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仙湖的刺杀案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令人吃惊的事却不止这一件。
容莺一早回了宫,从宫人口中得?知,容昕薇当晚嫁衣未脱就回宫找皇帝做主,要求砍了薛化卿全家。赵贵妃护女心切,抱着容昕薇哭哭啼啼了一整晚。
薛左丞第二日也是?带着夫人一同入宫面圣,请求圣上做主,替儿子辩解开脱。
薛化卿没?有同行的缘故,是?因?为容昕薇一气之下砍了他,胳膊能不能保住还尚未得?知。
原来那薛化卿虽表面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却一边贪图尚公主的荣华。一边舍不得?柔情?娇媚的小?娘子,等和容昕薇成婚时便将自己的外室逼得?自尽。然而他外室养了不止一个,不听话的被他给逼死了,还有那聪明的早早就怀着身孕躲起来,直到薛化卿成婚当日才站出来,拿着信物和证据讨公道。与此同时,还冒出几个小?倌,声称是?薛化卿的相好,跟着一起辱骂薛化卿忘恩负义。
容昕薇一直都当自己的未婚夫洁身自好,以她?的性子倘若薛化卿有纳妾的念头,她?都会?直接命人砍杀了他,如今在大婚当日发现他男女不忌,还是?狼心狗肺的混账。她?受不了这奇耻大辱,登时气得?红了眼,从侍卫那处拔了剑就要杀他。
侍从怕闹出事对薛左丞不好交代,出手拦了几次,这才留了薛化卿半条命,浑身是?血的回了薛府。
容莺听完了事情?经过,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容曦冷笑着说“让她?风光个够”,如今回想怎么也不像是?什么祝福,反倒像早早就知道有事发生,提前在幸灾乐祸。
若不是?有人成心安排,薛化卿的外室和相好的小?倌,怎会?约好在薛化卿大婚当日去闹事,难道不怕被杀人灭口吗?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再一联想容曦和容昕薇的过节,便不觉得?奇怪了。
聆春以为容莺听了容昕薇的事会?幸灾乐祸,至少也算是?出了口气,却没?想她?还是?神色恹恹的,自从回来就待在屋里不出去,连猫都没?兴致哄了。听闻临仙湖上死了不少人,她?当容莺是?受了惊吓,一时间缓不过来,只好劝容莺多去走走。
夏末仍旧闷热,容莺好几日没?去找过闻人湙,听闻朝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身为帝师时不时要出谋划策,偶尔还要负责审阅皇子们的策论,如今也该忙得?不可开交。
她?夜里睡不着,只要一想到闻人湙,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缠绵到令人窒息的亲吻。
可宫中近日有传言,说闻人湙与崔氏的人有婚约,她?记得?那个姑娘叫崔清乐,与闻人湙应当也是?旧相识。
她?其实是?不信的,加之闻人湙亲了她?,就更加不信了。但就像心里梗着什么似的,不愿意?亲自去问,只等他来解释。
这样?聪明的人,总会?听到风言风语,若真的有心也该找她?说明白才是?。
抱着这样?的心思,容莺一连好几日都不去找闻人湙,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来找自己。
李愿宁和容麒定了亲,进?宫便如同进?将军府的门?,几乎是?随来随去,她?记得?容莺当日在将军府一夜未睡,以为她?因?为在画舫上受了惊吓,便顺道去洗华殿看她?。
等她?去的时候,容莺正皱着眉看书。
她?瞥了眼书封,竟是?记载农学?的,忍不住问她?:“公主看这些?做什么,要种?地不成?”
