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桑树和昴日
“九灵元圣？”三圣母失声道。
她得了娲皇的宝莲灯，自然获取了一些天地间的隐秘传承。
哪怕太上老君的坐骑，板角青牛，世人也不过称之为金兕大王，有客气的大神通者，或许会称一声金兕道友之类。
唯独这九灵元圣，虽然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却被冠以“圣”的称号。
须知，她二哥杨戬的别称也不过是二郎小圣。
足见九灵元圣的地位。
元始天尊赞太乙“最尊最贵”“最圣最灵”决计非是捧场的话，而是事实如此。
在宝莲灯的传承里，太乙的前身可以说是太一，即使太乙成道之后，和太一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
那太一是最古最尊的先天之神，与大道平起平坐。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这个神就是说的太一。
不过太一没有成为道祖。
宝莲灯的传承里，与太一渊源最深的便是太乙、青帝，再次之就是上清道祖。
换而言之，太乙是得了太一的道性，青帝是得了太一的遗蜕，而上清道祖是得到了太一的神源。
凭借太一与大道并行的关系，能独立于大道之外，所以上清才能凭此截取大道，化为己用。
正因如此，也为三清一体的关系埋下裂痕。
截取大道的上清，自然和自视为大道代言人的元始，有根本性的理念冲突。
太乙得了太一的道性，更进一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是真正的无情道种。这也是太一和太乙的根本区别。
太一是仁爱的，太乙是不“仁”的。
太乙不仁，故而寻声救苦，不偏不倚，又没那么慈和，所以明明是幽冥教主，在亲和力上，自然不如号称要渡众生出苦海的佛陀。
哪吒带着三圣母、康老大进入九幽大门。
前方是深沉的九幽，黄泉水弥漫，但是以往里面有无数邪魔恶鬼、邪神怨灵，此时都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现在，人间才是地狱。
五浊恶世，众生悲苦。
这种时代，也是传教最容易的时代。
一路通行无阻，来到枉死城。
城头立着一道身影，背对哪吒等人，其一身黑袍、渊渟岳峙，气度超凡脱俗。
正是杨戬。
他现在以真身坐镇九幽，以变化之道，分出亿万化身在人间，用类似太乙寻声救苦的方式，救济众生，斩杀恶鬼。
这也使得二郎神的信仰在人间铺开，成为各地守护神，名声比过去大了不知多少。
可以说，现在人间任何一处出现厉鬼为祸的事，只要高呼“杨戬”之名，便可以召唤出杨戬的化身，将为祸的鬼物妖邪斩杀。
这也是杨戬暂时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因为厉鬼的诞生，根植于众生的恶念，所以永远也是斩杀不尽的，如果没有杨戬出手遏制，现在人间的厉鬼，还要比过去多十倍、百倍、千倍……
毕竟作恶比行善用意。作恶就像滚雪球。
一旦人间的道德底线被击穿，恶也就如洪水泛滥，再不可收拾。
“二哥，我来了。”哪吒同样是一身黑衣，只是魔性深重，这似乎也是它的本性。
杨戬缓缓转身，他仿佛已经等了哪吒千百世。转身过后，展露的面容，又像是黄泉一般，有种说不出的阴沉，与自身超凡脱俗的气质有着极为强烈的反差。
“二哥。”
“二爷。”
三圣母、康老大也同时开口。
杨戬的第三只眼依旧紧闭着，准确的说是一道暗金色蝌蚪文一般的竖痕。
“哪吒兄弟，人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回去之后，能不能替我问一句话。”
“什么话？”
“我还能活多久？”杨戬幽幽地说了一句。
三圣母、康老大、哪吒皆是心中剧震。
“二爷，你自然是福寿与天齐。”康老大说道。
三圣母：“不错，二哥你早已修成不死之身，不会死的。”
杨戬没有回答，默默地看着哪吒。
哪吒在周清座下听道多年，又是太乙的亲传，对于神圣仙佛的生死，当然有不比寻常的敏锐。
