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场约定好的成绩比拼滋生了好多互相打赌的同学。都颇有参与感的等着看两方谁会赢。赌注要么是谁请谁去食堂吃饭，要么是谁给谁买零食饮料。
一顿晚饭的功夫，这事便传开了，给刚刚走上正轨的高三生们添加了饭后谈资。
普班的都说：英才班脑回路真是搞笑，换个座位还要大张旗鼓成绩比拼，恃才放旷不过如此了。
英才B班表示：不要瞎说，根本没我们班什么事，要成绩比拼的是A班那群优秀的疯子。
晚自习快上课前，英才A班教室里乱成一窝蜂。
王新源：“他们那边谭漾和项骞都在张斯洋前面，咱们要吃亏的吧？”
钱晖：“吃什么亏，他们有肖泽远。”
肖泽远在一阵哄堂大笑中飙高音：“你们瞧不起谁呀！”
看晚自习的徐楠楠正好进门去讲桌上送东西，指了指肖泽远说：“嗓门这么大，明天晨读就你来领读了。”
周围的大笑逐渐收住，肖泽远快速收拾自己的东西拎着椅子跑到了谭漾空着的座位坐下。
项骞瞅了瞅要挪动谭漾桌上物品的肖泽远：“别乱动东西。”
肖泽远“哦”了声，把书本放好后说：“骞哥，咱们商量下怎么应对那五个吧。”
陶成然和鲁蓉听后都转过了身。
项骞当时一心只想拉谭漾入伙，对谭漾能不能同意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好在谭漾是给足了他面子，不然还真是有够难堪的。
谭漾的加入让他觉得胜算大很多，所以他没想着要商量什么。瞅了瞅看着他的三人有些不解：“有什么要商量的吗？”
陶成然：“当然有，现在我们的情况跟他们比是可上可下的。”
鲁蓉不好意思的比划着：“呃......我就是那个下。”
肖泽远：“谁让你那么快站起来都不给别人机会的。”
“我激动不行么，”鲁蓉撇嘴，“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下么。”
项骞对肖泽远和鲁蓉接下来的互掐选择性失聪，他看向陶成然：“说说你的想法。”
陶成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先跟你说说他们五个的情况，你来的时间不长可能不是很了解。”
项骞点头：“好。”
“先说张斯洋，长期尾随漾神的千年老二。学习方法奇葩，桌面放秒表，每道题都能做到心中有数。题目是猎物，他是追逐猎物的豹子，有目标有速度。英语超神，已具备两所著名语言类大学的保送条件了......”
“钱晖高一刚来时是个一百九十多斤的胖子，跟张斯洋关系要好，现在瘦到了一百二，他掉下去的肉都长在了分数上，英语课代表是张斯洋让给他的。生物和化学两科他才是王者。其他科目水平一般......”
“晨明和晨亮两兄弟，爸妈在高一时离婚了，他们现在各自跟了一个，有次开家长会他们的爸妈差点没在教室里公然打起来。晨亮向来比晨明成绩好，也是手握保送资格的……”
“团支书王新源稳重踏实，没有冒高分科目，但也没有差的，典型的端水大师......”
“我建议我们一人盯一个，”陶成然继续道，“只要比下去自己对应的那个就可以完胜了。”
“这个好，跟打篮球盯防似的。”肖泽远笑嘻嘻。
“你就知道篮球，说正事呢，认真听着点，”陶成然白了肖泽远一眼后继续说，“漾神搞定张斯洋，骞哥干掉谢晨亮，晨明交给我，鲁蓉PK钱晖，泽远弄王新源。”
鲁蓉和肖泽远都点头赞成的时候，项骞开口道：“我盯张斯洋，谢晨亮换给谭漾。”
其他三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换，总之换与不换不影响他们的大局，便都在晚自习的上课铃声中欣然同意了。
对策定好后就开始备战了。整个晚自习的学习氛围空前高涨。
项骞自己倒没有看进去多少书，都在帮着时不时凑过来的那三个脑袋规划数学了。
鲁蓉在选择题最后三题上失分率高，项骞建议她把导数、不等式、概率与统计综合应用顺一遍。
肖泽远在填空题最后两题上失分率高，项骞建议他把立体几何中的角度与距离问题再看看。
陶成然在解答题第二道上失分率高，项骞建议他圆锥曲线中的定值与最值问题、三角函数综合都别放过。
成绩比拼这件事余江英竟然也知道了。晚自习来接项骞的时候她说在家长微信群里看别的家长说的。
余江英进了英才A班的家长群后，除了进去当天受到热烈欢迎时回了两句客气话外再就没说过一句话，她把群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偶尔才会点进去瞅一眼。
碰巧今天有家长在群里因为该不该给孩子换座位的事争论起来她才耐着心看了会热闹。
“有个家长说不同意换座位是你挑的头，”余江英边开车边说，“我没理她，我认为我儿子不会那么做，所以没解释也没反驳。”
项骞笑了：“你认为的对，你做的也对。”
“那个家长好得理不饶人，把其他家长说的都快一边倒了，是谁的妈妈来着......”余江英认真回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张什么洋的妈妈，哎哟，好厉害的一张嘴哦......儿子，那孩子学习怎么样？”
“他......”项骞措辞了半天没选出来适合的，扭头看向了窗外，“他成绩不错。”
