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薰决定在这周六这天请周流光吃饭。
她平时很少在外面吃饭,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周六学校不上课,也不怕遇到同学,干脆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平时路过看起来生意特别好的炸串店。
定好地点,她在班级群里加了周流光的Q.Q号。
她上午十点多发送的好友申请,他到下午五点多才通过。
Z:【不玩Q.Q,刚看见。】
夏薰加了他之后隔三差五就要看一眼手机,看他这么说,她松了口气,直奔主题:【今天晚上有空吗?】
Z:【有事?】
她回:【请你吃饭。】
手机太卡,她打下一个字母的时候,键盘上的上一个字母还没消失。
Z:【吃什么?】
【炸串。】
她这么发过去,又问:【行吗。】
Z:【几点。】
他很快问道。
她考虑了几秒才回:【你几点有空,一起去吧。】
消息刚发出去,页面上弹出了语音通话邀请。
她吓了一跳,才点开。
“喂?”她不确定的问。
他“嗯”了声,说:“我不在家,你定个点,我们在吃饭的地儿碰面。”
“你去哪了。”她想当然的问出来。
问完就后悔了。
但他似乎没介意,说:“我叔来南市办事,我去见他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南市是这里的省会城市,到云市要坐两个小时的高铁,而从云市高铁站到流云县又要坐两个小时客车。
夏薰想了想,说:“要不改天也行,你坐车太赶了。”
“没事。”他很快说。
又补充,“饿了现在。”
夏薰握紧了手机:“那好吧,你直接去香香炸串店吧……嗯,七点半能到吗。”
“行。”
“好。”
“……”
挂了电话,夏薰出去洗了把脸,她几乎没有护肤品,一瓶宝宝霜从小用到大,皮肤依旧又白又嫩。
她平时在学校总是把头发扎起来,这次干脆就让长发披肩。
洗了脸,梳了头,这样就算是打扮过了。
临出门之前,她换了件白色的裙子。
想到吃炸串肯定会弄脏,干脆又换成黑色的T恤和短裤。
到香香炸串店的时候恰好七点多一点。
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然后给周流光发消息,问:【你到哪了。】
周流光这次回的快:【七点半能到。】
她要等二十分钟左右。
想了想,她先点了一盘炸蔬菜,不然干坐着,总觉得不好意思。
这会儿恰好是暮色正浓的时候,这条街全是饭店,人声鼎沸,烟火气四起,太阳已落山,远处的晚霞却还在热烈的燃烧,烧出了大片火烧云,像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的特效一般。
这样的环境本是能让人放松的,但夏薰却一根弦紧绷着。
她看到了旁边烧烤店里的熟面孔。
他们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了十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女孩子们穿得很少,个个都化着妆,都很漂亮,男生长得参差不齐,有些她认识,有些她没见过,染着颜色夸张的头,还有露膀子的,露出手臂上或后背上或龙或虎的纹身。
她看到他们之后,迅速坐到桌子另一头,背对着他们。
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走,手机都拿出来准备给周流光说换一家店吧,谁知突然有个男的端着啤酒瓶坐到了她旁边,问:“美女一个人啊?”
她强装镇定:“我妈一会就到。”她以为提到大人会有用一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她又补充,“她今天所里加班了。”
“所?什么所?”男生眯起眼,“派出所啊?”
夏薰刚想说“是”,身后忽然有人大笑:“笑死我了,你就听她胡扯吧,她妈早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夏薰一口气没上来,紧接着浑身发抖。
是殷乌茜的声音。
他们早就看见了她!
夏薰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
听殷乌茜在后面问:“夏姐,我们这正好还缺个人,你过来不?”
夏薰没动。
殷乌茜笑:“要么你自己过来,要么我们去请你,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对啊夏姐,现在你身边可没有周流光,王流光的,劝你识相点。”说话的是赵澜。
夏薰咬了咬唇,点开手机,还有十分钟七点半。
周流光现在是不在,但一会儿就会在了,只要她坚持久一点,就能等到他。
想到这,夏薰不再踌躇,站了起来,转身,看了眼那桌人,无声走了过去。
有人自动让了位子给她。
季天涯旁边的位子。
夏薰这段时间一直在躲他。
送完早饭之后他又来找了她两次,一次是晚自习上课之前,他给她买的奶茶,她连拆都没拆,到现在还放在桌子上,估计都臭了。第二次是体育课,他给她送水,还非要看她喝,那次她没敢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来这两三天,他便没有再在她面前出现。
夏薰过来的时候一副良家妇女被逼为娼的样子,惹得季天涯漏出了个很大的笑,他说:“你怎么那么好玩呢。”
这个评价,夏薰如鲠在喉。
然后她到他旁边坐下。
面前立刻被添了一副新的餐具。
他亲手给她拆开,倒上酒。
他做这些的时候,旁边有人问殷乌茜:“你刚才说她妈跟人跑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殷乌茜抽了口烟,满脸的惬意,“不信你问她。”
那人竟还转脸问夏薰:“真的吗?”
