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莫管我,自己且先退去!这次当真是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我得想办法先跑了”
莫清平的传音隐隐约约飘来,但很快,随着白狼没入林中,就消失无踪。
密林阻断了李柃的神识感应,四周雾气深重,更是使得天地昏暗,万物浑蒙,连景物都难以看清。
他缩地成寸,追了几步,但很快又暂且停下。
空中隐隐约约传来莫清平的气息,然而当中踪迹正在飞快消散,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梦界时空交叠,现实之中的传播规律似乎在这里失去了作用,竟然无法一路追踪,只能在靠近之后才能有所察觉。
“方才那白狼好像不是简单之物,至少也得是妖王级别的存在,就是不知,究竟是梦界里面天生地养的精怪,还是外界潜进来的梦灵体。”
李柃回忆着方才受袭的画面,暗自猜测起来。
“莫前辈已经损失了些许精神之力,也不知能在狼嘴里面坚持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找到机会就自行逃脱,也未必能够回来找我。
而后面,还有一目族的追兵!
若被围攻,恐有溃灭之虞,无来由的损失梦灵
还是跟着进去,林子里面再找找看!”
重新漫步在茂密的黑林中,没有了莫清平带路,李柃的第一反应是林海茫茫,漫无目的。
他所拥有的知时识地神通,只能感应到大范围的模糊地形,具体到自身所在,周遭都是迷雾笼罩,混沌不清。
而且他在这梦界里面,所曾探索过的地形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梦蝶谷,后山,还有游魂原几处而已。
他至今仍然可以清晰感应到那边地形已明,但却没有必要折返回去,只能往前方的黑暗深处不断探索。
缩地
缩地
再缩
接连移形换位,不断遁形,李柃脑海之中的地形再开数十里的长长路径。
周围越来越幽深,越来越静谧,空气都仿佛凝固下来。
梦境最为容易发生之事就是迷路,一旦失去自己方位之后,回过神时,已是天涯海角。
因为这里的空间并非真正的洞天乾坤,而是梦境本身所营造的假象。
他此刻与莫清平之间的距离,既是无限远,也是无限近。
关键在于认知,倘若能够认知到他在何方,便能准确定位,而若是无法认知,那便毫无办法,只能像大海捞针一般到处游荡探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李柃模模糊糊产生了气机的感应,猛的向前一踏,来到一处可疑之地。
这是一处不久之前才爆发过剧烈战斗的场所,树木东倒西歪,大大小小的深坑四散分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各种罡煞之力。
李柃细嗅一阵,确认这就是那头白狼和莫前辈交战的场所。
“莫前辈逃脱了?还是被吃掉了?”
这里既没有莫清平,也没有白狼的尸体,李柃甚至无从判断,他的梦灵体是否选择了回归。
而若是他已经逃脱,说不定也以为自己已经听话回去,未必见得会留在原地等候。
“这下麻烦了,四周的气机被搅乱,反而更不容易寻找了!”
李柃不得以顺着自己的直觉继续往前,打算碰碰运气。
然而让李柃有些始料未及的是,莫清平的下落没有找到,反而有股浓烈的香气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柃回过神,看了看四周,确认道。
“兰草的香气!”
这里已经是森林深处,受到外界感召,阴炁化生,不少木性元气都转化成为奇形怪状的树木。
同样也有一些转化成为奇花异草,当中的些许精炁表现出了灵材的特质,造就李柃所闻见的未知香气。
这一次,他所闻见的是类似兰花质感的香气。
莫清平曾经说过,梦界之中的许多无名灵材无用,有两大原因。
其一是这些物种性状繁杂,各自都拥有着难以归纳总结的混乱属性,若非花费巨大代价,一个人是很难理清头绪,真正摸索清楚其作用的。
其二便是这些东西不成种群,也没有固定的繁衍方式和传承。
就算当真有天纵奇才之辈能够充分研究此类物种,大多也只能够从手头上的一份孤品当中受益,并无办法转移到其他的同类物种之上。
他在这些研究当中所得的种种经验,好处,都将会是一锤子的买卖。
这样算下来,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常人都是追求彩虹花那等梦中灵材,且先不说它们究竟价值几许,好歹是个稳定的品种,知晓其性状和出产之地之后,便可以按照需求,时不时的过来收割一番,产生稳固收益。
修士在此间所获得的收益,不会是当时那一份的三五千灵石,而是无穷无尽。
但是李柃仔细想了想,却又发现,这两大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同一个。
“普通人研究这些东西,终究得不偿失。
就算真的要不惜牺牲自己利益,来个神农尝百草,好歹也是对后人有用才有意义。
不过,我似乎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
这些东西有用没用,不是靠看,也不是靠猜,靠闻就可以了。
闻着没有什么感觉,必定是平庸的,所散发出的香魄不多,甚至根本没有香魄的,那就只是梦境营造出来的虚假之物,等同于凡材。
而若是拥有香魄的,至少也是不入流的灵材。
拥有强烈香魄,乃至于能够产生妙用的,更加值得一试。
我甚至可以越过物种本身,把里面的各种香魄收集起来,从更细微的构成方面进行归纳总结。
不同物种之中,若有相同的香魄可以萃取和精炼,也可以各自加以研究。
灵材和灵蕴并非路边的大白菜,随地都可得见,这就已经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精力,确保所费心的都是这类有香之物。”
想到这里,李柃上前,仔细感应自己无意之中发现的这株灵材。
它的外形有些像是兰草,但却在枝叶中心生长着如同小蛇的长须,一条条的无风自舞,如同拥有生命一般。
李柃所闻到的香气并非从枝叶花果等处传来,而是在这些小蛇般的触须头冠上。
那是一种外形类似红花,带有兰草芳香的未知之物,只是摄取到少许,就让人有种耳聪目明,四周都仿佛亮堂许多的感觉。
嗅觉的规律是,闻嗅之时就已经品尝到了相关的气味和香魄。
闻嗅,实际上是在用嗅觉的器官“品尝”空气中弥漫的物质微粒。
芳香对应愉悦,恶臭对应厌恶,这种反应本身就是有益还是有害的大致判断。
这是天地所赐的测量手段,也是凡人所具有的神通。
李柃认为,凡人也是有神通能力的。
这些种种嗅觉和判断物质有益或者有害的本能反应,对于那些没有嗅觉的生物而言,毫无疑问就是天赋神通。
因为天地造化的神奇,使人和其他拥有嗅觉的动物能够通过捕捉空气之中弥散的物质微粒,得以安全判断其性质,并且归结于有利或者有害,从而趋利避害,这就是能力。
闻到这种香气,使得李柃生出了极其强烈的直觉,这应当是一种对于感官有所助益的刺激性香料,或可当成灵药来使用。
更为值得关注的是,它当中的某些成分和此前所采摘的那株类似蒲公英,又似各种植物拼接而成的畸形灵材有着共通之处。
李柃神念精细分析,通过单独具现其中的某种香魄,竟然还真的筛选出了完全相同的成分。
那是一种形如柳絮,但却呈现淡蓝颜色的细小游丝。
“这种东西,竟似可以强化听觉和视觉,增益这两种感知
尤其是针对声波一类的听觉能力,更甚于视觉!
