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一首诗词震天地

贺寄言心中轻轻一叹,等大厂走后,他对着下方朗声道:“此乃东域小说门地界,请两位就此罢手,速速离开!”

贺寄言的话犹如暗夜惊雷,声音浑厚,响彻云霄。

远音和黑衣人闻听此言俱是一怔,随即二人都住了手。

他二人停手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朝着天幕之上,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礼毕之后,二人各自散去。

此间事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贺寄言把身一晃,驭风而去。

花香依旧,虫鸣不断;

风儿穿林而过,断枝残木相携互搀;

天地静寂,唯感鲜血寒。

…………

大厂道人在去往若椰城的路上,脑中不禁回想起与叶清径的一番对话……

当时,叶清径神识传音道:“师父,徒儿夜观星象,见一颗闪亮明星朝北而行,前方似乎乌云密布,正欲遮避星芒,你说那人会不会出事啊?”

大厂神识传音道:“嗯……不会的,我看那小子命硬得很呐。”

叶清径道:“怎么不会?南星北往,火被水挡,这是大凶之象啊!”

大厂道:“呃……凶中带吉嘛!清儿,你怎么开始关心那小子了?”

叶清径道:“他孤身一人也不容易。师父你走一趟,护他一程吧。”

大厂诧异道:“他又不是无为弟子、恩人亲眷,我为何要护他周全?”

叶清径回道:“如果没有遇见就算了,但此事恰巧就被我碰见了……如果不施以援手,我总觉得心中不畅。师父,徒儿结丹在即,可不想因为此事让心境上有所缺失。”

顿了顿,叶清径又传音道:“做不到'心境无瑕',对结丹不利呀。师父,你就走一趟吧。”

大厂见爱徒苦苦相求,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好吧,为了清儿你,为师就走一趟。”

叶清径喜道:“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大厂,“哈哈哈哈……”

大厂回转心神,双手一摊,像是在和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就说嘛,这小子命硬,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非要让我走一趟,你看,这不就白跑了吗?”

大厂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说完他又笑道:“不过嘛,我家清儿小小年纪,居然会看星象了,不错不错。”

大厂甩了甩袖袍,一边遁行,一边吟道:

“南星北往,火被水挡。

东有嘉木,燎照四方!”

“哈哈哈哈……”

在大笑声中,大厂道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

惟宁大陆有一条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大江,自西往东横贯整个大陆。

此江形似一条三爪巨龙盘踞在惟宁大陆之上,故而得名——“龙江”。

龙江发源于西域龙渊山。相传,远古时代,有一位绝世剑客葬佩剑“龙渊”于此,此山因此而得名。

龙江水面宽阔,蜿蜒曲折,沿途百川相互归并于龙江,随大江一路东流,逶迤数十万里,最后注入东海。

龙江干流只流经西、中、东三域,当年划分界域之时,当时最强大的两个超级宗门——无为自然道宗和剑林宗几乎将整条大江都囊括在了自己的域境之内。

一个是大江的发源地,一个是大江入海之处。

黎明时分,左水东拖着伤躯来到了一座矮山之上。

左水东死里逃生,恍然如梦,他站在离龙江不远的山上,远眺前方渡口。

渡口被轻雾笼罩,模模糊糊,唯见星辰灯火,闪闪烁烁。

半晌,左水东收回视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眼。

此时,血已止住,身上带血的衣袍却是不好见人。

左水东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他找了一个地方,换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束袖长袍。

左水东生怕露了行踪,脱下来的破衣烂衫也不敢随意丢弃。

他将衣物拢成一团,往储物袋里一塞,等他日再行处理。

左水东头戴斗笠,身背长剑,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径往渡口而去。

左水东来到渡口之时,本以为这只是一处载人过江的小渡头,却没想到此渡口的规模不是一般的大。

渡口之中,楼屋联排、舟船辐辏,数之不尽的大小船只在岸边停靠。

灯火通明,热闹异常,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随处可见一个个壮实的船工正将一箱箱货物搬运上船,推着板车的车夫、穿着锦袍的商人、还有准备渡江的行人,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左水东身处其间,就好像来到了一处繁华喧闹的集市。