夏薰的指甲都嵌进皮肉里,她没有回答,把头埋了下去。
她后悔曾经向某个人敞开了她的心扉,因为那个人根本不配知道那些事。
“别人说的你们不信就不信吧,茜姐的说的绝不可能有假,毕竟她以前和咱夏姐当过朋友不是?”赵澜笑。
说罢殷乌茜也咯咯笑起来:“对啊,我和夏薰以前可好了。”
大家也都跟风似的笑起来,尽管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季天涯也笑,他瞥了眼低眉顺眼的夏薰,想知道她该怎么招架接下来精彩的一切。
这伙人点了不少东西。
大家吃了串儿,喝了酒,插科打诨了几句,夏薰一直没动筷,这帮人也没为难她,因为还没到为难她的时候。
对付猎物嘛,抓了放,放了抓,让其精神高度紧绷,再将其慢慢折磨崩溃,才有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个微胖的男生问殷乌茜:“以前他们说你俩是朋友我还不信呢。”
殷乌茜笑:“怎么不信啊。”
那人说:“感觉你俩不是一类人。”
这话让殷乌茜的笑凝滞了一下。
以前不是没听过这种话,但那是在夏薰名声还没坏的时候,班里爱管闲事的“好学生”总要提醒夏薰:你俩不是一类人,你别被她带坏了。
甚至还有老师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夏薰:“你怎么会和她一起玩?”
她怎么了?
殷乌茜心里一直憋着一肚子气。
“是吧,大家都说我平时性格爽快,大方直接好相处,不像有些人就会装可怜,心机婊。”现在她们两个人的口碑高低颠倒了,她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
问问题那男生愣了愣才笑:“对啊……就是啊。”
说着要和殷乌茜碰杯,殷乌茜大方迎上去,一饮而尽,红唇在杯子上印了个形状漂亮的红印。
喝了酒,殷乌茜想说的话就更多了。
“给你们说件有意思的事儿吧。”
大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殷乌茜又喝了杯酒,才说:“前两天,大概星期三还是星期四吧,我在路上遇见夏薰奶奶了。”
“靠!那天我也在哈哈哈!”原本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曲小宁开口笑道,“这件事真的巨好笑,你们都别玩手机了,听茜姐说。”
“知道了,快点说吧。”其他人都笑。
殷乌茜瞥了眼夏薰,问大家:“夏薰奶奶是聋哑人你们知道吧?”
夏薰原本一直在刻意忽略他们的对话,听到这里,她神经紧张起来。
“然后呢?”有人问。
“就是那天我们路上碰见她,她之前见过我嘛,还以为我和夏薰是朋友呢,就和我打招呼,手舞足蹈的,可热情呢。”
“然后我和小宁就想知道她是不是一点都听不见。”
说到这,曲小宁把话头接了过去:“然后我们就在她面前笑着说,‘夏薰好丑啊’。”
“没想到夏薰奶奶真的是一点都听不见,就一个劲点头。”
“对啊,然后我们就笑说‘夏薰是表子’,‘夏薰被人睡了你知道吗’,她还是一直点头,可兴奋可热情了,笑得眼睛都眯一块,看着傻不拉几的,笑死我了。”殷乌茜把话接过来。
曲小宁连连点头:“对对,不过那老太婆虽然听不见,不过倒是能发出几个音呢,我给你们学一下哈。”
说着曲小宁就清了清嗓子,发出“咿咿呀呀啊啊”的音,模仿夏薰奶奶说话。
还抬起胳膊,学夏薰奶奶是怎么比划手语的。
或许是她学的太诙谐了吧,大家都笑成一团,有些人的脸都给笑红了,有些人捂着肚子笑。
这其中唯有赵澜笑得有些勉强,而季天涯没有笑。
但夏薰完全没注意他们,她的视线沉沉落在殷乌茜的笑容上。
殷乌茜笑够了,扭脸去看夏薰。
刚转过头,夏薰忽然抓起面前的酒,二话不说朝殷乌茜脸上泼了过去。
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酒水顺着殷乌茜的脸往下淌,流到下巴上,又悉数滑落衣领,殷乌茜怔住了,很久没反应过来。
而夏薰始终用一个眼神看着她。
停了四五秒的样子,殷乌茜忽然爆发,站起来张牙舞爪要过来扇夏薰的脸:“你他妈找死是吧敢泼我!”
