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陆绵自从五岁和陈央认识,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每一个寒暑假以及春节几乎都是在一起过的。细细算来,她和陈央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星期的时候。

听说陈思远这次回老家的目的是跟赵明恵求和,连着陆家四口也跟着欣喜不已。

陈思远一早准备出发,陆家一家都跑出来送。

连小胖子陆锦都难得起了个大早,一直拉着陈央小大人似的叮嘱:“陈央哥哥,你要时刻谨记这次回老家肩负的使命,如?果惠姨不愿意复婚,你就哭,坐地上使劲儿嚎使劲儿闹,女人最容易心软了你知道吧?”

“嗯,好。”陈央哭笑不得,一边下楼,一边敷衍点头。

陆绵默默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从看完日出,她意识到即将面临分别,心情就开始低落沮丧到极点。

刘静和陆清河也在喋喋不休地帮着陈思远出谋划策,临行前还要他保证,过完年绝对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来。

车子即将开动,刘静瞅了一眼始终低头不语的陆绵,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不佳,毕竟俩孩子从小就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到哪都是形影不离,还真没这么分开过。

“看?看?我这傻闺女,终于懂点儿人事了。”

刘静拍拍陆绵的头顶,似安慰般打趣,又朝靠在车窗边,也是一脸依依不舍的陈央努努嘴:“央央,你赶紧交代几句,回?头你一走,这玩意儿没人管束,铁定?疯得无法无天把作业都忘个精光……”

“哎哟妈,你别乱说。”刘静还没讲完就被陆绵打断。

难得见她脸上微微泛着赧色,好像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刘静当着陈央的面揭她老底是一件相当毁她形象的事。

她双手插口袋里,很快地瞥了一眼陈央,不敢把情绪表露得太明显。

装模作样的有?点不情愿,磨磨蹭蹭挪到副驾驶室的车窗边,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你要,不对……你们要快点回来……带着惠姨一起回来。”

陈思远笑着扬扬下巴,安慰她:“放心绵绵,我们过完年就马上回?来啊,别难过了。”

“……嗯。”

她安静乖巧的点头,露出少见的温顺,视线依旧垂在地面,不去看陈央。

忍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招人心疼。

陈央为难地抿抿唇,当着父母家长的面不能表现什么,用刻意心平气和的语气告诫她:“作业记得要做,班主任说了放完假要检查。”

“嗯。”陆绵落寞点头。

陈央又说:“不要疯玩,天黑了早点回家,危险的事情不要做,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嗯。”陆绵还是点头。

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百依百顺,陈央反倒有?点语塞,一时不知道要继续叮嘱些什么好。

沉默了半天,陆绵也等了半天。

最后等车子启动的声音响起来,陆绵仿佛是睡梦中被突然惊醒,惊慌抬头,正对上陈央温柔似水的眉眼。

下一秒他忽然伸手,恶作剧般挠乱陆绵的头发。

“绵绵,日子还长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宠溺,眼里涤荡出丝丝暖暖的笑意,很不常见的开朗明媚。

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陆绵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防备间一不小心就滴了出来。

视线追随着车尾绝尘而去的时候,她又骄傲又自卑的想,自己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么好,那么耀眼的陈央,居然会喜欢她,居然成了她的男朋友!

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与陈央堪堪分开三天,陆绵便觉得度日如年。

刘静一开始还担心她一个人的寒假,指不定?要五湖四海的疯癫,结果却大跌眼镜的发现,陈央走了几天,这货就在沙发上瘫了几天。

期间难耐相思,她腆着脸给陈央发了很多?酸不啦唧的情诗。

什么【一盏离愁,孤灯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什么【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即便陈央再不爱好音乐,仅凭这些歌大街小巷耳濡目染的传唱度,他念着念着也能无师自通地哼出些旋律。

哼完迟钝地反应过来,无可奈何?的回?她:【与其抄歌词,不如?下次见面直接唱给我听吧?】

点击发送过去,陈央又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隐晦,以陆绵的理解能力,肯定不会知道他实际想要表达什么。

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添了一句:【陆绵,我想听些实在的……】

得到特许,这边的人从萎靡不振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从沙发上猛地弹坐起来,言简意赅,利落坦荡的告诉他:【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彼时陈央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刚刚安装好某个音乐播放器,又在空荡荡的播放列表里添加了两首歌。