容莺将书放下,“随便看看罢了。”
“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容莺实话实说,手指敲了敲那农书,说道:“虽是?教百姓耕作防治虫害。可内容却晦涩难懂,何况真正需要看书的人未必识字,物尽其用,书也该让需要的人看懂才行。若是?有专教农民识字的夫子就好了。”
李愿宁知道她?是?养在深宫的小?公主,自然对普通百姓的生计不大了解,也并?未向她?详说,只道:“此事并?非说起来那么简单。”
她?知道自己懂得?少,便点点头不再说了。李愿宁问她?:“往日四公主不是?喜欢来找你吗?近日好像不见她?。”
“四姐姐在宫中留得?太久,驸马来信催她?回去,还向皇后告了状,四姐姐只好回去了。”容莺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遗憾的,她?看得?出来容窈应该已经对驸马一家十分不耐烦,但再怎么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走。
“她?兴许也听闻了六公主和驸马的事,此刻乐得?想当面讥讽。”
容莺却觉得?未必,容昕薇到底是?公主,同为姐妹,她?们自然更容易联想到自己的夫婿,如果也是?薛化卿这种?狼心狗肺不检点的人,怕是?一肚子苦水没?地说,要是?没?容昕薇那么烈性,好面子的可能就咬碎银牙往肚里咽了。
知道薛化卿的真实人品,她?其实还隐约替容昕薇庆幸,至少在大婚当日闹出这种?事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不然成亲后再发觉难免要撕扯得?难以收场。
说起这些?,容莺又?想起临仙湖的事,她?一直想问,又?不愿意?去找闻人湙,此时正好向李愿宁打探。“当日画舫遇刺,如今可查到眉目了?”
李愿宁提起这事,面色不禁凝重了些?,说道:“当日牵扯过多,兵部?尚书的独子身亡,还有好几位高门?出身的公子小?姐出了事,绝不是?轻易能揭过的。有人怀疑与太子之前彻查的官盐走私案有关。可到底是?谋逆的大罪,谁也不敢妄下定论,且再看看吧……”
容莺似懂非懂地点头,李愿宁睨了她?一眼,问:“这种?事帝师应当比我清楚,你若真心想知道,何必不去问他?”
她?闷闷不乐:“我找他做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
李愿宁看她?表情?,猜到是?与闻人湙有了矛盾,也不劝,反而认为她?能和闻人湙断了往来才最好。
聆春端了两盏冰梅汤过来,搁置放在小?案上。容莺给李愿宁递了一碗,俯身准备将一旁没?编好的络子收起来,被李愿宁看见,问道:“你倒是?手巧,还会?编络子。”
容莺神情?复杂,语气反而有点不情?愿。“我学?了好久才学?会?,都是?萧成器非要我编这种?东西,他说要过生辰,玉佩上缺个络子,让我编好了给他当生辰礼。”
李愿宁惊讶:“他要过生辰了,我怎得?不知?”
说完她?就停住了,表情?渐渐沉下去。
树倒猢狲散,平南王府出事,从前与萧成器交好的人也都怕牵连,如今连他的生辰都过得?低调,估计准备就这么过去了。她?是?将军府的嫡女,又?是?容麒的未婚妻,她?可以不顾忌,她?身后的人却不行。萧成器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些?,有意?要避开与她?的交际。
李愿宁知道自己不能再向从前一般随心而为,连和什么人交好都要思量再三?,只能垂下眼,略显失落地说:“以往萧成器的生辰哪次不是?风光大办,如今他倒低调起来了,连我们这些?旧友都不知会?一声。”
容莺没?想到萧成器竟然连李愿宁都没?说,慌忙宽慰道:“兴许他是?暂时忘了,没?有其他意?思……”
“是?我对不住他……”李愿宁摇摇头,想了想,又?说:“我是?不能亲自去了,待我准备一件生辰礼,你若有机会?,替我转赠他吧。”
容莺见她?神情?低落,只好答应下来。
本来按她?所想,也只是?准备编好了络子让人给萧成器送去,只是?如今多了李愿宁的一份礼,还是?决定亲自去显得?有诚意?。
第二日,有书院的侍者来通知,说是?要让公主和皇子们一处去书院。
容莺以为和从前一样?,只是?照例要找名士来讲些?修养自身品德的道理。因?为连容恪都抱怨这类讲学?十分无趣,且从前也常有,不过从前是?轮不到公主们的,这是?这次例外连她?也叫上了,大约是?容昕薇的事闹大了,使得?薛家和皇室都十分丢人。
容莺手笨,络子一直没?编完,想着反正讲学?无趣,她?就坐在后排偷偷编络子,大概是?不会?被发现的。
当日果然去了不少人,除了容霁和容麒不在以外,其他皇子都齐全了,公主倒是?只来了她?一人。
容莺觉得?奇怪,但她?确确实实是?被通知来的,便只好坐下了。
容臻与她?更熟络,忍不住偷偷问:“皇姐怎么也来了?”
