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
这是姬松他们入了凉州之后收到的第一道圣旨,就算在此之前姬松斩了凉州大半的贪官,平远帝也只是派人送来了一道口谕。圣旨上的内容和他们想的一模一样,主旨就是要他们回去参加平远帝的六十大寿。只不过说辞更加婉转,听起来让人动容。
作为花甲之年的老人,谁不希望儿孙绕膝?如今他年老体迈,姬松他们又远在凉州。说句大不敬的话,父子之间见一面少一面。身为人子,即便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
姬松接下了圣旨,传旨的天使好意提醒道:“还有二十多日就是圣上生辰,雪天路难行,王爷和王妃最好能早日出发。”
虽说大过年的让姬松他们出发有些不尽人意,可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坐马车从凉州到都城得半个月功夫,遇到雨雪天气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姬松微微颔首:“多谢天使提点。”
按照规矩,宫中传旨的人将旨意送达后就要原路返回不得耽搁。但是今天是除夕,外面天寒地冻,传旨的人若是回头,只能住在驿站中了。连日的奔波让他们苦不堪言,闻着大殿中饭菜的香味,天使们饥肠辘辘脚步都迈不开了。
姬松他们不是不通人情的人,看到这种场景,哪里能硬着心肠让他们离开。反正守岁的兄弟们多,也不在乎多加几双筷子。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了餐桌,明明都是普通食材,可王府做出来的饭菜比宫中的御厨做出来的还要美味。天使们一开始还有些拘束,然而随着几杯酒水下肚,他们很快和身边的侍卫们打成了一片。
凉州偏远,宫中的太监们不愿意跑这么远来传旨,因此来传旨的天使们是皇城中的禁军。严柯机灵地逮着领头的那个灌酒,没一会儿就将他们灌得七荤八素。
将传旨的人带下去休息后,众人目光灼灼看向了姬松。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们现在就能向都城进发。然而姬松却笑着举起了酒杯:“今日除夕,大家好好守岁。”
严柯有些着急:“可是……”大家筹备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吗?
姬松缓声道:“进京的路不好走,大家好好过个年再说。”
环视着正殿中的侍卫们,姬松心情复杂,他懂将士们的心情。他们恨不得此刻就冲到都城清君侧斩狼子野心的皇子,然而凉州离都城上千里,就算插着翅膀,他们都没办法一两日到达都城。
夺嫡之路满是艰辛,即便他们现在有一定的把握,也不清楚未来会如何。一切顺利也就罢了,可若是失败,将士们将有去无回。
姬松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今夜让我们忘记烦恼开怀畅饮!新年快乐!今夜不醉不归!”
严柯他们眼眶微微红了,主子的意思他们明白。如果真的失败,这将是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前程未知,至少他们能珍惜当下。于是众人举起了杯中酒:“新年快乐!不醉不归!”
颜惜宁不是第一次和侍卫们一起赴宴,往常侍卫们比较克制,他们要值守不敢放纵。但是今夜不一样,今天是除夕夜,是万家团聚的日子也是大家唯一能轻松的一天,辛苦了一年的侍卫们终于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
欢笑声从正殿中飘出,众人纵情地笑闹着。一碗碗清冽的酒浆入喉,侍卫们笑着闹着,没多久就有不胜酒力的人先滑到了桌子下。
说好了大家一起守岁,结果没到一个时辰,大半的侍卫已经不胜酒力倒了下去。
颜惜宁侧头一看,好家伙,姬松也醉了。此刻姬松正用右手撑着额头,他闭着眼睛脸颊微红,呼吸间满是酒味。颜惜宁哭笑不得:“谁说自己千杯不倒来着?看吧,说大话打脸了吧?”
这也不能怪姬松,大家情绪高涨一个劲的灌姬松酒,就算姬松有千杯海量,也架不住这么喝。凉州的烧刀子火辣辣后劲足,连喝三碗人就醉的不行了。
严柯踉跄着站起来,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王妃,属下同您一起搀扶主子……”话音没落,他身形不稳往地上一趴,哼哼了两声后,他惬意地打起了小呼噜。
颜惜宁:……
在颜惜宁的理解中,守岁便是大家在一起聊天吃零食,静静等待新年钟声响起。然而炽翎军将士们的守岁有点不一样,他们拼的是谁最能喝。算了,不能再同这群人拼下去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想到这里颜惜宁扶着姬松站了起来,他笑道:“大家好好守岁,我先带王爷下去休息了。”正殿中响起了零星的回应声,颜惜宁觉得就算他正大光明将姬松带走,大家都不会发现。
出了正殿后,寒气迎面而来。府中的腊梅开花了,清幽的腊梅香味伴随冰雪的味道悠然入鼻。姬松大半的身体挂在颜惜宁身上,颜惜宁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慢吞吞向着院子的方向走着。
姬松身体滚烫,他的头靠着颜惜宁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撞在脖子上。脖子上痒痒的,这让颜惜宁忍不住缩脖子。好在院子就在前方,再走一段路就行了。
走着走着颜惜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姬松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呢,他的手在摸哪里呢?再摸下去他腿就要软了。还有他怎么觉得姬松两条腿走得挺利索的?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松松,你喝醉了吗?”
