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精深,不虚此行。
这是周舒走到灵桥尽头时的两个感觉。
可以肯定,他走的那条路绝不是蜀山灵桥里的全部,可能也就是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但他还是得到了数以千计的法诀,其中有不少都是古法诀,年代甚至要追溯到六七万年前,作为最早又极少衰弱过的修仙宗门之一,蜀山的底蕴当真难以想象,这灵桥里的法诀,也只能用博大精深来形容。
而周舒从灵桥里获得的好处也很多,众多蜀山法诀,或奇诡,或浩然,或迷幻,或勇悍,不一而足,进一步的充实了他的道,越发的宽厚和包容,和其他蜀山弟子毫不藏私的交流,则让他的短板得到了弥补,(他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自修,遇到的名师太少),不虚此行。
走出灵桥,前方依旧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依稀能见到一座数百丈的小山,小山似是精铁打造,闪着幽幽的光,山顶处端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骨瘦如柴,动也不动,难知死活。
周舒顿了一下,快步往小山走去,刚及山脚,便觉庞大的压力袭来,由外而内,连心神都不自禁的压抑起来,而他早有预备,运转法诀,将压力留在身外,保持心志清明。
压力来自十方砾心大阵,完全为玄心而设,没有玄心的他受到的压力不多。
越往上走,压力便越大,走到山腰,周舒已经要用大部分的神识元力来驱除压力了,而走到山顶时,他几乎用到全力,身体也不自觉的佝偻,要站直都不太容易,而那老者,将压力视作无物,坐得端正笔直,一个是没有玄心的他,一个是有玄心的蜀山长老,两下比较,高下立辨,何况甄远亭已经坐了三千年,着实深不可测。
周舒站直了身体,恭敬的行礼道,“前辈。”
甄远亭恍若未闻,直到周舒连续喊了数十声,才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浊如浑水,无法看透,在周舒身上转了一圈,凝声道,“你不是蜀山的人,是谁?来做什么?”
周舒正声道,“晚辈周舒,特意带一个人来见长老。”
甄远亭缓缓合上了眼,“长老两字,再也休提,现在我谁也不见,下去吧。”
“长老连自己的弟子也不见么?”
周舒神色微凝,也不多说,径直打开了手中的养魂珠,恒朗道人的元神期待了很久,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只刚刚钻出来就面露痛苦之色,显然无法承受这里的庞大压力。
甄远亭神色骤变,连忙抬手,一道蛋白色光罩倏然出现,将元神护在其中。
他盯着那元神,面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恒朗?”
“正是弟子,师尊!”
恒朗道人见到甄远亭,也是一样的激动,立刻跪伏在地,半晌不起。
在灵桥里的时候,周舒便对他说明了事情始末,也说了带他来找甄远亭,当然,恒朗道人没有对他说天遁镜或是蜀山的其他事情,但对周舒,恒朗道人只有感激。
看着恒朗道人,甄远亭不住摇头,那浑浊的眼中闪出点点亮光,满是欣慰,“你……你回来了……”
恒朗道人伏地不起,哽咽道,“是,弟子回来了,师尊,因为弟子的罪孽,这些年你受苦了。”
“有什么受苦的,几千年也不过一瞬,不必自责,起来罢。”
甄远亭注视着恒朗道人,微显笑意,摸了摸不多的几根胡须,“呵呵,三千七百年过去了,你还能回来,实在让我太意外了,恒朗,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肉身又去了哪里啦?”
恒朗道人缓缓抬起身,孩童似的抹了抹脸,泣道,“弟子无能,早在两千多年前肉身就已衰亡,只余元神苟延残喘,不肯殒灭,只想要回归蜀山再见师尊完成过去的承诺,却一直没有机会,直到遇到了这位周舒道友……”
他向边上指去,却发现空无一人,不觉愕了一愕。
甄远亭看向远处,温声道,“他下去了。”
山脚处,一个人影正往灵桥里走去,转眼间就不见踪影,正是周舒,他并不想参与其中,也不想让人误会他觊觎天道法宝。
恒朗道人微微一滞,“周舒道友真是好人,若不是他,弟子真的很难再见到师尊。”
甄远亭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是哪个宗门调教出来的?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定力,只怕现在的蜀山没几个能比吧。”
“自立的宗门,”恒朗道人看向甄远亭,笑了笑道,“师尊又起爱才之心了?”
“呵呵,看起来他有玄心资质,如果能加入蜀山也是极好,不过是自立宗门那便罢了,”甄远亭微笑点头,转向恒朗道人,面色忽地严正了许多,“恒朗,我给你的东西,你没有丢失罢?”
恒朗道人连声道,“弟子不敢,就算元身俱灭也绝不敢弄丢师尊借给我的法宝。”
“不用如此,我知你比天朗懂事得多,要不然也不会把天遁镜交给你了,”甄远亭轻轻点头,显出许多欣慰,“那它现在在何处,你带我去,不管多远都要找回来交与宗门,消除我们师徒多年的罪孽,让天朗不再背着骂名。”
“嗯。”
恒朗道人点了点头,“禀告师尊,一点也不远,其实天遁镜就在蜀山周围。”
甄远亭愣了愣,“在蜀山周围,你没有带走它?”
“请师尊恕罪,”恒朗道人伏在地上,低声道,“师命难违,弟子也不是有意欺瞒师尊,只是弟子遭受封心之刑,唯恐不能保护天遁镜,万一丢失又会给师尊带来罪责,给蜀山带来不可挽回的麻烦,所以离开蜀山后,弟子就把天遁镜藏在了蜀山附近的一个隐密处,用阵法牢牢保护着……”
“你根本没有带走天遁镜……”
甄远亭凝视着恒朗道人,不自觉的一声长叹,“难怪你不到千年就肉身衰亡,唉,恒朗,你怎么总是为别人考虑,你错了啊,若有天遁镜在手,你何至于如此短命?”
“师尊不也是么?”
恒朗道人抬起头来,注视着甄远亭,正声道,“弟子的一切都是跟师尊学的,无论修道还是做人,弟子都愿意跟随师尊,永不后悔。”
甄远亭面色一滞,却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