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已传出,定淮对着左水东笑道:“走了。”
左水东闻言,立即俯身相送,“小子左水东恭送前辈。”
话音未落,定淮化虹而去,身影已不知去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庆典结束,众人离开之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之中,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周燊么将左水东、汇文叫了过来,他对着九名弟子介绍道:“他们二人你们都已见过。”
周燊么指着汇文道:“他叫汇文,棋力无匹。”又指着左水东道:“他叫左水东,词文超绝。从今日起,他二人就住在琪琚峰上,我们就当他们是自家人一样。”
说完,周燊么看向一名弟子道:“六通,你带他们在山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一名弟子躬身作揖道:“是!师父。”
周燊么看向左水东,“水东,你们就安心住下,先熟悉熟悉,有什么事尽管来竹楼找我。”
“谢斋主。”
周燊么朗声道:“大家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说完话,周燊么大步而去。
等周燊么走远,一众弟子们就围了过来,他们一一与左水东二人见礼,大家一番自我介绍、寒暄之后,各自离开,各忙各的去了。
懒慢斋的九名弟子,各有斋号,十分好记又极其怪异。
大弟子:一目,夫子境初期,昨日宴席之上,在次席作陪之人,他个子中等,面容普通老成;
二弟子:二虎,明灯境后期,身材胖胖高高;
三弟子:三毛,明灯境初期,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不扎不束,披散在肩头脑后;
四弟子:四达,正己境后期,矮矮胖胖,像个“肉球”;
五弟子:五花,正己境中期,身量中等,面庞英俊;
六弟子:六通,正己境初期,他七尺身高,不胖不瘦,体型适中;
七弟子:七孔,修身境圆满,高高瘦瘦,文质彬彬;
八弟子:八门,修身境中期,粗眉大眼,身形壮硕;
九弟子:九牛,修身境初期,瘦瘦矮矮的。
这个小弟子左水东认识,他就是昨日领着自己去见斋主之人。
这九名弟子,俱是身着圆领青袍,除了九牛之外,其他人看起来都要比左水东大。
众人散去,此时广场之上,只有左水东、汇文、六通三人。
六通道:“水东,我带你们到处转转。”
左水东点了点头道:“好,有劳六哥。”
…………
在某一片天幕之上,一个身穿白色法袍,头戴星冠,眉目深邃,黑胡长须,气度威严的中年道士,正负手而立。
天上罡风不止,道人无意理会,任由猛烈的罡风,将自己的衣袍吹得飘摆不定,呼呼作响。
这时,一道速度极快的暗光,由远及近,瞬间就出现在了道人身前。
道人神识一扫,眉头微微一皱,他稍一权衡,心中就已做出了决定。
他挥袖打散暗光,同时另一只手临空一扬,七、八枚宗门信符即刻飞出,朝着不同的方向极速而去。
这七、八枚宗门信符之上,俱是写着同一个字——撤。
过不多时,远方出现了一点蓝光,白袍道人眼神微凝,他身形一展,迎光而出。
蓝色飞梭之中,宽敞舒适,物品一应俱全。
蓝旗正和空悟小和尚坐在舱室里吃着干果、聊着天。
空悟身旁放着一个小竹箧,蓝旗则背着一个大大的紫色剑匣。
空悟看着蓝旗,指了指剑匣道:“蓝姑娘,你一直背着,不累吗?”
“不累,我要永远背着。”
“那睡觉怎么办?”
“不睡觉,只打坐。背着剑匣也是一种修行。”
空悟看看剑匣,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竹箧,他摸了摸大光头,“我也背起来吧。”
“咯咯咯咯……”
蓝旗看他傻得可爱,不禁笑了起来。
“小和尚,我这剑匣是一件神器,我背着它是在温养。”
空悟腼腆一笑,“我的小竹箧背起来,也很神气的。”
“咯咯咯咯……”蓝旗又笑,“快放下来,放下来……”
空悟傻愣愣地又将竹箧放了回去。
蓝旗笑问道:“小和尚,你知道我的剑匣叫什么名字吗?”
