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人间趣事乾坤猜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

在四方城一座装修豪华的五进大宅院之中。

一名老者端坐于书房之内,他手捻棋子正在独自复盘早间的棋局。

室内灯烛辉煌,光照满屋。

老者是练气之身,记忆力远超常人。一个多时辰之后,老者落下了最后一子。

此时此刻,棋局完美复原,正是:

白龙戏黑珠,步步入画幅。

弈韵满经纬,天元一子矗。

老者看着犹如神仙舞袖、天水跳珠一般的棋局,怔怔出神……

屋外皎月西沉,天际朦胧。

老者闭目凝思,静坐了一夜。

当天空之中泛起缕缕曙光之时,老者猛然起身,疾步案头,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吾儿如鉴:

为父一生痴迷棋道,经纬纵横,无往而不利,世人称赞,得棋痴之名。

遥想当年,机缘巧合,为父有幸踏足修真,此乃天意,不足道也。

然,世人皆慕长生,此非吾平生之志。

为父只愿将此生奉于棋道,一生无悔。

昨日与一小友弈棋,其棋力之高、棋艺之湛,为父平生仅见,万分拜服。

归家细思,已欲罢不能。

为父心意已决,欲追随其左右,吾儿勿念,有缘自会再见……

写完家书,老者将书信置于棋盘之上,遂疾步快走,回到卧房。

老者简单收拾了一番,卷起一个包袱背负于身后。他眼泛精光,状似癫狂,风风火火,出府而去……

…………

出了四方城,石良抬头望天,他突兀地喊了一声:“一。”

左水东与汇文听得是莫名其妙。

见石良不急不徐地走着,左水东刚想上前询问,石良又道:“二。”

“二”字话音未落,石良已是脚下生风,疾步而行。

左水东与汇文紧紧跟随,心中更加不解。

左水东问道:“石兄,这是何意?”

石良也不答话,再道:“三。”

“三”字刚脱口而出,石良身形带风,已是快速窜出。

左水东稍一沉吟,随即明了,他对着汇文微微一笑,“跟上。”

说完,左水东缩地成寸一开,快速而去。

汇文见二人疾步而去,心中骂道:“古里古怪一二三,我看这人要完蛋……”

说着话,汇文的古怪步法一起,他身子一动,急追二人而去。

当三人重新会合之时,石良又大声喊道:“四。”

说完,他速度再增,是:

浮尘飘荡,身形晃晃;

金乌暗笑,携风踏浪。

左水东紧跟石良,半步不离。

汇文不再心中发声,而是放言大骂:“青衫木头人呆呆,猴急疯跑似投胎,我劝石君莫要赶,就在此处把你埋……”

骂完,汇文加快脚步,急速奔向二人………

“五!”

一阵疾风忽而过,树叶摇曳鸟儿躲。

猛兽刚将身儿探,一掌拍来泪珠落。

此兽拭泪往家奔,单身洞穴无人说。

对天一吼诉委屈,明儿一定找老婆!

三人急遁,这时有人大声骂道:

“青衫像只猴,

猴追蛤蟆球。

我对青猴说,

不急不急,地府之门,为你常留。”

石良沿着山路,遁行如风。一来,他有意加快行程;二来,想试试汇文。

石良如此快速地赶路,汇文一路相随,步履半点不慢。即使已达筑基之速,汇文依旧是紧紧跟随。

一个练气境修士,居然能跟得上筑基,这就让左水东二人大为惊讶了。

三人在北域大地之上急行。

浮云隐隐,山峦青青;

一路阳光,清风飘香;

山花含笑,野鹿乱跑;

风餐露宿,吟诗作赋。

二人自在惬意,一人大声鄙夷。欢笑吵闹之声不断,这人间趣事,不可多得。

时光匆匆,不觉已过旬月,汇文开始叫苦不迭,是越走越慢。

左水东答应他去前面的城镇休整,这才让汇文提起精神,又走了数天。

这一天,丽日当空,万里无瑕,鸟儿翩翩起舞,花儿展笑迎人。

左水东三人来到了一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城名:赤霞。

三人走在赤霞城中,脚下是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长街,路面干净平坦。

长街两侧,高楼鳞次栉比,商业十分发达。

大街上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沿街小贩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整座城中,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三人并肩缓行,石良一手持簿,一手拿笔,一边走一边在簿子上记录着什么。

汇文不愿意靠着石良,就在左水东右侧行走。

左水东走在中间,石良与汇文一左一右随侧身旁。一个像随侍,一个像书僮;一个七尺身高,一个五尺长短。

本来左水东的身材就高大,现在在这两人的衬托之下,身形更显伟岸。

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表,超凡的气质,引得大街之上,过路的小媳妇、大美女、富豪千金、书香小姐,一众如花般的姑娘们都频频驻足,目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左水东。

即使左水东三人走远了,她们的视线仍旧是恋恋不舍地“跟随”。

有的姑娘面上一红,用团扇遮脸,暗忖道:“这是谁家公子,如此俊朗,让人一见倾心。”

有的姑娘回望着左水东的背影,对身边丫环轻声道:“小翠,帮我好好打听打听,这是谁家公子?”

丫环捂嘴笑道:“是的小姐。这未来的姑爷真好看呀!”

小姐笑道:“那个白发书僮和你年龄相仿,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撮合呀?”

丫环闻言,脸一红,头一低,难为情地说道:“小姐你又捉弄小翠了……”

“嘻嘻嘻嘻……”

“……”

此画面刚巧被街边一个画师捕捉到,于是他赶忙趁着自己记忆清晰之时,泼墨挥毫,画将起来。

左水东三人在街上行走,汇文一直嚷着肚子饿,要吃饭。

于是乎左水东准备找一家酒楼休息一下。

便在此时,左水东感觉到前方不远处有法力波动的痕迹。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蓝衫青年,由远及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在此人的身后正有四名学子打扮的青年,急急追赶于他。

这四人中有人一面追,一面喊道:“站住!站住!”