江面上轻烟薄雾,迷蒙不清,一眼望过去,江天一色,昏暗幽深。

左水东寻了一艘客船,要了一间单人客房,付了船资之后遂进屋打坐休息。

不多时,旭日东升,光芒普照,江面之上烟散雾收,泛起层层金光。

客船升帆起锚,转舵行船,缓缓驶离了渡口。

此时此刻,渡口之上,众多船只一艘接着一艘,缓缓驶出渡口,向着对岸而去……

这正是:

升帆横渡大江,金波浩浪云翔。

管他生死无间,我心悠然独往。

江中浪大风急,每一艘船上都有修士布下的简易法阵,船在江面之上行驶,甚为平稳。

左水东休息了一阵,推开房门走到了甲板之上。

江水滔滔,奔腾东行,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江面,左水东思绪沉凝,一时出了神……

想着那个突然出现,救下自己性命的黑衣人,左水东心中不禁问道:“此人会是谁呢?”

正当左水东注目远望,怔怔出神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侧后方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左水东回转心神,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儒士,面带微笑正朝着自己点头示意。

左水东识得此人,这个青年儒士就是在幕府山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石良。

左水东稍感意外,他转身拱手道:“石兄。”

石良走近几步,作揖道:“水东兄弟,别来无恙啊?”

左水东苦笑一声,“一言难尽。”

石良知道左水东的事,他安慰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在我东域地界,没有人会去抓你。”

左水东闻言,不禁想起了阴魂不散的三茅宫人,他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石良见左水东有些郁郁寡欢,遂道:“水东兄弟,到我屋里咱们坐下来聊。”

左水东看了看石良,他心中确实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于是开口应道:“好。”

俩人来到一处简静客房,凭桌对坐。

坐定之后,石良为左水东倒上了清茶,左水东闻着淡淡茶香,哂然道:“当日在幕府山,石兄真可谓一语成谶呀。”

“哦?”石良疑惑道:“怎么讲?”

左水东道:“当日石兄曾言'谨言慎行,勿要东进,为兄赠言,心中常念'小弟我自来到东域之后,确实十分狼狈。”

石良听左水东这么一说,以为他被东域某些门派刁难了,于是开解道:“在我东域,唯无为自然道宗是尊,无为不曾发布过关于左兄的公告,他们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水东兄弟只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石良说完喝了一口茶,心道:“无为都不管的事,这些人真是不长眼。”

左水东笑了笑,道:“石兄喊我'水东'就好。”

石良点头应道:“好。”

左水东注视着石良,又想起了董俊和远音,这趟东域之行,碰见的“熟人”真多,他一时感慨道:“东域辽阔,龙江绵长,过江渡口不计其数,真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石兄,真是幸甚至哉。”

石良笑道:“这里是小说门的地界,山门离此渡口不足千里,我因要事需前往北域懒慢斋,故而由此渡江。能在此处遇见你,我也是不亦乐乎!”

左水东问道:“不瞒石兄,我是因为需要潜藏踪迹,不敢高飞,故此才随船过江,石兄你为何不直飞过去?”

石良回道:“水东你有所不知,这龙江甚为奇诡,你要么安安稳稳地坐船渡江;要么高飞于云天之上极速而过,像我们这些筑基之辈,飞不高、遁不快,到了江心会被龙吃掉的。故此,我不敢飞渡大江,只得老老实实的乘船。”

“龙!”左水东追问道:“江中有龙?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

石良喝了一口茶,应道:“偶有发生。没有人亲眼见到过龙,能见到龙的人,怕是都已经死掉了,所以这都是传闻。”

石良话锋一转,“不过,据无为传出来的消息所说,这江中是有龙的。”

顿了顿、想了想,石良又复言道:“在我看来,应该不假。”

左水东更加疑惑,“既然无为说有'龙',多半不会有假,那为什么无为不派人前去搜捕呢?”

