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正名
大雨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中午时分雨势才减小。泯江决堤五处,城外有八个州县被洪水淹没,城内地势低处也成了一片水乡泽国。姬松带着手下官员蹲守在溃堤处,连续堵了两天一夜才将决口给补上。
颜惜宁放开了容王府名下所有的庄子铺子收容灾民,然而面对众多的灾民,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纵然义仓能发放粮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放到每一个人手里。
越来越多的灾民在京城四门外汇集,他们拖家带口淋着雨想要入城中寻得一片栖身之所。守城的官兵不敢开门放人,站在城墙上向下看去,会看到城墙下乌压压都是人。
容王府压力很大,唐玏和玉娘将庄子铺子里能调用出来的所有银子都换成了物资,也只能支撑短短数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帮忙也就罢了,弹劾姬松的折子却堆在了平远帝的案桌上。
姬松带着工部官员和侍卫们疲惫回到都城时,他被宫里来的太监拦下了。太监忧心忡忡行了个礼:“容王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宫里看看吧,圣上动了好大的怒火。”
姬松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赶走连日的疲惫:“走。”
御书房中,御史们跪了一地,平远帝四平八稳坐在龙椅上。龙涎香从案头的香炉中悠悠飘出,遮住了水汽带来的湿意和霉味,却遮不住御书房外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御史们心中叫苦,他们已经跪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容王怎么还不来?可怜他们的老胳膊老腿,都快折了。然而他们不敢表露出分毫,平远帝不出声,他们只能乖乖跪着。
平远帝召唤得急,宫中禁军抬着姬松的轮椅就将他送到了殿外。轮椅的轮毂中塞满了泥,大雨一冲,泥水从轮椅上稀稀拉拉挂下,很快弄脏了整洁的青砖。
轮椅尚且如此,姬松就更别说了。他连续几日带人修河堤,此时衣衫污浊得不成样。他衣衫湿透满是泥泞,眼底布满血丝,苍白的脸上溅着泥点子。
杨公公听到动静疾步走出来,当然看到姬松的样子时,杨公公眼眶一红:“我的殿下啊,您怎么成了这样。”
姬松声音沙哑,他努力打起精神:“公公见谅,容川来得急,失仪了。”
杨公公吩咐左右的宫娥:“还不赶紧伺候容王殿下更衣!”且不说这幅样子如何面圣,看姬松的神态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不让他好好休息,人都要垮了。
御书房内传来了平远帝的声音:“外面可是容王?”
姬松提起精神:“启禀父皇,是儿臣。”
平远帝应了一声:“抬上来。”
侍卫们抬着姬松进了御书房,一进书房,热气带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姬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轮椅放平稳之后,平远帝抬头看向姬松,他身体一顿,手中的折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案桌上。姬松抬手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远帝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姬松。他先是摸了摸姬松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来人,先伺候容王殿下沐浴更衣,再请御医来。”
等姬松梳洗完毕换上干爽的朝服再次回到御书房中时,他发现他的脏衣服正搭在脏轮椅上。轮椅旁御史们的头颅垂得更低,御史们前头跪着太子二皇子和五皇子,一群人跪得整整齐齐。
平远帝冷哼一声:“姬容川来了,来吧,你们不是要弹劾他吗?朕给你们机会,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对他说。”
姬松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抿了抿唇垂下眉眼掩去眼底的冷意和疲惫:“不知各位御史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话音一落,在场的御史们却没有一个敢接话。当他们看到残破的轮椅和上面污浊的衣衫时,他们的脸就像被重重的打了好几巴掌。
平远帝从案桌上捡起一本折子递给了姬松:“你自己看吧。”
姬松展开一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在楚辽赈灾一事由官府经办,御史参姬松夫夫滥用职权收容灾民,且两人名下有巨额财产来路不明。
如今城中有数十家铺子挂上了容王府的红灯笼,这也就算了,城外有二十多座庄子也挂上了红灯笼。御史觉得姬松身为工部侍郎没能管理好河道已经算是严重失职,现在还有这么多庄子铺子,应该严查。
姬松默默合上了折子揉了揉眉心,一句为自己分辩的话都不想说。
平远帝将折子从姬松手中抽了出来,他展开折子:“容王夫夫滥用职权,朕想问,他滥用了什么职权。周御史,折子是你写的,你说说。”
周御史擦擦头上的汗珠:“启禀陛下,安置灾民一事应由官府经办,而容王未经尚书批准就私自安置灾民……”
姬椋小心挪了挪身体凑到了姬楠身边:“太子殿下,你招揽的新御史,好像不太聪明。”
滥用职权对应的是以权谋私,容王府为了安置灾民,恨不得掏空了家底。灾民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安置灾民能得到什么?