空悟回道:“名有千千万,小僧怎么会知道。”
蓝旗笑道:“给你一个重要提示,四个字。”
“这也猜不出呀。”
“那你慢慢想,慢慢猜……”
“哦,好的蓝姑娘。”
徒弟们在舱室里聚着天,封在河与苦敛则坐在驾驶舱中谈玄论道。
飞梭靠极品灵石提供动能,由修士神识操控,精准无错,安全快捷。
便在此时,一道男子的声音传入驾驶舱中……
“苦敛大师,在河老弟,二位来我北域,为何过门而不入呢?”
这声音熟悉,两人闻之,神色稍变。
苦敛率先开口道:“阿弥陀佛。原来是阁主大人啊,老僧有急事回转,身边带着小徒弟多有不便,故而恳请封施主,送我师徒二人回寺。老僧来到北域,未去拜访阁主大人,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身穿白袍,头戴星冠的道人,正是北域霸主北极阁——阁主秣周。
秣周道人伴飞于飞梭一侧,他笑道:“原来如此。我接到师弟定淮的来信,他说从西域来了两位大人物,正在懒慢斋中作客。我一忙完宗门琐事,就急忙前来迎接二位到阁中作客。”
“唉!还是我秣周福浅呀,居然未能留住二位,一尽地主之谊。”
苦敛道:“善哉,善哉!阁主大人如此深情厚意,让人难忘呐。这样吧,待寺中诸事完结,我带领小徒,再来阁中叨扰。阁主大人你看可好?”
秣周身在梭外,随梭而行,他抚了抚长须,道:“甚好、甚好。”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道:“说来惭愧,我相请二位到阁中作客,一为尽地主之谊;二为我自己个人修行之事。”
虽然苦敛的本心是不想接他的话,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应道:“阁主大人实力冠绝惟宁,北极阁传承源远流长,阁中先贤、大能们留下来的心得典藏极多,还能有什么事能难得住阁主的。”
“而且佛、剑、道三家传承有别,老僧与封施主二人,实在不敢在阁主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秣周笑道:“大师太过自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大师佛法无量,在河老弟剑术超绝,我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实难自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还请二位莫要推辞,为我解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苦敛、封在河二人想推辞也推不掉了。
苦敛、封在河交换了一个眼神,苦敛开口道:“也罢,阁主大人有何碍难,但说无妨,老僧与封施主,尽力而为。”
秣周道:“千年修道,如履薄冰,越是攀升境界,越是觉得自己道心不稳。我想请教二位,这‘道心’重要吗?如何才能做到,向道而不惑于心?”
此言一出,驾驶舱中有些安静。
封在河一句话未说,秣周的来意,他已完全明白。
此刻,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他犹豫着还未动手,只是担心自家爱徒的安危。
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封在河神识传音苦敛,“大师,他是冲着我来的,你带着两个孩子驾梭自去,不用管我。我留下来与他们作个了结。”
苦敛神识回道:“阿弥陀佛。封施主想得简单了。他们既然不想放过你,又怎么可能放老僧离去呢?”
稍稍顿了顿,苦敛又道:“把我放走了,老僧作为当事人回到西域之后,一定会将实情说出,到那时,肯定会爆发两宗大战,西北两域全面相抗的局面。封施主,你认为秣周愿意见到如此不可控的局面吗?”
封在河闻言顿觉有理,他回道:“在河愚钝……”
这时,苦敛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封在河很少见到苦敛如此神态,“大师,怎么了?”
