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身似清藕入泥泞

炼西风风火火而来,又风风火火而去,搞得左水东有些莫名其妙。

左水东本来就觉得不妥,现在更觉奇怪。

“急急地找我比试,又将时间定那么迟……他今天刚到此处,会有什么要事去办呢?即已应允,也不好反悔。”左水东摇摇头,带着不解之问,自回屋中看书去了。

炼西将时间定在亥时,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知道左水东的法力储备不在自己之下,上次就因为自家法力不济才输的。

炼西自感法力未满,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将法力恢复至巅峰状态。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说什么都不能再输了。

约定一个人来,炼西也是做了最坏打算的。

万一输了,也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身在太乙这样的顶级大派之中,是真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让左水东封口,炼西十分自信。

他有很多方法来打动这个小派弟子让他封口不言,比如,许以好处,一个大宗弟子的友谊,未来的关照等等。

两人都在等待着亥时的到来。

一个临阵磨枪,积极备战;

一个专心看书,轻松悠然。

正在左水东专心致志看书之时,他的神识捕捉到屋外有走动之声。

脚步很轻,离自己的木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咚咚……”很快就传来了两声轻缓的敲门之声。

左水东打开屋门,只见屋外站着一个身穿褐色布衣的男子,神情呆滞。

褐衣男子看到左水东之后,他一言不发,将手中信函递了过去。

左水东接过信函,问道:“谁派你来的?”

褐衣男子也不回话,递出信函之后,转身即走。

左水东心中疑惑,展开信函一看,信曰:

“无隅师弟,时间不变,地点改在橡树林,不见不散。”

矿区所在之地夹在两座大山之间,橡树林就在西边的山中。

左水东看着手中的信函,皱了皱眉,心道:“这炼西刚到,是不可能知道橡树林的,那又是谁告诉他的呢?还派了个古怪男子来送信。”

左水东正自沉思之时,手中的信函无火自燃,绿烟顿起,左水东见此火颜色不对,赶忙抽手,将信函扔出。

顷刻间,信函就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左水东见此情景,心中暗忖道:“今天这事是越来越古怪了。”

…………

亥时将近,左水东收起书,又整了整衣袍,虽然他心中疑惑甚多,但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左水东没从南门而出,而是越“墙”而去,抄了一条近路,直抵西山。

夜幕之下的橡树林,树叶遮月,漆黑静谧。

筑基修士目力惊人,还有神识辅助,在此山林之中行动,还算自如。

左水东准时来到橡树林,神识外放,细细探查之下,未发现任何人,于是他就立在树林中,静静等待。

林中寂静,气氛阴森,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嗡嗡”、“吱吱”昆虫的叫声。

左水东一袭黑袍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气息随风,人立如松,已经完全融合进了这片橡树林中。

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炼西到来,左水东笑着摇摇头,“是被戏弄了吗?”

左水东也很干脆,他不再等待下去,径回矿区。

回到矿区,左水东也没有去找炼西求证什么,没这必要。

左水东心情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径直回到自己屋中,打坐修练。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时,就有沧波弟子急匆匆地来找左水东。

“师弟,群风师叔有要事找你,快和我走。”

“好,有劳师兄。风师叔有说什么事吗?”

“我也不太清楚。”

“…………”

两人赶到广场上之时,广场已经站了三、四十名两派弟子,西善、瑞金、群风、吕途都在。

左水东见状,心中暗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左水东快步走到群风身前,拱手施礼道:“师叔,您找我?”

群风看着左水东道:“无隅,我有几句话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左水东躬身应诺。

群风问道:“昨日傍晚时分,太乙真宗的炼西有没有找过你?”

左水东应道:“昨日申时未、酉时初的时候,炼西师兄来找过弟子。”

群风又问道:“找你何事?”

左水东闻言,就将两人约斗以及之后改换地点之事,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群风听完,确认道:“你是说,你最后去了橡树林没见到炼西?”

左水东点点头,肯定道:“是的。”

左水东与群风的对话在场众人都听得仔细。

这时,西善开口道:“分出两队,去台地、橡树林再找找。”

“是!”

沧波门弟子领着太乙的人分作两队匆匆而去。

左水东问道:“师叔,炼西师兄怎么了?”

群风道:“听太乙弟子们说,昨日炼西从你那里回来之后,就独自回屋了,说是要静心备战。”

“他也没说在哪里比,也没说何时比。”

“一众太乙弟子一直没敢去打扰他,直到早上,有弟子去找他,发现人不在,他们在矿区找了一圈,也发了宗门信符都没见到人。”

“于是,他们就上报给了西善,西善这才带了人来找我。”

“我之前也问过他们了,就连看门的弟子我也问过了,都说没有见到。直到你来,事情就是这样。”

左水东道:“矿区四周虽已筑起'围墙'但只能防普通凡人和山林走兽,对于修士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

“既然炼西师兄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那他就一定是跃'墙'而出的。”

群风点头道:“矿区就这么大,人不在这里,那肯定是出去了。”

这时,吕途适时地凑近问道:“风师兄,这矿区周边还有什么风景古迹?”

群风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道:“没有啊。即使有,也该回来了。”

吕途奇道:“那这人能跑到哪儿去呢?”

几人正说着话,一枚太乙信符飞了过来。

西善接住,神识一扫,神色骤变。

西善鼓荡法力,怒吼道:“所有沧波门弟子放下手中之事,即刻来广场集合,违令者——斩!”

此音,声如洪钟,响彻矿区。

西善说话的同时已将信符传给了瑞金道人。

瑞金一看,也是脸色大变。

群风看着西善发怒的表情,心中大为疑惑,他上前询问道:“师兄,发生了何事?”