它深知，杨戬说出这番话，绝非无的放矢。
“二哥，我知道了。”
“好，别打开它。”
哪吒手里多了一颗漆黑又有些虚幻的珠子。
这就是生死簿？
哪吒心里有些疑惑，却被杨戬轻轻一推，转过身去，九幽的大门因此大开。
“别回头！”
…
…
周清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太乙山那里。
文殊占据的太乙山，所谓的五台山，在周清前世又称之为南五台。不过这处时空没有周清前世的五台山，故而南五台便是这处时空的五台山。
那里是佛陀和太乙彼此斗争的地方，周清只是顺道还太乙一个人情，同时通过三圣母的人情，向杨戬名正言顺讨要生死簿。
其实杨戬手中的那一页生死簿也非完整。
但不重要。
周清需要的是生死簿的本源气息。
这也是诸果之因愈发强大的体现。见一叶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点点线索，足以帮助周清看到事物全貌甚至本质。
无论是天书，还是镇元子留下的地书，都给了周清深层次的领悟。
他已经触及到这方时空最根本的大道，如果再领悟人书的奥义，将三书合一，便可以夺取这处时空最终的掌控权。准确的说，是山河社稷图的掌控权。
但这不过是三书合一的附带好处。
三书合一，对于周清而言，最重大的意义是，他可以借此跳出命运，将自己的未来彻底模糊，消散，甚至归于虚无。
这也是道祖的另一特征。
这是一把钥匙！
此时，在周清的破妄法眼里，眼前足足有九条命运长河，分别对应九个道祖。这九条命运长河，又衍生出九条时间线，随着九条命运长河彼此纠缠，交流、分叉……
这九条命运长河里，没有道祖的命运，而是众生的命运。
可以说，道祖正是通过这些命运长河，来左右操纵众生的命运。
不过，目前周清只能看到这一纪元的命运长河。
在命运长河之下，山河社稷图的真容尤为明显，但是里面有许多奇妙的投影，与各方道祖乃至于许多初古纪元有名的存在息息相关。
周清有种明悟，这山河社稷图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备份。
当一切都毁灭时，这些备份，也可以帮助道祖们最后的赢家，重新开辟新的初古纪元出来，衍生一切。
至于为何要这样做，而不是重新塑造新的历史。
周清猜测，或许初古纪元本身在道祖们眼中，已经是最完美的纪元，大道也处于最完美的状态中。
只是第九道祖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
所以山河社稷图里，有八位道祖的传说，却没有第九道祖的传说以及任何记载。
如今，周清距离掌握这山河社稷图，只差最后一样关键。
他却一点都不着急。
周清甚至好整以暇停止了打坐，唤出桑女。
桑女的面容愈发精致，气质也更加神圣绝俗。
昴日化身大公鸡，在桑树下行走。
现在的它，早已鸡犬升天，即使跑到大雪山冒充大日如来，密宗的和尚，哪怕正主在面前，也会因为昴日喷出的大日真火会认错。
昴日心里得意地想着。
想当初，它不过是在凡域里跟随主人的一只大公鸡，如何能想到今日有这等造化，成为世间金乌的源头，无比神圣尊贵。
玉宸宇宙那個金乌，现在给它提鞋都不配了！
鸡生的际遇啊，该怎么说呢？
桑女则是安静地坐在周清对面，双方之间隔着棋盘。
周清居然打算让桑女陪他下棋。
相比昴日的跳脱，桑女十分宁静安然，如果周清不开口，她一向是不说话的。
似乎，天地万物，没有什么能波动她的心。
其实周清怀疑，哪怕自己陨落，桑女也不会有太剧烈的心情波动，即使桑女会听他任何一个指令。
桑女作为天地灵根，似乎对修炼都不是特别热衷，更多是本能地去修行、变强。
这也是草木之精，得道十分艰难的原因。
除了本身情感淡漠之外，修行的源动力也不足。
如果是动物之属，见到一座山，就会想着爬上去，看看山顶的样子。
草木之属就不会。
它们只会默默生长，直到参天。
成长，不断地成长，如呼吸喝水一样。
只要它们活着，就能不断成长。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如果大桑树能修行无量量劫，自然也能成为道祖一般的存在。