周御史深吸一口气一脸豁出去的样子:“表面看来,容王大公无私。实际上,容王有收买人心之嫌!”
周御史话音一落,姬楠也头痛地点点头:“确实不太聪明……”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希望自己还没下台之前看到自己的子嗣为了皇位而争斗,然而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避免会遇到这种问题。平远帝之前最讨厌他的前三个皇子互相使绊子,若是姬松双腿完好,周御史这话可谓直戳帝王心肺。
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有个野心勃勃觊觎皇位的儿子?
听了这话之后,姬松苦笑一声:“父皇,儿子现在这样……要人心有何用?”他的双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个瘫了的皇子,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
此时杨公公快步走到平远帝身边低语,平远帝眼底闪过深切的痛,他微微颔首:“周御史有所不知,提出放开王府产业收容灾民的决定不是容川的主意,说出这话的人是容王妃。”
杨公公扬声道:“宣容王妃进殿——”
听到呼唤声的颜惜宁深吸一口气,随后快步走进了大殿中。
颜惜宁这两天挺忙的,自从庄子和铺子开始收容灾民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在闻樟苑好好呆着了。玉娘说,他得多去铺子和庄子中走走,如今姬松在外赈灾,府中的大事得由他来拿主意。即便不用他亲力亲为,他也得在几个人多的庄子里面坐镇。
当他到了庄子里看到灾民的惨状时,他又怎能视若无睹?于是他召集人手搭建可以遮挡风雨的棚子,带人煮粥……这两天他忙得脚底冒烟,只想着雨快停下来,灾民能早日回到自己家中去。
方才他在庄子中布粥时,宫中禁军带他来了宫里。
一进御书房,颜惜宁就注意到轮椅上背对着他的姬松。听到脚步声,姬松扭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间,两人将对方的面容和神情尽收眼底。看到对方的瞬间,这几日的忙碌和疲惫消散了许多,一时间两人相视而笑。
明明只是几日未见,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笑完之后,颜惜宁老老实实跪在了御书房中。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皇上唤他来有何事。
平远帝看到一身粗布衣衫的颜惜宁,想到这两个孩子一个在城外赈灾一个掏空家底救人,他的声音不由得放缓了一些:“容王妃,朕问你。提出收容灾民的人是你还是容川?”
颜惜宁有些不解,但是还是老实回答了:“回禀父皇,是儿臣提出的。”
平远帝来回走了几步:“为什么会想到收容灾民?”
颜惜宁不好意思道:“儿臣胸无大志,这辈子只想过安稳日子。那一日看到王爷不顾安危离开家去赈灾,儿臣便想着做点事,容川行动不便都知道赈灾救人,儿臣手脚健全行动总比他方便。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弱弱问道:“父皇,可是儿臣做了不该做的事?”
平远帝哈哈笑了起来:“不,你做得很好。你说得对,行动不便的人心怀百姓冲到了泯江大堤上,手脚健全的人怎么能躺着让别人来救?”
顿了顿之后平远帝面上的笑容变成了愤怒:“可是朕的朝堂里啊,总有那么一些自作聪明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却不做人事!”
颜惜宁一脸懵逼,他偷偷看向姬松。姬松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颜惜宁心头大定。
平远帝将折子丢到了周御史面前:“身为朝臣,看到灾民涌入京城,不想办法救灾安民,却在关注容王有多少铺子庄子?!实话告诉你,容王有多少家底,朕了解得清清楚楚。容王府,是朕赏的,王府的庄子铺子,朕给的!”
“周御史,你说容王身为工部侍郎要对洪灾负责?容川刚到工部几月?!你眼盲心瞎了吗?”
“太子何在!”
被点名的姬楠缩了缩脖子:“儿臣在。”
平远帝劈头盖脸开骂:“此次洪涝东宫做了什么?说。”
颜惜宁从一脸懵逼变成了面无表情,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有人拿容王府救济灾民这事弹劾了姬松。他非常无语,这群大臣们是不是闲得慌。有弹劾别人的闲心,为什么不去城外走一走看一看?