苦敛不无担心地说道:“两域一旦开战,局势紧张,暗流涌动,波澜四起,搞不好其他两域都不能置身于世外,会被强行拖入战局之中。到那时,整个惟宁修真界都将生灵涂炭。”
“不仅如此,惟宁一旦大乱,外陆之人就有机可趁了。到那时,我们的家园就此毁于一旦了。”
说到此处,苦敛心有所感,双手合十,他向天一礼,斩钉截铁道:“故此,他放老僧走,老僧都不能走。”
封在河认真地想了想其中利害关系,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越觉得不简单,就越感到毛骨悚然,他心中大惊道:“难道这是一场惊天阴谋?”
少顷,封在河回转心神,神识传音道:“大师,我连累你们了。”
苦敛笑道:“封施主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老僧既然选择与你同行,就已想好了对策。再退一步说,你我二人联手,不计生死,奋力一搏,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挡得住?”
平时和蔼无争的老和尚,也能说出如此豪气干云的话,这令封在河大为触动。
他拱手传音道:“大师之恩,在河永生不忘!”
苦敛双手合十,垂首回礼。
动手之前,有些事要先确定好,封在河又问道:“大师,如果他们以咱俩的徒儿做要挟,该当如何?”
苦敛笑了笑,他答非所问道:“老僧出家之前是一名屠夫。”
封在河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也不再密语遮掩,他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他们敢对我徒儿下手,我就灭他满门。”
秣周抛出的问题,梭中两人迟迟未答,秣周也不着急,他大袖飘摇,神态平静,就这样默默伴飞,静等“答案”。
这时,苦敛的声音传来,
“万有归一空,一空具万有。
向道如执炬,逆风必烧手。”
秣周想了想,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罢,秣周言道:“大师,受教了。今日小道唐突,叨扰二位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
苦敛、封在河同声应道:“请!”
秣周渐渐放缓速度不再跟随,他看着蓝色飞梭朝着西方极速而去。
很快地,飞梭由“型”变成了一道蓝光,由光再变成一粒光点,光点闪烁之间就消失在了秣周的视线之中。
秣周双手负后站在云端,他远眺飞梭,怔怔出神……
一番思绪之后,秣周心中不禁叹道:“不是留不住你们,而是代价太大。”
云气之间秣周久久伫立,这时,一道白虹倏然而至,虹光明灭之间,显现出一个身穿银白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来。
中年道士来到秣周身后,他极为恭敬地稽首作礼道:“师兄。”
半晌,秣周才转过身来,他瞥了道士一眼,道:“师弟,为兄放他二人离去,你不会怪我吧?”
来人正是定淮道人,他与秣周同师而学,关系极好。
昨日他将自己“受辱”之事,一五一十禀告给了师兄,秣周看完信之后,立即调集人手准备为定淮出气。
只是今日出现了一些变故,苦敛和封在河同行,打乱了定淮的计划,以致于定淮一直很犹豫,经过一番权衡,最终他选择了——“不出手”。
于是定淮再次传信给师兄,将此事告知并且讲明了自己的意愿。
回阁途中定淮不太放心,于是他折转路径,一路向西追了过来,直至看到秣周的身影。
定淮生怕秣周怪罪他的“反复无常”,此刻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家长”的训斥。
当定淮听到秣周的问话,他躬着身子,立即回道:“不敢!师兄这么做是对的。”
秣周笑了笑,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回去吧。”
“是。”
两人一路向着北极阁飞去。
途中,秣周没来由得问了一句,“师弟为何不收个徒儿。”
定淮回道:“师弟我闲散惯了,却是教不了徒弟。”
秣周哈哈一笑道,“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解你吗?”
定淮笑笑,没有说话。
秣周再道:“你眼光高,不愿意收徒,其实是没有看得上的吧?”
被师兄说中了心思,定淮笑道:“收徒不仅要看资质,还得看眼缘。像白下那么好的苗子确实不多呀!”
秣周点了点头道:“嗯,这倒是。今年开阁收徒,我为师弟好好物色一个。”
“这种事怎能劳烦师兄大驾,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你可得上上心。”
“是。”
“………”
俩人一路闲聊,一路远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