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鸿知道,当下惟有先救活小妹方可谈危局转机。人在,万事可为;人死,则万事皆休。
所以,她将里寒年视作一丝冀望,即便此冀望十分地虚无缥缈,却仍抱“或可得万一”之侥幸!
而里寒年诊脉许久,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致使青鸿在旁几有不耐,他这才慢慢起身,重又退回前殿,蔚朔更是忙着赐座奉茶,又添糕点,青鸿则眼巴巴守望着,只等他开口。
里寒年对此情形略显窘迫,稍整衣饰,才试着问说,“鸾姑娘境况……不知宫中医丞怎样说?”
“啪!”青鸿猛地一拍桌案,喝道,“现在是问你!你管那些庸医怎么说!莫非你也是个没用的!”
蔚朔狠狠皱眉,强作忍耐,“你总要容人家说话罢!医者问什么自管答什么,哪来那许多主张!”
里寒年连忙摆手,谦卑道,“无妨无妨!鸿姑娘关心幼妹,情在其中,心焦气躁无可避免!”
蔚朔则殷勤回说,“宫中并无良医!况乎此非难疾!只是她心志废焉,饮食不思,精血元气近乎耗竭。自然,也有医者言说,已是汤药砭石无用,不过再撑些时辰罢了。”
里寒年闻言点头,“依小民所见,”他又抬头看看青鸿,斟酌词句,喏喏答,“怕是时辰就在当下!”
青鸿闻言果然立目,“你胡说什么?叫你来诊病救人!不是让你来诅咒索命!早知是个无用的,可也不必枉费我这半日功夫接了你来!若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掀了你舌头!”
里寒年又窘迫赔笑,看看蔚朔,强壮胆量又缓言解释,“在来丹阳城途中,小民就曾看顾过鸾姑娘病情。鸾姑娘是早有郁结在肝,更有忧思在心,故致气弱血虚,身若秋苇。”
“正为得你看顾,岂非都好了!”青鸿接话道,“也正为此总以为你还有些个本事,才请你来此!”
“不敢不敢!先前不过是用了些补气正本之方,然究其内里,终是郁结未去,忧思未解。而今更是其志已泯,其心已死!又七日绝于五谷,心血早已耗竭,其身也如冬草,早已衰败不堪!所谓撑一丝游息,不过是回光之魂,牵系世人,暂作逗留罢了!”
蔚朔听得呆住,青鸿更是失了生机,二人木然于各自案前,谁也没有看谁,却都知彼此神伤。
“竟……再无……良方……”蔚朔强抑哀伤,勉力争说,“她只是绝于五谷,又非恶疾缠身……”
“鸾姑娘之疾是起自了无生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死即为恶疾之首!若无自救之志,神仙在世也救不起!况乎……”里寒年窥视蔚朔与青鸿神色,不知
“况乎怎样?”蔚朔欲探究到底。
“况乎其心已然枯死之态。非五谷五肉之补可以续其血源,自救已是无门!纵有参茸地黄之灵药也不过暂续其气,强留其魂!实则其身早已衰败!再无回天之力!”里寒年索性言至根本。
“可是……”青鸿已泪眼迷蒙,“可是楸夫人分明说——必能撑过今晚!”
“许是罢。”里寒年虽不知楸夫人是谁,然无意驳斥,只冷静做出欲判,“若无起死回生之法,撑过今晚又如何?于鸾姑娘言,不过是再多受几个时辰的空乏拖累之苦!何益?”
青鸿明白小妹已至绝境,一时再难支撑,威威看向蔚朔,喃喃唤了声“二哥”,便是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