121.毒蘑菇
颜惜宁一开始跪在地上,平远帝骂完了太子之后一回头发现他正跪着。于是他弯腰将颜惜宁从地上扶起:“杨顺平,给容王妃拿椅子来。”
颜惜宁受宠若惊:“父皇,儿臣跪着就行。”说话间,杨公公已经让小太监们搬了椅子放在了颜惜宁身后。
平远帝将他摁在椅子上,他和颜悦色:“你同容川好好坐着。”
颜惜宁还能说什么,他只能乖乖坐下。坐定之后他突然感觉手背传来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姬松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他双手捂着姬松的手搓了搓,随后压低声音:“怎么这么凉?”
即便姬松没有亲自上阵,在雨水中泡了这么久,身体也很难保持温暖。感觉到手心中的温度,姬松微笑道:“辛苦你了。”
颜惜宁笑着摇摇头:“我有什么辛苦的,你才辛苦。”看到御书房中污脏的轮椅和泥泞的衣衫,颜惜宁哪里不知这几日姬松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远帝从太子开始骂,骂完了太子骂二皇子,骂完了皇子骂朝臣。颜惜宁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看到火气这么大的平远帝,难怪禁军带他入宫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铁青。
平远帝骂得很有水准,骂人的句子都不重复。这让不会骂人的颜惜宁崇拜到了极点,他若是有平远帝的水准该多好啊。
平远帝中气十足骂了足有两盏茶的时间,骂得御史们面红耳赤,骂得皇子们垂头丧气。听得颜惜宁万分解气,该,拿了俸禄不做事的人活该挨骂。
等平远帝解气之后,他转向姬松:“容川,还未问你,泯江溃堤情况如何?”
姬松觉得平远帝的面容有些模糊,他晃了晃脑袋:“回禀父皇,堤坝已经修缮完毕,然……”
话没说完,姬松眼前一黑,上半身软软地向着颜惜宁的方向倒了下去。颜惜宁只觉得姬松手猛地一沉,他顿感不妙。他的身体远快于意识,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牢牢抱住了姬松:“松,松松?”
姬松双目紧闭,意识全无,任凭颜惜宁呼唤,他都毫无知觉。
御书房中鸡飞狗跳,平远帝的声音传来:“来人啊,来人啊!御医!”
等姬松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屋外传来了苍风和小松打闹的声音。清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房中,雨似乎停了,意识到这点后姬松整个人都松快下来了。
颜惜宁端着一大碗中药进了门:“松松,你醒啦?叶神医真厉害,他说你什么时候醒,你真的这个点就醒了。”
说着颜惜宁快步走到床边,他扶着姬松的身体坐起:“来,喝药。”
姬松还有些晕乎:“我怎么了?”
颜惜宁笑道:“你晕过去了。”姬松在御书房晕了过去,可把平远帝吓坏了。经过御医诊脉,姬松是操劳过度加上长时间浸泡在雨水中染了风寒,这才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这一倒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平远帝又急又愧,他传下口谕让姬松好好养身体。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工部任职。
姬松接过中药碗咕嘟咕嘟灌着中药,颜惜宁则坐在床边不缓不急对他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晕倒了之后,太子和二殿下他们纷纷敞开了自己庄子收容灾民,在他们的带领之下,现在朝堂中好多大臣有钱的出钱有地的出地,灾民们已经得到妥善的安置啦。”
太子和姬椋拥有的人脉和权势远超颜惜宁想象,他们两决定效仿姬松的行为之后,不出半日,都城内外的灾民都消失不见了。颜惜宁之前苦于没有钱财和粮食,怕庄子上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个问题很快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随着都城附近几个义仓打开,每个人都领到了足够的粮食。幸亏发生洪涝的时候都城附近刚好收完麦子,灾民们可以靠着义仓中的粮食撑到秋收时节。
当然这些粮食不是免费给灾民的,楚辽有一套完整的赈灾机制,领了粮食的人得以工代赈。等洪水退去后,他们得在官员的指导下疏通水道重建家园。
宫里也送来了丰厚的奖赏,他们两之前打败了辽夏使臣的奖励还没发,索性就和这次赈灾的奖励一起发下来了。颜惜宁诧异地发现,他们在赈灾中花出去的银子又回来了。
正如平远帝说的那样,容王府有多少家底子,他比姬松夫夫都要清楚。颜惜宁一开始没想通,可是当他看到李立恒的时候他明白了。姬松说过,李立恒是内务府的人,也是平远帝赏给他的人之一。
有李立恒这么大个眼线在,平远帝可不是将王府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不过这是好事,平远帝了解得越清楚,就越是对姬松放心。
喝完一大碗药后,姬松身心都苦了。颜惜宁熟练从一边的罐子中摸出了一粒脆梅塞到了姬松口中:“前些日子做下的脆梅,你尝尝味道?”