她?疑惑:“是?书院的人说今日我也要听学?,不该来吗?”
容臻表情?复杂,猜到她?是?被谁坑了,也不好点破,便说:“也没?什么,夫子并?不计较,你跟着听课就是?。”
容莺听他这么说,便当真以为不要紧,只见上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说了一大串引经据典的话,容莺听得?迷迷糊糊,后半程听不下去,索性专心编她?的络子,夫子果真不管。
她?实在手笨,一不留神就会?编错拆了重编,因?此十分专注手上,并?不关心讲了些?什么,以至于台上什么时候换了人都不知道,自然也忽略了身旁皇弟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一直到台上的声音静下来,好几道视线打在容莺身上,她?仍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哪个地方编错了。
有人脚步沉稳,缓缓朝她?走去的时候,容臻还好意?咳了两下提醒,然而她?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她?正编得?起劲儿,总算知道自己哪个步骤出错了,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纤长的手指称得?上清隽,然而这只手却是?朝她?手里的络子去的。
闻人湙一声不吭将她?手里的物什取走,容莺茫然地抬头,看见来人是?他,惊得?整个人呆愣住了。
两人这么久不见,再见却是?这种?情?形。怎么好端端的今日来讲学?的会?是?闻人湙,而且偏生这次她?就来了?
莫名其妙亲完她?也不解释,连着几日也不曾找过,如今一见面就收走她?的东西……
容莺越想越气闷,愣是?眼眶凝出几分湿意?来,瞪了他一眼便不看他了。
闻人湙看到她?眼眶微湿,袖中的手紧了紧,语气放轻了些?:“我下课给你。”
容莺脸色不好,低着头生闷气,听到了也不肯理他。
其他人纷纷震惊,这位怯懦出名的皇姐,居然都敢给帝师脸色看了。
闻人湙无奈,扫了噤声的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方才咳嗽的容臻身上。“四皇子,方才我的问题,你可有解答之法?”
“啊?”
——
帝师虽然表面和善,其实却最是?严厉,几位皇子在课上都战战兢兢,十分不解为什么今日就是?帝师亲自来讲学?。虽然一边害怕,却又?不得?不承认,闻人湙博学?广闻,常常有独到的见解,不会?默守陈规,一味守着陈旧迂腐的东西。他们自知有收获,也从心底敬佩他,稍微好心的还会?同情?容莺。
而闻人湙讲学?中途,偶尔漫不经心扫过一眼,发觉容莺还在恹恹地看着书本,却不像是?在发呆,似乎是?真的听进?去了。
方才他讲了许久,一直不见她?抬头,这才想收了她?手中的东西,想让她?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不曾想会?惹恼了她?。
等讲学?完了,容莺心里还在不满,络子也不要了抱着书就走。有几个皇子还跃跃欲试准备去找闻人湙请教,却见他收了书本离开,一时间也不好追上前耽搁他。
容莺走得?很快,而闻人湙只是?不慌不忙的就赶上了她?。
他出声提醒,“东西不要了吗?”
容莺脚步停了一下,虽然想赌气一走了之,但好歹也是?编了这么久的,她?实在不想再重头开始。
犹豫了一下,她?别扭道:“为什么会?是?你去讲学??”
“只是?凑巧罢了”,他将编到一半的络子递给她?。“听学?有那么无趣?宁愿做这些?打发时间,也不肯多听两句。”
容莺虽然气愤他几日不找自己解释,却也知道听学?的时候用心不专错在她?自己,略有心虚地说:“不是?打发时间,我编来送人的……”
他闻言一顿,片刻后面上浮了层浅浅的笑意?,微弯的眉眼透着一股悠然的意?味,缓缓道:“编得?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又不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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