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倾瑟在软轿里一眼不眨地看着太子,愣是想从中瞧出个端倪来。不想与太子的眼神一对上,太子立马变得黏糊了起来,绞着手指头不大好意思地凑过身体来,坐近了些,道:“娘子,为夫坐过来些,这样娘子才能看得更细致。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太俊逸了~~~其实我……我也觉得娘子好美丽~~~~”
先前倾瑟还觉得太子兴许已经不傻了,可听太子如是一说,她就晓得自己太高估他了。又傻又不要脸。
倾瑟扶着额头道:“今天下午表现得十分出色,颇有一个太子的样子。日后继续努力,莫要叫朝廷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给小看了去。”一想起那个宰相爹,倾瑟对这太子实为不放心,他哪里是宰相爹的对手。
太子兴奋得手舞足蹈,问道:“娘子亦觉得我今天演得特别好对不对?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那个样子特别威武?”
演……敢情他是在演……倾瑟闷住老血,道:“日后还是继续演罢好好演……”
太子道:“不行,那样好累人。”
累死你活该!
倾瑟捏了捏鼻梁,心伤道:“你说说,今日我爹叫你去书房都干些什么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太子嘟囔了句:“男人和男人之间……要怎么欺负啊。”
倾瑟坐起来,斜着眼珠子侧看了太子一眼,道:“我是问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太子又咧嘴傻笑了起来,过来拉倾瑟的手,道:“岳父对我很好,还请我喝了好多茶。”
倾瑟动了动手,没办法自太子手里抽出来。她便用了大力抽,太子用了大力傻笑着拽。似在得意洋洋地说,你抽啊你抽啊,你怎么抽不出去~~~后倾瑟索性不抽了,太子顿时又觉得无趣了起来。
突然此时,不晓得马车软轿如何了,猛地狠狠颠簸了一下。倾瑟与太子一个不稳,竟双双往一边倒了去。
结果倾瑟老老实实地压在了太子身上,太子猝不及防伸手搂住了她。那一瞬,百里落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此情此景该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稍稍一忍不住便能让人胡想了去。比如太子会蹙着眉头轻声低问:“怎么,摔到哪里了没有?”亦或者会道,“小心一些,莫要摔到哪里了。”如何如何都暖人心窝子。
然事实上,却不是如此的。
倾瑟先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太子道:“你如何不小心一些。”
太子委屈道:“娘子你翻身向为夫压过来,为夫一时没准备好。没见过娘子你这般心急的。娘子若是想在、在轿子里生孩子的话……地方太、太小了,不好发挥……”
你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用无比稚嫩无辜地眼神望着你,嘴巴里说出无耻下流的话,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倾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淡定地回一句:“生你妹。”
下一刻她刚想动身起来,太子就呻吟着连连喊疼了。
倾瑟以为他真是哪里给摔出毛病了,遂问:“哪里疼?”
太子顺手往身下指了指,道:“下面,下面疼……”
倾瑟一看,头都大了。眼下她正姿势极其怪异地趴在太子身上,这不是打紧的,打紧的是她的膝盖好死不死地撂在了太子的下身上。
差点没让他断子绝孙。
倾瑟抽了抽面皮,丝毫没有愧意或者是羞意地抬起眼帘地看了太子一眼,方才小心挪开膝盖,欲坐起身来。不想宽大的袖摆顺势一撩,自里边滑出了两样东西。
一方大红色的喜庆锦帕,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瓶子。
太子动作快倾瑟一步,弯身捡了起来,将锦帕和小瓶子放在掌心里看了看,疑惑道:“娘子,这是什么?”
倾瑟一见那小瓶子,眉头一跳,忙倾身过来抢。不想太子手扬了扬,使得倾瑟扑了个空。那可是她那奸诈宰相爹私下给她的东西,她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药,只是宰相爹说若是太子喝了瓶子里的东西,就会对她百依百顺。
话是说的那么动听,谁知道她那奸猾的宰相爹心里拨的是何种算盘,谁知道一瓶药下去会不会就将太子给毒死了。况且,就算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倾瑟亦万不能给太子喝了,果真喝了岂不是遭了宰相的道儿顺了宰相的意了?
因此,倾瑟原本想,待出了相府,趁着太子不留意,她便将那破瓶子给扔了算了。
失算啊失算,这不,还没来得及扔么,竟让太子给知道了。
倾瑟淡定地安抚太子道:“别喝,这个喝不得。”
太子立马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瞅着倾瑟,道:“娘子你是不是偷偷藏了糖水不拿给我喝,想回去后自己一个人喝?”说罢他便赌气似的仰头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尽数灌进了口中。
没人晓得,太子是听了倾瑟的那句“别喝”才意识过来,瓶子里的东西是可以喝的。小瓶子里装的是药水之类的东西,随着太子一口咽下,喉咙“咕噜”一声滑动了一下。
倾瑟睁大眼睛,看看太子将瓶子小口往下抖了抖,瓶子空空如也,再看看太子的面皮,咽了咽口水,喉咙跟着滑动了一下。
只听太子一声纳闷:“咦怎么才一小口就没有了,我什么味道都还没尝出来。”
倾瑟这回委实是吓坏了,霎时绷着一张脸,肃声道:“笨蛋,我都说了不可以喝你不信是不是?愣是什么都往嘴里送,万一是毒药呢?”