姬松就着颜惜宁的手将梅子含在口中,他的舌尖轻轻扫过颜惜宁的手指尖:“甜。”
颜惜宁触电一般收回手指,他头皮有些麻,姬松吃东西怎么像小松一样,还带舔的呢?
等姬松吃完一粒脆梅之后,颜惜宁问道:“你肚子饿了吗?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姬松想了想之后说道:“我想吃你做的蕈油面。”堵堤坝的那几天,他脑海中神经紧绷并不觉得饿。偶尔闲暇之余,他想念的就是颜惜宁煮的蕈油面。素净的蕈油面上面窝着煎得金黄的鸡蛋,配上爽滑的面条,一碗吃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
颜惜宁笑道:“行,你先躺着。”家里还有蕈油,做蕈油面并不难。
姬松躺了数日,再让他躺下去,他全身都不舒服。于是他熟练披上了衣服坐上了轮椅,等他控制着轮椅到廊檐下时,他瞳孔一缩。
好家伙,揽月湖水蔓延到了岸上,锦鲤都能在菜地里游泳了。西侧的水面回廊已经被水淹没了,幸亏新建的栈道位置高,还能正常通行。
揽月湖的水面比平时宽广了好几圈,一眼看去满眼都是水。只是今日阴天不见太阳,若此时有阳光洒下,必定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烟囱中冒出了青烟,厨房中传出了颜惜宁和白陶小声说话的声音。姬松放松身躯靠在椅子上,正当他惬意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时,他看到叶林峯从品梅园中走了出来。
叶林峯身上背着一个大背篓,他面色阴沉,看着心情不太好。姬松不想触霉头,于是他淡淡打了个招呼:“叶神医。”
叶林峯将背篓往廊檐上一放,随后二话不说扣住了姬松的脉门。一边把脉,他一边用眼刀子瞪着姬松,姬松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神医为何如此看我?”
叶林峯皮笑肉不笑:“下次你再逞能试试?你厉害了啊,堂堂楚辽那么多官员,少你一个姬容川朝堂就得倒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就你这样的身板子你就敢往泯江堤坝上跑?一旦决堤,别人还能跑两步,你就只能和你的轮椅一起去喂鱼!”
姬松思考片刻后一本正经:“我的轮椅由铁木制成,鱼应该吃不动。”
叶林峯握着拳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他呼的给了姬松一个脑瓜子:“吃不动?鱼吃不动你这幅铁骨是吧?!小兔崽子,早知道你这么不省心,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老夫就不该对你留情面!”
姬松一愣:“出生?”莫非叶神医和他的母亲有什么交情?
叶林峯自觉失言,他清清嗓子:“没啥。”
说着他提着背篓坐到了回廊的另一边,他低着头将背篓中的东西倒了出来。背篓中装着半篓子黑色的蘑菇,每一朵蘑菇都长着浑圆饱满的伞盖,黑色的伞盖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看着怪好看的。
姬松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蘑菇,他操控轮椅滚到蘑菇旁边。他刚想伸手拿起一朵就听叶林峯道:“别动,这玩意是毒蘑菇,见血封喉。你给老夫放下。”
姬松缩回了手指,他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叶神医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
叶林峯没否认:“问这些干嘛?都是过去的事了。”
姬松拱拱手:“若是前辈认识我的母亲,我想问一问有关我母亲的事。”关于母亲的一切,他都是从平远帝那里听来的。平远帝说,他的母亲温柔贤淑端庄大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可惜他亲缘浅,没见过他的母亲也就罢了,宫里连母亲的画像都没有一副。
叶林峯低头处理蘑菇:“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你离我远一些,都跟你说了,蘑菇有毒,一会儿被毒晕了,你只能自己扛着了啊。”
姬松闻言后退了两步,他眼神复杂看向叶林峯。从他问出自己母亲的事情之后,叶林峯一直没抬头。叶林峯的性子何其乖张,他连平远帝都不放在眼里。若是他真的认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对母亲的事闭口不谈呢?
正当姬松想进一步追问的时候,颜惜宁端了一大碗面出来:“蕈油面好了。我还用黄油煎了松茸,快来尝尝。”
叶林峯丢下手里的毒蘑菇:“哎哟,我喜欢这个面!”他眼疾手快端走了颜惜宁手里的面条:“哎嘿,还有两个荷包蛋呢?惜宁你对老夫太好了,不枉费老夫翻山越岭给你男人摘蘑菇。”
叶林峯操起筷子大口吃起了面条:“嗯嗯,好吃好吃。”
颜惜宁:……
算了,他还是再下一碗面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