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回 陆公子的信

陆怀熙给虞香珠写这信时,是犹豫了又犹豫的。

毕竟这是将自家家丑往外宣扬之事,到底是有些羞耻的。

但,倘若他不说,虞姑娘半点不知情,却又是对虞姑娘的不尊重。因着他的关系,无辜的虞姑娘被牵扯到陆家家主之争里,他觉得实在是羞愧不已。

他未曾想过,那安安分分的陆怀意,竟如此卑鄙。

“陆公子给我的信?”虞香珠不解地接过那张薄薄的折成几折的纸。

外面连信封都没有。可陆公子为何要给她写信?他的下人都来了,直接转告她不就行了?

张春道:“熙公子到城外去了,无法赶回来,是以叫我来给虞姑娘送信。”

虞香珠展开信,上面的字迹强劲有力,笔锋锐利,与她所见的陆公子,竟是大相径庭。

上面不过寥寥数语。

“因陆家争夺家主一事,而牵扯虞姑娘,实在抱歉。陆某有堂弟陆怀意,恐因陆某而迁怒于虞姑娘,还请虞姑娘有所防备。”

虞香珠看得一脸莫名,只觉好似在看话本一般。

她不过是买了陆公子几斤茶叶,就被陆家的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陆家……还真是可怕!

不是,那钟鸣鼎食的陆家人,竟活得好似在权谋戏本里一般吗?

转念一想,陆家家主之位,应是值得有些人拼得你死我活的吧。

不过竟能牵扯到她,却又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省得了。”虞香珠整理好表情,抬头对张春说。

方才这虞姑娘看公子的信时,脸色叫那一个千变万化。但一抬头,便变得笑意盈盈了,叫人摸不透她心中是如何想的。

张春不由自主的想,这虞姑娘,看着比陆怀意还要可怕一些。

呃,不不不,他怎能有如此想法?

明明虞姑娘看起来,很和善、很好相处的样子。

“那我便告辞了。”张春忙不迭的说。

张春一走,祝清和钟源便齐声问道:“香珠儿,可有事?”

虞香珠笑道:“陆公子不过是写信来,告诉我,他庄子里的茶都采摘完了,待做成茶饼,再给我送过来。”

钟源窥着虞香珠的神情,竟是看不出半分。

他这邻家妹妹,天真活泼时可爱得紧,可想要遮掩内心的真实想法时,旁人也看不清。

祝清和虞香珠又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便先走了。

钟源睨着虞香珠:“阿清走了,有些话不能对她说,可总能对我说罢。”

钟源是比祝清要难糊弄,不过告诉他又如何,不过是让他徒增牵挂而已。

虞香珠笑道:“真没事,对了,你后日出发,货担上留有多少位置给我?”

“你想让我卖多少,我就挑多少去。”钟源说,“不过这次要去探路,可能要久些才能回来。”

不管在何时,出门经商都是一场冒险。

虞香珠想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转为一句话:“在外面多加小心。”

钟源点点头:“好。”

他没说让虞香珠多照料他家中,虞香珠也没说。

钟源离开后,虞香珠忙着将配好的香料装香囊时,万婆子探头进来:“香珠儿在忙呢?”

万婆子动作这么快,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打听到高家的情况了?

虞香珠笑道:“是啊。”

万婆子的眼珠子却是溜溜的转:“香珠儿,你沈家表哥晚上不回来吗?”

原来她是来问表哥的,这是还不死心?

“我表哥欲奋发读书,平常无事,不会回来。”虞香珠笑吟吟道,“万婆婆找我表哥有何事?”

“这倒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你小草姐姐不是许久没回来了嘛,我想着给她写一封信问问情况。”小草是万婆子的大女儿,嫁在宿州城外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夫家是做瓷器的,和娘家也算是有生意往来,每年会跟着夫家的车送货顺道回来几次。算算日子,这时候是该回了的。

往年便是小草姐没回,万婆子也不会去信问,总说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虞香珠并没有揭穿她,而是道:“我表哥不在,我也是能替你写信的。”

她可是这条街上识字最多的人。虽说比不上像表哥那样才华横溢,但写信还是通顺的,能将事情说得清楚。

万婆子呵呵笑:“罢了罢了,指不定过两日就回了。”

她说着便要走,忽又止了脚步:“诶,香珠儿,你和钟源走得这般近,就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吗?”

虞香珠笑道:“我和钟源自小就在一起长大,喜鹊街上的人都省得,怎会胡说呢。若是要说嚼舌根子,定然是外头的人不明所以,才胡说八道。既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管他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听不着。”

万婆子讪讪的笑:“呵呵,香珠儿倒是心大。我想起来了,我锅里还炊着饭呢,就先回去了。”

“万婆婆,你慢些走呀!”虞香珠朗声道。

她刚垂下头分装香料没多久,听得又有人进来了。

她还以为是万婆子不死心,正想挪揶几句,却见门口站着那人竟是沈嘉盛。

虞香珠疑心自己看错了,沈嘉盛却已经取下蓑笠:“表妹。”

还真是表哥。

还真是凑巧了,方才还和万婆子说自家表哥发奋读书,后脚表哥就回来了。

虞香珠赶紧起身:“表哥可用饭了,我这就去叫阿娘多做一些。”

沈嘉盛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必,我不是回来过夜的,我是回来找你的。你可还记得小路?”

那古灵精怪的小路,她自然记得:“他怎么了?”

“他的祖母病了,病得有些重,我想来问一问你,你可研制有有助于养病的香品?”沈嘉盛说。

“有倒是有,但不多了。”虞香珠又从脖子里摸出钥匙,去开柜子,“你先拿去用。先前有客人定了,我做了不少,不过得过几日才好。”

她将银叶罐拿出来,里面是所剩不多的养疗香,只够用两日的。

“需要银钱几何?”沈嘉盛问。

虞香珠正想说不必,沈嘉盛抬手制止她:“香料价钱都不便宜,我不能白拿。”

上回让她拿香料时,可是挺不客气的。

罢了,横竖他比她还有钱。虞香珠说:“就给一百文吧。”

沈嘉盛脸色突然有些窘迫:“我只有钱引……”

“那便先挂你的账上吧!快快拿去,我不会与你客气的。”虞香珠说。

沈嘉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戴上蓑笠,捧着银叶罐走了。

虞香珠刚锁好柜子,便听得表姑蒋韵问道:“方才可是嘉盛回来了?我像是听到他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