姬松闭着眼睛没出声,手却更加放肆了。颜惜宁被摸到了要害,他倒吸一口冷气:“往哪里摸呢?平时多正经一个人,喝醉了竟然开始耍流氓了!”
听完这话姬松再也没忍住,他“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在阿宁心中,我平时很正经?”
颜惜宁唇角抽抽:“你装醉啊……”
姬松睁开双眼,清亮的眼神中哪里有半点迷糊?他压低声音:“小声些,若是不装醉,他们还要再灌我几坛酒。”要是真的醉了,他就没办法和阿宁两单独守岁了。
颜惜宁了然道:“也是,那么多酒喝下去,得醉好些天。”
突然间姬松弯腰横抱起了他的王妃,颜惜宁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已经悬空。失重的感觉让颜惜宁下意识的搂住了姬松的脖子:“你吓我一跳。”
姬松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悸动,他狠狠亲了颜惜宁一口,随后抱着颜惜宁一步步走进了房间:“阿宁,我有礼物要给你。”
颜惜宁期待道:“什么礼物?”
姬松温柔地凝视着颜惜宁的双眼:“你看了就知道了。”
就知道姬松喜欢卖关子,颜惜宁早就习惯了。不过当姬松抱着他进入房间时,他还是诧异地睁大了双眼。只见房间中挂满了红绸,桌上燃着龙凤烛,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桌子上还放着合卺酒。
姬松小心将颜惜宁放在了床沿上,他蹲下、身认真道:“阿宁,我欠你一个大婚,也欠你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原本他想给颜惜宁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如今的情形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弥补,他想和阿宁拜天地,想和他一起洞房花烛。
颜惜宁心中柔软又酸涩,他温柔的笑了:“其实我不在意的。”作为一个现代人,颜惜宁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比起这些形式,他更在意他和姬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姬松亲了亲他的王妃:“我在意。”阿宁不是原来的颜息宁,他没有和自己拜过堂,也没有和自己喝过合卺酒。他们虽然有了夫妻的名分和夫妻之实,可在姬松心里,他欠阿宁的太多了。
时隔一年,颜惜宁再一次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姬松亲手伺候他穿上的喜服。不知姬松多久之前就在筹备这场婚事了,他们两的喜服是同一个款式。
颜惜宁从没见过穿着大红色衣衫的姬松,当他扭头看到风神俊秀的姬松时,他没出息地看直了眼。姬松眉眼温柔地凝视着烛光下的阿宁,换上红色喜服的阿宁犹如芝兰玉树,让他挪不开视线。
“一拜天地。”
姬松的声音低沉醇厚,其中还带了一丝苦涩和悲伤。因为他的野心,阿宁被迫卷入了夺嫡之路。今日之后,他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敢保证,又如何保证阿宁的未来?
“二拜高堂。”
这是一场没有高堂在场的婚礼,只有他和阿宁二人。但是他相信若是母妃和阿宁的父母泉下有知,他们此刻必定会欣喜地坐在红烛旁,真诚的祝贺他和阿宁。
“夫夫对拜。”
感受着红绸子上传来的轻微震动,闻着屋中的熏香和姬松身上传来的酒香,颜惜宁心中突然多了点什么。手中的红绸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和姬松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他从没像此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他已经成婚了,他的另一半正是眼前这个男人。颜惜宁缓缓直起了身子,他在姬松眼中看到了闪动的水光。这一刻他相信,姬松也有同样的感受。
三拜结束,姬松牵着红绳将颜惜宁引到了圆桌边,他在金玉做成的小酒杯中倒了两小杯浅浅的酒浆。
颜惜宁先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演员们喝合卺酒,轮到他自己时,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电视上不是两人的胳膊交缠,喝完了再放下吗?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吻在一起?
红烛摇曳,屏风后红被翻浪。新年的钟声响彻了平昌城,屋内正是好春光。
正月初三,平昌城中的百姓还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返京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辰时未到,马车满载着凉州的特产缓缓驶出了平昌城。
百姓们看到这个场景乐呵呵:“听说王爷和王妃要去都城给圣上贺寿。”“咱王爷和王妃真孝顺啊。”
颜惜宁坐在马车上,路过丘陵地带时,他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马车很快到了试验梯田的那片丘陵,一眼看去能看到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个阶梯。
他放心的放下了帘子:“等到开春,就能洒下种子了。”
这时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扭头一看,只见“姬松”正弯腰抚摸着小松的脑袋。小松直起身体扒在“姬松”双腿上,它正快乐地舔着“姬松”的面颊。
颜惜宁轻轻拍了拍小松的脑袋:“叶神医不是说了么?人皮面具遇到水容易坏,再让小松和你玩耍,不用到都城,面具就坏啦。”
“姬松”闻言直起了身子,他讪讪道:“好的少爷。”
颜惜宁担忧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开始担忧了。白陶扮演的姬松,真的能骗过那群皇子,撑到姬松大军正式赶来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