嘿嘿笑着装傻。

李文斌哼了一声,也不和他说话,只管教育儿子:“诺儿,你阿父说对的要听,像这种,你就当没听见,知道吗?”

诺儿点头,再点头,然后说:

阿爹,阿父饿了。

李文斌想起来,再顾不上生气,抬脚走在前头说:“快些回去,饭菜该凉了。”

他没看见,贺林轩在他身后给儿子竖起大拇指。而诺儿,抱着他的脖子,抿着小嘴笑得十分矜持。

第二天傍晚,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猫冬的时候,到了。

贺林轩带着夫郎孩子住进一楼的主卧,到了夜里果然暖和极了。

李文斌十分新奇,拉着贺林轩里外地看,连连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贺林轩对他知无不言,把怎么在青石地板下砌烟道、导热取暖,都传授给他。

夫郎没听明白的地方,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解,又拿烧到一半的柴火在厨房地板上画图,好让他能更直观地理解。

李文斌听懂了一大半,而后感慨说:“那要费很多柴火呢,难怪你这两个月闲下来总在劈柴。”

贺林轩笑着说:“满大山的柴火就在咱家后院,管够。”

李文斌听得一乐。

要睡觉的时候,在温暖的地板上踩了好几回、被催着睡觉的诺儿没看到小床,看向他阿父,才知道自己要和阿爹阿父睡在一起!

诺儿高兴坏了,生怕他们反悔,抱着小枕头就往大床最中间的位置钻进去。

然后,拍拍自己左边,再拍拍右边,催他们快上床来。

贺林轩看着就笑,“这小鬼头,别是最近左拥右抱习惯了啊。”

李文斌噗嗤一声,而后拿手肘顶他,“你想当二黑小黑自己去,可别拉上我。”

不过等诺儿睡着,就被抱进了暖烘烘的小被褥里。

奶爸贺转身就抱住自己的小夫郎,和他咬耳朵,“其实有我在,勉之根本不需要暖房,只是我抱着你,就暖不了诺儿啦。”

他巴不得当李文斌一整个冬天的暖炉呢,怎奈家里还有个同样怕冷的小娃娃。

总不能让他和老黑三口子抱团吧?

李文斌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和谁学的这些话?”

贺林轩嘿笑出声。

“这是天赋。不过勉之放心,我可从没对别人说过,攒了几辈子,就等着遇见你呢。”

李文斌抿嘴,忍住了笑,“又哄我吧。”

“我说真的。”贺林轩抱紧他,“勉之,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老天爷……”

感谢老天。

送他来到这里。

将眼前的人,送到他的面前。

贺林轩轻轻吻他,不多会儿,就滚到了一起。

暖屋角落里的老黑在李文斌叫出第一声的时候,就警惕地支愣起来。

听了一会儿,它默默地趴了回去,用爪子挠了挠地。

——冬天还能发情的两脚兽,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