石良笑道:“龙江奇诡,刚刚我说的是'诡';这'奇'的是,不管江中兴起多大的狂风巨浪,却从来没有打翻过任何一艘凡人船只。”

“这江水会自主控制水位,从来没有发生过,泛滥四溢、淹没两岸民宅,造成地毁人亡的灾难。”

“故此,无为的那些化神老祖们说,江中虽有龙,但从不伤害凡人性命,不伤天和,不予理会。”

左水东听石良这么一说,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还是一条知进退的聪明龙。”

石良玩笑道:“水东,你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他又指了指天,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左水东稍一沉吟,立即明白过来,他哂然道:“惟宁广大,无奇不有,小弟我定要走遍这大好河川,阅尽那天下奇观。”

石良闻言,略有兴奋,“到时为兄一定作陪。”

左水东拱手道:“一言为定。”

石良揖手道:“绝不失约。”

“哈哈哈哈……”俩人一阵开怀大笑。

笑罢,左水东好奇道:“石兄,恕小弟冒昧,小说门是一个怎样的门派?”

石良闻言,脸色有些黯然,左水东见状,赶忙拱手赔礼,“是小弟唐突了,还请石兄恕罪。”

石良摆摆手道:“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宗门机密,不可对人言的。”

石良望向门外,脸上似有缅怀之色,他轻叹一声,道:“远古时代,一众流派百花齐放,相互争锋,各擅胜场。”

“在众多流派之中,佛门讲究渡世;道门注重避世,而我儒门讲求入世。”

“最终,这三家从众多流派学说中脱颖而出,成为当时的领军学派。”

“随着修真世界的不断发展,强调隐世避俗的道门一派越来越强大,以致于众家学派渐渐没落,这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儒门。”

“没有了世俗王朝,一切都由道门代理,何来入世之说?”

“唉!”石良叹了一口气,又道:“小说门是儒门的一脉分支。最初,小说门隐于世俗,记录街谈巷语、民间舆论,为王朝皇权收集情报,并上呈圣听。”

“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我们小说门既隶属于无为自然道宗,又独立存在。”

“我们有老祖宗留下来的一整套修练体系,又依靠着强大宗门——无为自然道宗的保护。”

“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各派消息、山门故事、评选各大境界十人榜、出版《惟宁杂闻》……”

左水东适时地问道:“是像佛门一样,有别于道门的修练体系?”

石良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儒门体系与道门一样,共分九境,从低到高,依次顺序是:修身、正己、明灯、夫子、登楼、无涯、贤人、立命、圣人。”

“我现在是正己境,对应道门的境界就是筑基境。”

儒门体系不擅争斗,虽境界与道门相同,但战力却要孱弱许多。故此,才需要强大宗门的保护。

石良没有说到的是,小说门其实就是无为的情报机构。

左水东认真倾听,确实长了不少见识,既然石良提到了《惟宁杂闻》,左水东就顺势问道:“我看过《惟宁杂闻》,在第一页多次见到花神庙的招聘信息。”

“石兄,我想问的是,个人也可以在上面刊登信息吗?”

石良点头应道:“可以。一页,不限字数,五百中品灵石。”

左水东闻言,想都不想立即从储物令牌之中,点出足额灵石,悬于空中。

左水东站起身来,他表情严肃,拱手道:“石兄,我要写点心里话。”

石良一挥袖袍收了灵石,道:“好!稍等片刻。”

说完,石良就将桌上的一应茶具归置于他处,又从储物法器中快速地拿出了笔墨纸砚。

很快,桌子上就摆得满满当当。

一切准备妥当,石良伸手示意,“请!”

左水东看着满桌物品,想着这一路以来的遭遇,他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遂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子夜歌?心无邪

云笼月,南域暗飘六月雪。

六月雪,少年含冤,草木染血。

风邻月伴音尘绝,茫茫前路心无邪。

心无邪,擘开疑网,但见真岳。

最后落款——左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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