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李柃都在忙着处置斩杀血鲨王之后的相关事宜,并不怎么关心北霄岛上的动向,北霄岛上也因时局变化,把召请援手,定鼎大局之事一拖再拖。
本以为血鲨王已死,不必再派特使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派来。
不过李柃一听就大概理解了总会高层的意图,北海这边的确需要安稳祥和的局面,总会特使来此也不是为了对付血鲨王,而是为了处理战后诸多事宜。
远的不说,就说分舵这边,长老会都快无法正常运作了,四名结丹长老,数十名筑基骤然死去,意味着权柄和位置空缺,必然引起新一轮的争端。
不靠总会,就凭分舵的这帮人处置?不把狗脑子打出来才怪。
李柃别无他想,第二日就赶往北霄岛,见到了总会派来此间的特使。
那是一位长相俊逸的中年男子,气质内敛,看不出丝毫修为的模样,就连身上气味都极为淡雅,但见众人对其都极为尊重,必然不是弱者。
堂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北霄岛上的老熟人,云笠长老,尚长老等人,但除此之外,也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两人,其一是个大腹便便的白胖中年,坐在那里,自有豪商大贾的气势显现,满身铜臭熏染整个房间。
另外一个则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材虽然瘦削,但是气势凌厉,整个人就如同锋利的宝剑供在架上。
有北霄岛上的老执事热情道:“李宗主,你终于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总会来的特使,许垣许长老,这位是万宝楼的会首马万宝马长老,这位则是前段时间跟你提说过的萧志和萧长老。”
总会来的特使,李柃其实并不是太在乎,毕竟他来者是客,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就该回去了。
马万宝和萧志和却是北海地面上的人物,今后打交道的可能性大得多,因此多出几分关注。
李柃飞快回想了一下,发现以前就听说过他们大名,只是未曾真正重视。
“马万宝,这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据传其是万宝楼内一名筑基执事的独子出身,儿童时期喜蟹可把玩,又畏其钳,因断而蓄之,当时就有长老惊为天人,言称此子明睿如斯,以治天下可也!
果不其然,一番悉心栽培之后,马万宝在短短几百年间筑基结丹,执政万宝会,一改被北霄岛排斥出商业中枢的颓败势头,堪称中兴之主!”
万宝楼,这是一个曾经在整个天下都叱咤风云的大型商会势力,可以和金钱会相抗衡的存在。
奇珍楼,珍宝阁什么的,只不过是后起之秀,而且还是地方性质的势力,李柃的香市更是底蕴浅薄,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这就应该是所谓的瘦死骆驼比马大了,万宝楼即便走在下坡路上,仍然还是比大部分新兴势力还要强大的,他们在北霄岛上也拥有自己的长老席位,只是话语权素来不重,缺乏存在感而已。
李柃的积香宗和香市都曾与万宝楼打过不少交道,这些与马万宝有关的消息就是从中打探得知的,只是始终无缘得见其高层。
与李柃相识的几位筑基长境界管事长老都对马万宝推崇有加,视作重现昔日辉煌的重要人物,而且就算是如今的万宝楼,财势都比李柃的香市大得多,别的其他长老且先不提,单只这位马万宝马会首就拥有一妻一妾,分别是田氏和王氏,尽皆拥有结丹修为。
一家三结丹,这可比李柃门下七英双杰什么的牛气多了。
而且李柃一看就知,这位马万宝也是实力数鲨的人物,具体修为实力如何尚还不得而知,但至少也远胜于血鲨盗的二当家,三当家之流。
至于那位萧志和萧长老,也是堪比血鲨王的强者,但因其常年闭关,无心势力,只需要稍加关注即可。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小小一室之内,就出现了总会特使,马长老,萧长老三位堪比血鲨王的强者,看来北霄岛若要动真格的,也不是毫无办法。”
李柃内心深处突然涌出莫名怪异的感觉,愈发的对这种博弈游戏厌恶起来。
你们这些人,早干什么去了?
“李宗主,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马某对阁下可谓是神往已久了,只是地处偏远,未能来此得见,深以为憾。”马万宝起身,客客气气和李柃作揖见礼,说了一番客套话。
其实真实原因是李柃崛起太快,他又常年镇守西边东昌岛,处理和西海接壤的相关事务,顾不上这个后辈小子。
一转眼,人家后辈小子都足够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萧志和则平淡了许多,起身拱手为礼,没有多言。
修士当中大把人不善交际,李柃也不以为意,笑了笑,热情说道:“二位前辈大名才是真的如雷贯耳,还有许长老,北海同仁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近些时日海盗肆虐横行,我等都寝食难安啊。”
许言似笑非笑,道:“李宗主实力超群,连血鲨王都斩杀得了,三当家碧眼妖王也死在你们召请过来的援兵手上,又怎么会担心些许蟊贼。
我此番过来,是奉命处置黄路长老身后诸事,还有成雄,阴素君留下手尾的,完结之后就要回去复命。”
众人闻言,大为惊异:“您不在这里长久坐镇?”
许言摇了摇头,指向萧志和身边一个空位,对李柃道:“李宗主,你先坐下吧,我们在此商讨一下关涉北海分舵未来的几桩大事。
李柃点了点头,依言坐下。
许言道:“如今血鲨王已死,黄路长老与成雄等人之事也算是暂告一段落,我等要尽快找回这二位尸首,带回去安葬,同时也是对总会高层有所交代,烦请各位发动麾下势力协助寻找,若无所获,至少也搜检一下遗物。”
有人道:“这个没有问题,我等自当尽力。”
李柃沉吟着没有搭话,随后也默然点了点头。
“其次,是血鲨盗残部的追剿事宜,如今血鲨盗大当家血鲨王已死,剩下的当家船主也死的死,散的散,眼见着是不成气候了,但为防止某些宵小之辈借他们名义作恶,还是要赶尽杀绝,还北海修仙界一个安稳太平。”
尚长老道:“这个也没有问题,斩鲨联盟虽然遭受重创,但总算还有一些力量在,只要各家都大力支持,必能重焕新生。”
马万宝道:“我个人代表万宝楼再捐五亿!”