一边听歌,一边翻开高三数学教材,开始奋笔疾书的写笔记。

旁边的手机传来一声短促的‘滴滴’声,他按开手机,看?到那人没羞没臊的短信,不禁莞尔。

那首名字很美的歌即将唱到尾声,他的心境也如?歌里唱的那般,此时此刻,格外想念她那笨拙莽撞,且毫无章法的亲吻。

他忽然拿起手机,很诚实的坦白道:【我后悔了,从上车的那刻开始就在后悔……】

【绵绵,我好想见你!】

陆绵被最后那条信息戳得心跳仿佛静止了一秒,捧着手机愣在那里半天没动。

等清醒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个脸颊烫得吓人,只觉得胸腔里有?股热浪一直往上冲,把?她的天灵盖都快要掀翻了……

陈央发完那两条信息,陆绵很久之后都没再回?复。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以为陆绵只是害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然而过后一想,又觉不对。

他都没害羞,凭陆绵的道行高深,又怎么可能?

于是又给她发了几条短信,可那边依旧没回?,打手机,也没人接。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初识恋爱的懵懂少年,没有经验,也摸不准分寸。

和陆绵的感情里,虽然看起来是他在主导方向,不过他自己最清楚,事实上,一直是他处于劣势。

胡思乱想一旦打开闸门,各种毫无逻辑的揣测都会蜂拥而至,他坐立不安,患得患失的同?时,还反思之前的短信是否过于轻浮孟浪,引人不适?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等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等来陆绵的任何短信和电话。

他们一家难得回?来过年,吃过早饭,陈思远和赵明惠要去拜访一些多?年来顾及不上走动的亲戚。

陈央决定,索性把电话打到陆家的座机上去,好歹是有人接的,总好过陆绵这边的石沉大海。

等陈思远和赵明惠一出门,才刚拿起手机,好巧不巧,惹他辗转反侧一整晚的罪魁祸首终于想起来给他打电话了。

他有?诸多埋怨与责备,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结果在听到她的那声“喂”之后,所?有?的不满悲愤顷刻间土崩瓦解,转瞬即逝。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争气。

电话那头的人没心没肺,自然不知道这边的百转千回?,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连叫他名字的时候,嗓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欢喜。

她问陈央:“你现在说话方便吗,远叔和惠姨不在你身边吧?”

陈央抿抿嘴,生着闷气,懒洋洋的答:“不在,你讲。”

那边“哦”了一声,傻兮兮的笑着问:“陈央,你家怎么走啊?”

“你说怎么走,你脑子坏啦?”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中性笔,突然指尖一顿,中性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开始发颤:“陆绵,你说什么?”

陆绵在这头得意洋洋的咯咯笑:“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见我嘛?”

“我来啦,刚下火车,但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走了。”

陈央拿着钥匙和钱已经冲出了家门,一边招手打车,一边叮嘱她:“你就在火车站等我,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去接你。”

他说得很喘,显然跑得太快,陆绵在这边紧张得直点头:“行行行,我就在出站口站着,保证步子都不挪一下,你别急,别跑,我等你!”

双方暂时挂了电话,陈央坐上出租车之后还在不停的喘着粗气,跟司机师傅撒谎说:“麻烦您快一点,我赶火车。”

从他的表情里,看?起来真的是十万火急,司机师傅一踩油门,路上看?到其他招手打车的人都不敢停下来询问是否同方向。

还好路程不算远,刚好二十分钟,车就停在了火车站前面。

新一轮到站的人群如?潮水般从出站口涌了出来,拥挤嘈杂的人海里,陈央焦急得左顾右盼,差点连眼镜都被人挤掉了。

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把?羽绒服的拉链彻底拉开,里面是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配上淡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斯文又青春。

陆绵咋一看?到他,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隔着人群,跳起来朝他挥舞双手:“陈央,陈央,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陈央闻声回?头,终于看到她一跳一跳的身影,呼出一口气,立马拨开人群朝她那边挤了过去。

“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你过来家里知道吗,静姨知道吗?”

“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有多?危险知道吗?”

还没走到面前,他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一阵劈头盖脸的质问。

陆绵脸上的欣喜还没来得及退却,整个人就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僵在了那里。

可又没来得及将情绪转化成伤心委屈,下一秒,连人带包,整个的又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她有点混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了。

只听到他不停的在耳边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想见你这种话,不该在我们分开的时候说给你听。”

他明明知道,这是种鼓励诱惑,会让这个缺心眼儿的傻子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朝他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