太子愣了一愣,安静地半垂着凤目。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猜不透他的心思。
倾瑟立即有些发慌了,摇了摇他,问:“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万一那真是毒药可就糟糕了。
哪晓得太子抬起眼帘,眼巴巴道:“娘子,那不是糖水~~~一点也不甜~~~”
倾瑟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着壁锦,侧头抬起轿帘看向外边,无奈道:“那不是糖水,是你岳母给我治葵水不调的药水。”
“呕~~~”
后来倾瑟不理太子了,任是太子如何卖乖她都不理他了。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太子证明,她十分生气。太子不听话的后果十分严重。
太子耐不住寂寞,拿起将将自倾瑟袖子中掉出来的一方锦帕在倾瑟眼前甩了又甩,不住地问:“娘子,这是什么?你快看一看,这是什么?”
倾瑟受不住太子的软磨硬泡,才淡淡道:“我娘送给我的鸳鸯枕巾。”
“鸳鸯枕巾?”太子迷糊地沉吟了会儿,似沉吟出了个什么结果,咧嘴一笑,将锦帕收进了自己怀里,道,“今晚回去便将房里那条枕巾换下来,日后都用这个。”
倾瑟抽着嘴角道:“我不喜欢鸳鸯,亦不喜欢大红色。”
太子单手撑着下巴,道:“那凤凰娘子喜欢么?回头给岳母说一声,让她红橙黄绿青蓝紫皆绣一份罢,娘子喜欢什么颜色便挑什么颜色。”
倾瑟不晓得,他这磨人的功夫到底哪里来的。她瓮声道:“我不喜欢枕巾。”
回到东宫,时辰已经不早了。倾瑟唤来两只小婢伺候太子,让他早些洗洗睡。然后让下人在书房里铺了一张榻,道是太子沐浴过后就去书房的榻上睡。
倾瑟原本以为太子如何都要死皮赖脸一番,又是叫娘子又是生孩子的,可太子却破天荒地不吵不闹应承了下来,就是神情太过委屈了些。
倾瑟觉得有些好笑,道:“这回怎么如此听话?”话一出口,倾瑟自己都惊了一惊,莫不是……莫不是她的宰相爹给的药水起作用了罢……
太子却眼巴巴道:“是不是为夫不听话娘子就又不理为夫了?”
倾瑟挑起唇角,睨着他点点头:“不许自称为夫,叫我锦瑟。”
“……锦、锦瑟……”
“嗯,乖,去沐浴罢,然后睡书房。”
回到宽敞的卧房,婢女掌上灯,里边的浴池早已漫上温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倾瑟便褪去衣裳在里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边洗她就在边想,今夜宰相爹给的那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药水,难道还真能使太子喝了之后对自己百依百顺不成?她完全不晓得宰相爹到底打的是哪门子心思,但有野心是奸相着实不假。指不定日后还会与太子对峙朝堂。
名门皇族就是麻烦,面上君是君臣是臣的,暗地里却要你争我抢非要斗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不罢休。倾瑟想,她该是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了,只是才刚刚开始。
她若要帮太子,日后就得事事小心了。朝廷局势她是不大懂,亦不晓得有多少人多少支势力牵扯其中,但她只需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得太子周全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百里国国运兴旺没可能,那让太子做个体体面面的太子亦或是日后的皇帝,总该可以罢。好歹这太子是因为倾瑟乱了命格才傻的……而且还是君玖上神的凡身……
就是不晓得待君玖上神历劫归去后,想起当初自己在凡间历劫的傻子凡身看见自己在凡间干过的系列蠢事,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使尽一切手段,来磨灭这段足以令他羞愤欲死的历史。
这么想着,倾瑟不禁扬起了唇角,扯过一旁的干衣服,出了浴池套在身上。一想起君玖上神,她倒突然有些想念那只白狐狸了。
白狐狸忒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身体养好就不告而别,一点情意都不顾。倾瑟想,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去青丘一趟,将那死狐狸找出来,要它卖身做牛做马报答自己对它的救命之恩。
沐浴过后,身心放松,倾瑟就觉一阵困意袭来。她捂着嘴呵欠连连,直往床榻那边去。然却走了不过几步,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叩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