只是要做到这般，须得有人庇护才可能。因此如蟠桃、人参果树乃至于传说中的黄中李等天地灵根，都需要有大人物庇护。
也只有这些大人物，才能让它们一直成长下去，不遭受伤及本源的破坏。
周清只是本能地下棋，没有用诸果之因。
而且棋盘纵横是三百六十道，远比凡人的棋盘变化多了无数倍。
不过周清每次落子，桑女都能回应上。
她现在有种特别的气质。
周清不用诸果之因的情况下，其实是看不出桑女在想什么的，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想。
主仆两人下棋，昴日还偶尔飞到树干上，放出大日真火，给主人照亮呢。
它好像也只能干这个。
让它下棋，它可不会。
随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错综复杂。桑女并不计较得失，一心一意地扩大地盘。
哪怕看似要被周清围杀了，却依旧没有彻底陷入下风。
周清倒不觉得是自己菜。
分明是昴日的大日真火太亮，弄得他眼睛不舒服。
这贼厮鸟，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讨厌。
大日真火映照出桑女无悲无喜的表情，当真是冰雪一般，阳光都化不开。
周清想着，自己好多年没给桑女渡入阳气了。
她也是天性如此。
周清又轻轻落了一子。
这一子落下，桑女的延展空间越来越小了。
同时，伴随这一子落下。
九条命运长河中的一条，在某个段落里，荡起水花。
周清在桑女落子回应之后，叹口气：“真是扫兴，我都要赢了，这时候来找事。”
桑女认认真真地看了主人一眼，似乎在说，她还没到该认输的时候。
不过周清显然不这样认为，“这局注定是老爷我赢了，所以今天我要喝桑露泡的茶。”
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罕见地露出疑惑。
主人赢不赢，她都可以给主人泡茶啊。
昴日则是似懂非懂。
抢来的东西更好吃？
反正它一向是这样的。
周清说完之后，将棋盘收走。
实在是有些丢脸，毕竟目前的局势来说，桑女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等黑料，还是先收走为妙。
下次，一定记得早点用诸果之因。
周清又接着施施然骑上昴日，来到不周山外。
…
…
在距离不周山千里之外，哪吒陷入血黄的迷雾中。
它的魔躯，宛如河豚鱼胀气之后被刺破，浑身的力量，以飞快的速度流逝着。这些血黄迷雾，竟然在汲取它的力量。
同时，血黄迷雾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扩散开。
哪吒手里除了生死簿所化的漆黑虚幻珠子外，还有周清的那一截手指。
此刻，在血黄迷雾的侵蚀下，周清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干瘪起来。环绕指头的清气同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散着。
哪吒知晓自己遇见了大麻烦，却不知是谁动的手。
它只记得杨戬的话，不能回头。
哪吒疯狂往前走，甚至试图大吼，召唤出九灵元圣。
可惜的是，这里不是太乙山，而且黄泉迷雾堵住了它的喉咙，令它的声音极度嘶哑。
明明都要到不周山了，居然来这一出。
哪吒十分地不甘心。
它的身体开始坠落，落到了一个坚实的大地上。
大地的泥土黝黑深沉，还有说不出的阴冷。
“好坚硬的土地，这里不是不周山附近的土地。”哪吒心中疑惑。
来不及想太多，一个硕大无比的蛇头从血黄迷雾中出现，朝着哪吒张口咬去。同时，天色陡然漆黑起来，连一丝血黄光芒都见不到。
哪吒心中一动，脱口道：“遮天旗！”
遮天旗是真武的宝物，漆黑坚硬的大地，分明是玄龟之背，而硕大的蛇头自然是玄蛇。
这是龟蛇二灵！
阻拦它的居然是真武！
怎么回事?
就在哪吒绝望的时刻，一抹大日真火射下来，将遮天旗烧出个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