季天涯反应快:“摁住她。”
大家坐的很紧凑,她没完全站起来,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起身的时候凳子倒了,她没坐,就站着。
目光淬了毒一样恶狠狠瞪着夏薰。
夏薰倔强的迎上殷乌茜的目光,她很沉稳,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平静。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果然,默了许久,她忽然转头看向季天涯:“你喜欢我是吗?”
季天涯扬脸,眯了眯眼,问:“呦,您这是……”
“我们在一起吧。”
季天涯的话被硬生生噎住。
夏薰说话声音很轻,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但她的声音很稳,一点颤音都没有:“我可以和你好,上床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喘。
季天涯深深看了夏薰许久,才又挂上一抹吊儿郎当的笑:“什么?”
“你让殷乌茜和曲小宁跪下,自己扇自己几巴掌。”
“什么?”曲小宁难以置信。
殷乌茜更是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夏薰。
这么劲爆的话说出口,大家更不敢吱声了,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季天涯愣了愣后,探究的看了夏薰许久。
他的眼眸中分明比任何时候都静,装着虽然淡但却令人无法忽略的沉思,但是这抹表情只有一秒,他很快便吊儿郎当起来,大笑鼓掌:“你真的太好玩了,你太有意思了。”
他大概是无聊许久终于找到好玩的事情:“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话都是断断续续说。
闻言,夏薰很平静。
她似乎知道季天涯一定会答应,所以连眼都没眨。
她扭头看了眼殷乌茜,目光中没有得意,没有取笑,也没有愤懑,她太平淡了,这种平淡让人无地自容。
“听见了吗,你是自己跪,还是让人帮你跪。”她问殷乌茜。
殷乌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又求救似的看向季天涯。
季天涯朝她耸肩,撇嘴,表示“祝你好运”。
她静了下来,几秒后自嘲一笑。
她这才知道,她还是一直都比不过夏薰。
她输了,但是要她跪,不可能。
她说:“不好意思,我膝盖不会弯。”
“好啊。”夏薰不急不忙,她伸手从桌上拿了根烟,点上火,递给季天涯,“你帮帮她。”
季天涯舌尖顶了顶腮,笑着把烟接过来,朝身边那个叫阿布的兄弟招了招手。
刚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吃饭的“朋友”,瞬间站了起来,把殷乌茜和曲小宁摁在了地上。
一巴掌打过去,用了十足的力气,殷乌茜的头都偏到一边,头发糊了满脸。
还没等到她有反应,就被人薅着头发强制性转过头。
第二下,来的更干脆利落。
不一会,巴掌声就在耳边像烟花一样绽开了。
夏薰看着她们。
她的眼神是那么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恨。
仿佛做这一切,她不为解恨,只为铭记。
像一个刺青,永志不忘的刻进脑海。
……
后来殷乌茜和曲小宁无比狼狈的离开。
事办完了。
季天涯向夏薰讨要他的奖赏。
夏薰看了眼手机,19:46。
他还没来。
但无论他来没来,她做出的选择,她认。
欺负她侮辱她都可以,但是欺负奶奶侮辱奶奶,她绝对不能容忍。
她对季天涯说:“我跟你走。”
季天涯忽然凑近,去看她的眼睛,试图想从中发现点什么,比如她的慌张,再比如她的心机。
但是都没有。
季天涯敛眸顿了顿,摇头嗤了一笑:“早知道打殷乌茜一顿你就能和我好,我还用得着费那么多功夫?”
他伸手,揽上了夏薰的肩。
刚要转身离开,一个影子罩了下来。
是周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她后悔曾经向某个人敞开了她的心扉,因为那个人根本不配知道那些事。——出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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