在这同时,似乎有种身躯变轻,气机灵活的感觉。”
李柃也不知道此物之名,但却根据这种特性,想起了一种名为闻遐草的奇异之物。
香乘载曰,齐桓公伐山戎得闻遐草,带者耳聪。
这是说这种名为闻遐草的事物,拥有使人耳聪的功效。
又有拾遗记一书记载,闻遐草,服者轻身。
这些都恰好正应遐草香的特征。
他姑且将其暂命名为遐草香,忽的主动运用闻香天赋,将这些同一香魄汲取起来,如同食物,尽数吸入。
原本昏黑如深夜,而且被灰黑雾霾所笼罩的森林,一下变得亮堂数分。
“还真的有几分用处呀,就是不知道,这种效果是否可以继续叠加。”
李柃心中生出了几分讶然,同时也有些许的惊喜。
他此前就一直感觉,在这梦中活动,多又不便,单只依靠闻香天赋,如同出窍夜游,远远没有日游的明澈通感来得便利。
这种遐草香,或许能够改变这一局面!
李柃干脆一边寻找莫清平的下落,一边继续在森林里面闯荡起来。
其实一路过来,他所闻到的香气还是颇多的,散乱在这一带的阴炁积聚,形成了蕴含着诸多精神投射的混乱梦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物质构成的投影。
从其物质根基的丰富程度来看,绝不逊色于那些洞天福地。
唯一问题是,这些东西被梦境的天地大道扭曲,太难梳理清楚了。
正常的森林之内,树木虽多,但却终归会有成片山头的同一物种,树木之间所生草木亦然。
但是李柃一路走来,愣是没有见到击中能够稳定其性状的固有物种,反倒是又再找到了像是的畸形拼凑之物。
有些外形如板蓝根,头顶却生出了珠花;
有些长得玉米一样高,粒粒朱果高悬,长势喜人;
有些形同蔓藤,结出南瓜大小果实,剖开之后,却是一滩浑水,立刻流泻满地。
如若按照正常之法,一样样的采集,分辨,李柃是不可能从中获得有用之物的,但经近前嗅味,却是很快就发现了些许规律,从而找到似乎是精炁积聚,投影集中的区域。
在这里,他总共又再采摘得十余种外形从虫草花至花椰菜不等,外貌千奇百怪的畸形灵材,又从其中七种之上发现共性,获得遐草香的香魄。
李柃将其那些形如柳絮,但却呈现淡蓝颜色的细小游丝收集到了一起。
暂时来不及深入感召,以众妙化香诀收录和模拟其香,不过,他却可以直接利用此物,通过亲身的尝试品尝其性味。
李柃催动衍梦诀,一股脑的在这些奇花异草之中注入自己的精神之力,从中挤出类似草汁的靛蓝灵液,复又以闻香天赋精炼萃取,不断提纯。
不多时,一大口熬炼好的药汁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拎也没有嫌弃这种东西看起来奇怪,一口将其吞了下去,然后将榨取完毕的草渣扔掉。
轰!
顿时之间,脑中如有一股无声的巨响乍开,自己梦里的身体,果真变得愈发耳聪目明,感知灵敏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现。
过去李柃虽然已经修出道体,在这些方面却没有丝毫过人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筑基水准而已。
而今他仿佛一下就诞生出了与视觉和听觉有关的神通异能,尤其是当中的听觉,仿佛画作了全方位的立体的感知,音波如同实体,在脑海之中流动交织,构成了无色的画面。
这个时候,李柃才发觉,四周并没有之前所感知的那么平静。
风声,树声,虫蚁声,声声袭人,一道道宛如水波的涟漪在空中荡漾,交织成为一股特殊的画面。
而视觉的增强,更是令得周围的能见度扩大到了数十丈之外,之前的那些黑色雾霾再也无法影响自身。
甚至就连知时识地的神通,都变得好使了几分。
李柃运用这种能力,又再往四周逛了好几圈,断断续续找到一些生活在这片树林之中的生灵。
这座黑森林里面果然也是颇有一些活物的。
只不过,这里并不含一目族或者白狼,梦蝶之类的超凡生物,都是普通的蛇虫鼠蚁而已。
李柃并没有从它们身上感应到强大的气息,也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干脆一概都当没有看见。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