众人闻言,不由得感慨:“马长老,豪气!”
尚长老私下里对李柃传音道:“此人为了重返北霄岛,获得长老会席位,已经捐了十亿,如今又再捐五亿,看来能在斩鲨联盟占据不小话语权了!
李柃,你要注意点儿,他们万宝楼虽然走了下坡路,但这些年凭着流洲,聚窟州,凤麟洲那些地方的生意再度起复,又积攒了不小财势,而且和我等金钱会分散投资所不同的是,海中势力集中于北海一带!”
金钱大道的规矩,向来都是看钱说话的,他们愿意认捐,必然要出钱出力,在此过程掌握部分分配之权,让底下许多人得到好处。
如若有意收买人心,积聚实力,必定能够趁机夺回部分影响力。
而今北霄岛上百废俱兴,长老级的高手都死了不少,说不定就要给重新洗牌了。
当然,北霄岛的话语权也绝对不是区区十五亿能够买到的,他们所忌惮的是马万宝本人,还有这种金钱开道的作风和气势。
尚长老这也是把他当成北霄岛一伙的了,想要拉着一起对抗外来势力,免得影响力原来的长老会权力。
许言继续说道:“地煞门计穷力竭,已经沦落到发动散修的地步了,还在大海上传扬什么宝藏谣言,意图借那些草莽江湖力量闹事。
若能重建斩鲨联盟,以昔日对付血鲨王的力量去对付那些下海散修,必定能够手到擒来,但亦要防范他们以各种手段滋扰破坏,要做好长期巡弋征战的准备
好了,这些大家想必都比我这个外人更加清楚,就不再赘言了,接下来说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还有第三点?”
“最重要的”
北霄岛上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却听得许言以略作停顿引起众人注意之后,石破天惊道:“总会高层已经和玄洲当局取得谅解,决定联手合作,共抗魔道!
从此之后,我四海商会将要不遗余力为大乾皇朝发展海军,兴建港口,并提供各种机弩,火炮,神火霹雳等征战利器,作为回报,我们将正式获得深入内陆经营商事,乃至兴办坊市的资格!
在此我特申明以下禁令,再不许有只船片木卖给大乾朝的敌对势力,也不得为逃亡海上的妖道,余孽之流提供庇护,更不得随意再为陆上坊市提供各种灵材宝物!
此事从即日起进入筹备阶段,接下来的一二十年乃至甲子以上都将为登陆玄洲而准备,力求百年之内站稳脚跟,并与大乾皇室达成紧密合作。
我知各位俱皆豪强,崇奉自由,这一番总会之令可能听不进去,也不愿遵守,但不要紧,今后一切责任自负就是,总会并不会对你们所为作出什么限制,但若恶了大乾朝那边,排斥某家某会进入,同样爱莫能助”
许言接下来说些什么,李柃已经无心再听了,他诧异于四海商会的选择,也诧异于玄洲的形势变化,一时愕然无比。
“四海商会合作?”
传统修仙不是最鄙夷金钱大道的吗,如今竟然都已经达成合作了?
此前曾经透露过,和那些魔道,余孽有所合作的云笠则是面色煞白,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合作”
这不是把他们的路子都堵死了吗?
许长老那一番话就是专门用来敲打他们的,谁不知道,奇珍楼卖了许多刀兵甲胄给叛军,凡物换灵材,这是何等的暴利?
等到聚议结束之后,众人散场,各自离去,尚长老突然叫住李柃:“玉仙好一阵没见,怪想你的,跟我回去看看她吧。”
“您可别这么说,我是有妇之夫!”李柃见旁边众人看过来,不由得苦笑,但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过去。
尚长老传音道:“李柃,看出来了吧,总会鼠尾两端,两面下注,想要利用我们北霄岛来打入白道的官方市场,而地煞门则是与那些对立面的人物合作。”
李柃道:“看出来了。”
尚长老道:“那么,你打算何去何从呢?”
李柃道:“贵会将欲如何?”
尚长老道:“我们主业在于钱庄生意,放贷收息也要安稳营生,当然是支持白道的官方,这毋庸置疑。”
李柃暗自一哂,顺着她的口风道:“我们香市也是正经营生。”
“既然如此,事先筹备一下吧,此间事了,差不多也可以着手上岸了,我们可得悠着点儿,不要让总会在后面摘了桃子。”
李柃无奈苦笑:“那是您的总会,可不是我的总会。”
话虽如此,他心中反而愈发警惕起来。
自己在北霄岛上可是外人一个,香市也是新兴的势力,底蕴没有那些商会成员雄厚。
究竟应该何去何从呢,万一押错宝的话,今后还有今后吗?
好在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会定局,他还有大把的机会见风转舵,随机应变。
不过李柃还没来得及联络宗门,把这件事情告知妻子和闵莲等心腹,就见万宝楼的筑基总管登门造访,呈上一份请帖:“敝楼会首有请,还请李宗主赏脸。”
李柃心中有数,手一挥,立刻应承下来:“前面带路。”
不久之后,他就在岛南的一处万宝楼产业与马万宝密会。
这位马长老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没有搞什么宴席或者试探之类的把戏,屏退手下之后,开门见山就道:“北霄岛尽庸人,唯我与李宗主真英雄,何不联手共谋,以掌北海?”
李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