余江英又问：“教师节马上到了，你徐姨说她要给班主任送点礼，毕竟漾漾在班级没少得刘老师照顾，你的看法呢？妈要不要也备上一份？”
说起教师节送礼，以前余江英给老罗送过一次。连烟带茶还有购物充值卡。以前她从没这样做过，老罗是独一份。
项骞是很省心的孩子，成绩又向来好。她从来不需要巴结老师让其对她的儿子多加照顾，也不需要在家长会上因看老师的脸色而故意讨好。
但那会儿项骞因为在医院陪术后恢复的谭漾，导致多次逃课，旷课，迟到和早退，老罗找到了她。其实也没有要收礼的意思，在老罗眼里，像项骞这样的学生下滑三五个名次是很要命的。
余江英也没想到要送礼，是项自成给她出的招。约老罗出来吃顿饭在校外把礼塞了过去。
想起那时候，项骞真的是做尽了他学生生涯里的能做到的不守规矩。谭漾出事后的半年里，他去医院反倒是像去学校一样积极。
两家人都知道俩孩子交好，既不想看着谭漾的状态一蹶不振，也不想看着项骞的成绩一滑再滑。但当时的情况是，只有项骞在谭漾才愿意多吃东西。也只有坐在谭漾病床边，项骞才能看进去书。
徐艳华不止一次跟余江英说抱歉耽误了项骞上课，但还是希望项骞能多到医院来看谭漾。
谭漾也是余江英看着长大的，出了那样的事，她因心疼谭漾，便没有过度的去约束儿子。
直到现在，在她心里，都认为儿子对心心念念的清华数学系一次未中的原因是那半学期给耽误了。认为如果不是后来谭漾坚持不见项骞，估计项骞的成绩还真得被耽误大发了。
趁着教师节前后对老师献殷勤的家长太多了。徐艳华约了刘倩老师吃顿饭约了好几天才定下来。但当天又被告知说临时有事不能吃了，她不得不改时间把买好的东西送上门去。
刘倩是典型的面冷心善，她很少笑，看起来严肃刻板，但实际上对学生们贴心又温暖。
谭漾坐着轮椅返回校园的时候是她领回班级的，给谭漾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相处。但相处一年下来，他已经不再可惜错过了那么好的老罗了。
上门送礼的那天他跟着徐艳华一起，听着徐艳华始终面带笑容跟刘倩说话再陪着徐艳华默不作声的回家。像是完成某种任务般的敷衍。
他跟徐艳华的关系从不会像项骞跟余江英那样近密。在项骞羡慕他有谭杰毅的时候，他也在羡慕项骞有余江英。
教师节当天项骞没带午饭。他早就知道谭漾中午放学是会被徐艳华接走去墓园，便提前约了老罗一起去校外吃午饭。
老罗还是老样子，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西裤皮鞋和趋近地中海的发型。老罗现在在带新高一班级。
吴雨笙他们几个走之前也请老罗吃了饭，老罗喝高了在大马路上唱歌。顾瑶拍的那段小视频项骞在朋友圈里刷到了好几遍。
老罗是那种让学生讨厌不起来的老师，多少年校园生活下来老师见得太多，但总有一款是走心的。老罗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馆里老罗打开了话匣子，他话还是很多。
“你们开学考的成绩我看了，我寻思怎么你也得是第一，”老罗调侃道，“怎么你还是弄不过谭漾。”
项骞：“老罗你这就扫兴了。”
问起谭漾现在身体如何，项骞回道：“看起来一切都好。”
“当时我跟他妈妈有聊过他的腿，”老罗喝口酒叹息道，“应该站不起来了，要不是跟医生合着伙瞒着，那孩子肯定不是现在的状态......”
项骞忽有轻微的耳鸣，他揉了下左耳后示意老罗：“吃菜。”
“你小子这一年可得好好学，”老罗嘱咐道，“我指望着明年你考完再请我吃饭的。”
项骞嘴角扯出了一个笑：“没问题，到时候换个大点的地方请你。”
项骞的身体素质向来没话说，却在吃完饭回学校后感觉不舒服。进了行知楼他先是到水房洗了把脸才感觉好些。
走出洗手间的他不知怎的又想起来谭漾出了事的那天。
也是今天。但是个周六。他们那时候还享受着周末双休的待遇。他跟谭漾还有吴雨笙约好了上午睡懒觉下午去公园轮滑的。
可去姥姥家吃午饭的谭漾在去公园路上为快点到达让谭杰毅抄了近路把车开上了那座厄运即将降临的桥。
那座桥塌了，死伤的十五个人里就有他们爷俩。
在公园迟迟等不到谭漾，项骞跟吴雨笙还在商量等人来了要讹顿快餐的。
项骞好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了。空气那样好，天空那样蓝，公园里的湖边飞鸟成片。可偏偏就是那么美好的一天，灰暗了谭漾的整个世界。
项骞回到家狂敲谭漾家门无人应，余江英告诉他谭漾家出了事，他便跟余江英一起到达了医院。在他被徐艳华告知谭漾还在抢救后，他才得以静下来真切感受前所未有的难受。
太阳穴突突地跳耳鸣强烈，眼睛发胀到泪水不受控制。胃里就像是有好几只手在搅，强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始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最后扶着墙站都站不稳。
从不信鬼神的他，却在那天的手术室外疯狂祈祷，他只要谭漾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