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舟微微蹙眉,神色凝重地看了会儿醒过来的喻司礼,而后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向程轩。
“程总,我忘了告诉你,上一个让我有这种压迫感的人,已经病死在牢里了。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保证能从他手上把人质救回来,可最后的结果证明……”叶晚舟顿了顿,嘴角一勾。“我运气还是不错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该有的下场,还是没缺席。”说完后把整个地下室环视一圈。
“程总,您这儿……怎么没有一张您家人的照片呢?嗯?”叶晚舟的目光落在程轩稍稍僵住的脸上,笑了笑。
“本来该有一个痛失妻子却伟大和蔼的父亲,和乖巧可爱的小男孩一起拍张照,可惜他的父亲是个人渣,居然在男孩儿五岁起就开始百般虐待,甚至干出了猪狗不如的畜生事,最后终于把儿子逼成双重人格的神经病了,换做是我的话……”叶晚舟向程轩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别说和这王八蛋一起拍照,没拿刀捅他几下就算好的了,您说对吧?程总?”
叶晚舟说着停下逐步靠近的脚步,见程轩脸上那两道平直的眉毛终于皱了些,逮着机会继续道:“哦不,您是这么想的,可还有人不这么想,十月十七号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的第一人格在用法律约束着不理智的自己,或许如今的你已经弑父大仇得报了?可人家凭什么要被你拖下水呢,这可是要坐几十年牢的事儿,程兄,双重人格在犯罪过程中只要存在意识泛化,完全可以按无罪论处,您。是觉得比起当初的弑父,绑架和非法拘禁的罪行还不够严重,所以现在就要……无动于衷了?”
程轩顺着叶晚舟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原本该放了合照的地方。
没有。在他接管公司以来盈利第一桶金后,便迫不及待抽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红利,买了离他本家老宅十万八千里的房子,离越远越好。这是两个他所达成的共识,逃离那个充满恶心回忆的地狱。照片在地下室,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呵……您知道的太多了。”程轩发觉自己竟在叶晚舟的随口胡诌里分了心思。他的视线缓缓从喻司礼身上移下来,面色阴桀盯着叶晚舟。
“是条子神通广大,连程家的破房子那都安插了眼线?知道太多对你我都不好……不如这样,叶警官——”程轩不怒反笑,音量突然拔高吸引叶晚舟的注意力,待叶晚舟警惕抬头,暴露后背空门,他后退两步,任由后来赶到的安保一拥而上。
人海战术,任他左突右冲,一群人将叶晚舟制服在地。程轩嘴角带笑,看叶晚舟趴伏在地上,一脸嘲讽的看向他,想再说些什么激怒他的话来。
可惜程轩今天没有心情踩谁的手指,不顾叶晚舟的叫骂,接过保镖手中的针管,对准喻司礼的静脉,针头逐渐没入皮肉。“您看好了...!”
程轩的脑内突然像被针扎一般,激得他手不稳,眼前出现重影,伴有爆炸般的耳鸣。
程轩握着的针尖在喻司礼的皮下脂肪层近乎搅动了半圈。
“真是个烦人精。”喻司礼还在昏昏沉沉的臆想中,他在那虚妄的世界里似乎是笑着嘟囔了一句,不过作用并不大。内容听不甚清的唠叨连带着叶晚舟那张洋溢着生气的面孔逐渐消失,接着猛然下坠,喻司礼惊醒过来———“叶晚舟?!”
喻司礼慢一步苏醒的行为能力在颈动脉被尖锐物体刺破的时候本能地活跃起来,拔出后才发现是一管内容不明的针剂。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冷哼一声,对这种手段似乎颇为不屑一顾,斜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任由这些人摆弄,许久才从因药物作用变得迟钝与混乱的神志中厘清状况。
保镖一时蒙了,不知道该先控制住喻司礼还是过去扶住程轩。
程轩的第一人格,在同自己作对,在进行对第二人格前所未有的反抗。
程轩的手脚发凉,感知开始迟钝,听不清一群人大呼小叫些什么,人格替换时,破碎的记忆片段也随之互融,见过的,没见过的,海啸山崩涌来,他呆滞地被强行拉入一片白光之中。
“你——”
程轩的第一人格半睡半醒间察觉他又把什么人绑回那间地下室。不像平日里一样坦荡,第二人格这回花了很大功夫,甚至妄图屏蔽他,导致他中途断片不少。直到刚才他才趁第二人格情绪不稳才得空溜出来。
“居然是喻总...”
第二人格打算给喻司礼注射的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有些过了。他下意识制止,出于对后果的担忧,这是他第一次强行出来。
程轩背部汗湿大片,额发贴着眼角,手也在抖,精神消耗大半,他在半空中稳住疲软的身形,却因对身体操控仍有延时,脚软险些瘫在地上,借着保镖的力站稳,让面面相觑的众人都先退出房间,回大厅待命。
“这位……唉……”程轩原地稍加思索才记起他跟前这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是谁,两人相顾无言。
叶晚舟咬着牙,冲上去朝程轩肩膀处狠狠怼了一拳,力道很大,推得程轩一个趔趄。“被迫”做了这种事,他眼下也只能沉默受着。
叶晚舟又骂了些什么,眉头拧成了更加纠结的一团,紧接着直奔床头。而程轩发保镖还碍手碍脚挡在那,床头空间原本并不狭窄,此刻硬是加塞了三个成年男性,不得已,叶晚舟先退了出去,由着程轩的两个保镖将喻司礼搀起。
叶晚舟借着被保镖松开的空档从地上蹦起来,不由分说就给了程轩一拳。他见程轩未曾阻止他,疑惑地打量了会儿程轩此刻的神态表情。程轩的眼中有些无奈,且能感觉到整个人敛下了一层阴狠的戾气。“看来是切换回了主人格……”
“程轩,你是不是……”
叶晚舟一句话还没问完,面前的程轩点了点头,随即见程轩吩咐人来给喻司礼清理被针管扎出血的脖子,那穿着白大褂的人也毛手毛脚的,喻司礼几不可察地“嘶”了一声。
叶晚舟:“……你能不能轻点儿?”
那白大褂愣了愣,而后又神色平淡地捏着棉签继续做事儿,但能看出他的动作是轻缓了些,半响后喻司礼的脖子上多了个创口贴。
叶晚舟低头抹了把脸后呼出一口气,终于看到了没什么大碍的喻司礼,不安,焦躁,担忧,甚至恐惧都在这一刻从脑子里紧绷的弦中散出去了大半。
喻司礼从床上坐起,轻轻地喊了一声:“叶队?”
叶晚舟放下捂着脸的手抬头对着坐在床上的喻司礼笑着回道:“嗯。你没什么事儿吧?”
喻司礼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儿?要有事儿我应该已经在担架上了。”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我要是再玩来一步,你可就....”叶晚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那针管里是什么玩意儿,只能等带回局里化验才知道。
“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