另一个同伴叫道:“哪里跑!”

五个人,一前四后,速度甚快,在大街上狂奔。

左水东见状,不想多事,于是他拉着汇文,侧身闪到一旁,驻足观看。

那个孤身逃跑之人,眼神不经意间的一瞥,看见了一个青衫儒士,他双眸登时一亮,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蓝衫青年身形稍顿,接着一个急速折向,朝着儒士而去。

同一时间,石良也看到了来人,他嘴巴微张,显得有些惊讶。

“石兄救我!石兄救我!”话音未落之际,那人已是跑到了石良的身前。

石良用手扶着蓝衫青年的手臂,凝眸直视,语气之中,四分意外,六分关切地问道:“班鹰,你……这是怎么了?”

“哼哼!怎么了?他抢了我师兄的东西!”还没等班鹰开口说话,四个追赶之人,既已围了上来,一瞬间就挡住了班鹰的去路。

只见这四人,相貌都很年轻,俱是穿戴着统一制式的白色圆领襕衫,黑色儒巾。

班鹰戟指道:“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没有抢,我是付了灵石的。”

刚才说话的那名青年学子,名叫邴礼,他上前一步道:“此物早已被我师兄相中,我们正欲付钱之时,被你抢了先,这不是'抢'是什么?”

石良转头问道:“班鹰,他们是什么人?”

班鹰回道:“石兄,他们是竹篱馆的学子,号称'四艺狂客'。”

“适才,我们几人几乎同时走进书斋。斋主当着我们五个人的面,拿出了一轴乌衣老人的字帖。”

“他们不识货,还在仔细斟验之时,我问了价钱,付足灵石之后,我就将字帖收了起来。”

“他们见状,转而要抢夺我的字帖,我一对四打不过他们,只得跑了。石兄如若不信,可以去问斋主。”

“你胡说!”这时,“四狂”之中又有一人走上前来,“前几日斋主就告诉我们将有一轴乌衣老人的字帖会到。”

“字帖一到,斋主就通知了我们,当即我们就约定今日过来验看。”

“今日在书斋之中,我们就看了几眼,就被你抢夺而去。我们可以找斋主当面对质。”

说话之人名叫来护,此刻他神情傲慢,气势逼人。话语之中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傲气。

这时,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是越聚越多,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有人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怪腔怪调,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风凉话……

左水东站在一旁,看着众人争执不下,心道:“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即使找到斋主也是无用,他肯定是两不得罪,到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

“不过,这四人敢称'狂客',一个'狂'字其实就道尽了一切。”

石良见众人各执一词,微微皱眉,他心中虽然相信班鹰所说,但如此场合也不能太过偏袒,对方的颜面也需顾及,大家都有台阶下。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石良面带微笑,上前两步,对着四艺狂客,作揖道:“在下石良,东域小说门……”

石良话未说完,就被邴礼挥袖打断道:“东域的人也敢管我北域之事,你少在这里聒噪,快将字帖交出来。”

说着话,邴礼绕过石良,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作爪,朝着班鹰抓去。

班鹰还未做出反应,一个高大的身影倏忽而过,一把就将邴礼的手给拍开了。

本来左水东站在一旁并不想多事,可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对方一言一行都毫无道理可言。读书人不都是应该谦和有礼的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这让左水东心中略微有些恼怒,于是才出手相帮。

班鹰向左水东投来感谢的眼神,左水东略微点了点头。

邴礼忍着火烧火燎的疼,指着左水东怒喝道:“小子敢尔!”

另一边,来护见邴礼吃了一个小亏,他一个闪身去抓汇文,欲教训对方一下,为师弟出气。

汇文机灵,他一看对方来势,脚步顿起,飘忽之间,人已是躲在了左水东的身后。

左水东踏出一步,护住汇文,眼神凌厉地盯着来护。

来护一招未得手,也不在意,他揶揄道:“哟!跑得挺快。”

汇文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他靠着左水东的后背,探出头来,讥笑道:“瞧你这腿脚慢的,就跟地上的蜗牛一样,还想抓小爷呢。”

说着,汇文即蹲下身子,伏在地上,学起了蜗牛爬行的样子,一扭一扭,一弓一弓。

汇文的动作古怪滑稽,引得旁观人群一阵阵大笑。

来护怒道:“你……”

汇文站起身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你,你一辈子也别想抓住小爷。”

说着,他双手朝身后一负,仰天吟道:

“黑巾白身老蜗牛,

脱掉软壳真是丑。

一点一点向前挪,

身带臭气让人呕。

大言不惭要追爷,

小爷一脚送你走。

遇见阎王多拜拜,

转世投胎做只兽。”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汇文吟完,引得周围众人一片大笑。

来护怒极,但看到左水东挡在身前,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转脸看向另外两人。

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另外两个“狂客”,一个叫边亘,一个叫全乙。

身材高大,手拿折扇的全乙就是这“四狂”之中的大师兄。

他见双方已然过了手,用折扇敲了敲手掌,对旁边的边亘说道:“老祖让我别打架,师弟你也看到了,是他们先动的手,到时为我作个证哦。”

全乙这话说得是轻描淡写,但语气之中却是满满的狂妄傲气。

长相阴柔的边亘,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四狂”聚首,眼见着一场恶仗,在所难免。

围观群众自觉地向外围退了退,给这八个人留出足够大的空间。

看热闹就应该有看热闹的样子:看戏看戏,安全第一,生活美好,偶尔刺激。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身为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读书人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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