西善重重一哼,“群风,带我去台地。”

说完,西善又对着门下弟子道:“给我看紧沧波门人。”

太乙一众弟子,见师叔如此神情,都感到有大事发生,众人不敢怠慢,齐声应道:“诺!”

交代妥当,西善即随着群风朝着台地而去。

几里路程,对于金丹来说,就是抬脚就到的事。

当群风三人到达台地之时,只见前方有一群人围在一起。

此时,太乙弟子心中又怒又惊,见自家师叔前来,顿觉轻松许多。

有一人上前道:“两位师叔,炼西他……你们快去看看。”

三人来到近前,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蓝袍青年,额头、左胸口两处已深深凹陷了下去,人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了?”群风看得大惊失色,久久无言。

瑞金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尸体。

少顷,他站起身对西善道:“师兄,炼西的额头,左胸口两处,各中一拳,任何一处都足以致命。”

“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亥初一刻左右。看得出来,出手之人极为狠毒。”

说完,瑞金施法,在尸体上布下了一层薄薄的法力护罩,防止尸体腐化,等待进一步地勘验。

西善此时头脑有些蒙,他是此次出行的领队,门下有弟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人杀害,他这个领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即使找到真凶,一个失职之罪肯定是跑不了的。

瑞金神识外放,仔细查看台地这片区域。

少顷,他回过身来对西善说道:“周围未发现打斗过的痕迹。炼西应该是被一击致命,然后又补了一拳。”

这时,西善好像想通了什么事,他回过神来,怒瞪群风道:“你沧波门弟子居然敢杀我太乙弟子,真是好胆。”

群风赶忙辩解道:“师兄息怒,我沧波门弟子绝对不会做出此等恶事。”

“刚刚瑞金师弟也说了,炼西师侄是被一击致命的,放眼整个沧波门,谁有这个实力?还请师兄明鉴。”

西善怒道:“还敢狡辩,昨日早间,炼西与你门下那个叫无隅的弟子斗了几句嘴,无隅怀恨在心,借比试较技之机,提前潜伏于此,炼西一时不查,被无隅偷袭成功,一击致命。”

“无隅得手之后,又担心炼西未死,于是又在要害之处再补一拳。今日问话之时,他假言哄骗,说地点改在了橡树林,以图瞒天过海。”

“如此卑劣伎俩,你以为我会不识?”

当群风第一眼看见炼西的尸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阴谋。

他负责矿区多年,没少与三茅宫打交道,对于三茅宫层出不穷的手段了熟于心。

群风断定,此事极有可能是三茅宫所为。

现在他听到西善诬陷之言,火爆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群风厉声道:“这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

西善横眉怒目,道:“在矿区之内,除了你沧波门弟子之外,难道还潜伏着其他门派的人?”

“群风,你休要狡辩,此事定然是你沧波门弟子所为,杀人真凶就是无隅。”

说完,西善也不理众人,向着矿区飞遁而去。

群风眼神一凝,遁光一起,紧随西善而往。

一众沧波门弟子,几十号人都已聚集在广场之上。

大家一脸茫然,四处打听出了何事。

左水东静静地站在一边,刚刚西善几人脸色骤变,又匆匆而去,尽收眼底。

此时再结合整件事的经过,左水东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左水东正自思量间,只见远处一个蓝袍道士急急飞来。

西善飞回矿区,还未落下身形,就用法力一摄,左水东顿时就感到一股巨力笼罩全身。

左水东运功抵抗着这股巨大的拉拽之力,但筑基与金丹之间巨大的差距,运动抵抗却是徒然,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西善而去。

就在这紧急关头,群风赶到。群风这火爆脾气一旦上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他见左水东受困,想都未想一拳轰出,打散了西善与左水东之间的法力联系,解了左水东的围。

西善戟指道:“群风,你沧波门是要反了不成。”

群风挡在左水东身前,对着西善拱手道:“我沧波门一向尊太乙真宗为主,但我派也绝对不受如此不明不白的诬陷。”

西善正欲出手反击,只听一声,“师兄且慢动手。”

西善收手、回头,看向急急赶来的师弟瑞金。

瑞金急飞而至,来到西善身旁道:“师兄,此事疑点颇多,真相未明,不应大动干戈,还是速速上禀宗门吧。”

西善看了看这位同门师弟,道:“师弟你做事怎地如此之软?凭白辱没了宗门威名。”

瑞金躬身道:“师兄,我只是想找出真凶。我认为不会是沧波门弟子所为。”

西善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说到这里,西善忽然一怔,又问道:“师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瑞金道:“我太乙弟子怎会如此不堪,即使被人偷袭,也不会全无反抗之力。”

“刚刚我又细细地查验了一番,隐约间我感觉到了一股金丹之力。”

“金丹!”西善听罢,眼神一凛,“你是说,此事是群风或是那个吕途干的?”

“师弟,你确定炼西是在亥初一刻被害的?”

瑞金应道:“我敢肯定,误差应在毫厘之间。”

瑞金说完,西善摇了摇头道:“他二人在亥时时分都和我俩在一起,如何能分身杀人?”

瑞金道:“师兄,我没有说就是他俩干的。'金丹之力'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另外,杀人也要讲动机,这个无隅上次在法会上赢了炼西,从心理上来讲,他对炼西是有优越感的,从而就不会产生仇恨,至少现下是没有的。”

“而炼西输了,自觉没面子,今次他在矿区见到无隅,才会上前讽刺了两句,就因为斗了几句嘴,就怀恨在心,暗下杀手,我想绝无这种可能。”

“退一步说,如果真是无隅所为,那就应该是他主动去找炼西比试,而不会是炼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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