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楸兜兜转转找到蔚朔时,顿感流光拂衣,华章溢彩;暖意罩身,和煦生辉。
而这并非来自蔚朔的殷勤问候,而是他宫殿上的烛火通明与歌舞升平。
蔚朔大约是在赌那”夜寝十美“的气,还真就召来鼓乐丝弦并十数名舞姬,正酣畅淋漓地大演歌舞。见了妘楸,也再无先前的喜悦欢脱之态,只是漠然扫过,便依旧倚座倾杯,佯装观舞。
妘楸穿过层层舞者,来到蔚朔案前,略低了下腰身,仿佛向着座上拜了拜。蔚朔不觉一诧,眼底有流光浮过,此样情境先前是从未有过,她清冷孤傲恨不能使整个王宫拜她,今日如何会……当是幻觉!又见她绕过桌案,理所当然地往自己身边坐了,似乎那个位置已非她莫属。
蔚朔仍不理睬,只怕与她衣裙相绊还特地向另一边移了移身子,招呼侍女再次斟酒,一面痛饮佳酿,一面尽赏乐舞。卿若无心我便休!好歹是一国之君,断无再与她阿谀献媚之理!
妘楸也不说话,只静静坐着。想自己方才已“行过礼”了,算是为之前种种妄念致过歉了,再要卑微求全可也不是我巫女妘楸了!东越之地,我若属意便留之,若无意大可弃而去之!
二人僵持着,都各自注目着大殿中央的喧嚣舞乐,谁也没有先说话的意思,甚者看也不看对方。如此,竟也接连三支舞曲演尽。乐师奏说,“近来未作新曲,以上已全数演尽,请王旨意?”
“那就重头再演一回!”蔚朔令道,摇了摇杯中酒,人已是七分醉意。
于是,鼓乐起,弦乐和,舞姬重又列阵归来,舞长袖,扭腰肢,将方才舞姿又从头复演一回。
妘楸终是坐得倦了,斜眼觑了下蔚朔目不转睛的样子,只觉好笑,奚落道,“好看?”
蔚朔挑眉扫她一眼,故做陶然状,“好看!甚是好看!”
妘楸哼之,语意讥讽,“可知你也未见过好的!”
蔚朔顿时恼了,多日来的郁闷隐忍、苦恼焦灼,终在这一刻爆发,恨声道,“独你见过!独你最好!你是天神下凡仙子临世!你是赤狐转世倾城倾国!独你绝智绝美,天底下就没人敢与你比肩!谁人都不配!”正说着却见妘楸起身离席,径直往大殿中央走去,还当她就此离去,不免又添急躁,跃起大喝,“你去寻你的‘千古一人’罢!去罢!出了这殿休再踏足我越土半步!”
妘楸忽然站定,回头来看,目光清冷注视着蔚朔。
蔚朔只觉心头一颤,悔意陡生,痛漫肺腑,很想再补一句“方才都是说笑”,可是喉咙哽咽,不争气的双眼亦水雾迷蒙,只隐约看见众彩衣散去,只余她一人,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
忽地,鼓声动,若春雷滚地,唤醒万灵;接着一声丝弦铮錝,若春溪澎湃,汩汩跃过山涧。
蔚朔醉意痛意顿时去了大半,擦双眼凝神注看,却见一抹白衣若云鹤乍起,白羽扬之,流影随之,飘飘然如翔云端,飒飒然如临大风!袖起,似流云翻涌;袖落,若雪幔舒卷;旋身如游龙惊走,回眸似迷鹿知返!真真此景只该天上有,何时拟作眼前梦!
越王呆呆看了半晌,如坠梦生,如入幻境,不觉间移步趋向妘楸。既得佳人兮,倾国何所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