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
“这几天四族海妖攻打荒北城,貌似热闹,其实只是心照不宣的小把戏。千年前的那一战才是真正的大阵势,实打实的恶仗,海河马和蚩尤二族精锐倾巢而出,据说荒北城差不多全毁了,天妖海妖死伤惨重,活下来的都是些小兵小卒,王族尽皆陨灭。”
“荒北城下是一座大坟墓,我们找到了一具海妖的尸身,身逾精铁,千年不坏,族里上上下下费了好大工夫,才运回洞府中,像一坨肉山,怎么都割不开。”
魏十七道:“举族之力都割不开,想必另有玄虚。”
陆崖叹息道:“是啊!总之,什么法子都试遍了,雪狼族没人能干这活,所以才四处招募高手,叫你来就为这一桩差事,若能将海妖肢解了,族里定不吝厚赐。”
魏十七沉吟片刻,没有知难而退,也没有妄自菲薄,道:“那就先看看吧。”
陆崖展颜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不错,先看看再说,若是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嘿嘿”他没有再说下去,语气里却透出浓浓的遗憾。
“什么时候去?”魏十七有些心痒。
“子夜时分,快了。”
魏十七哑然失笑,“看一具死了千年的海妖尸体,也要挑时间?”
陆崖笑道:“看了你就知道,还真要挑时间”他欲言又止,显然其中自有深意。
二人又谈笑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陆崖朝魏十七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走。二人步出洞穴,没几步,见画屏垂首站在一旁,面如死灰,一声不吭,陆崖道:“去里面候着,别动什么小心思,乌管家也帮不了你。”
画屏吓了一跳,几乎要哭出来,双手绞着衣角,半晌觉得没动静,抬头看时,二人早已走远,连背影都望不见了。她松了口气,腿脚发软,慢慢蹲坐在脚后跟上,双手托腮,愁眉苦脸,一时间没了主意。
陆、魏二人朝洞府深处行去,七拐八拐,约摸走了一炷香光景,来到一面石壁前。陆崖咬破指尖,将精血点了三点,低头钻入石中,身影就此消失不见,魏十七停下脚步,面露犹豫之色,石壁中忽然探出一条胳膊,抓住他的胸襟,一把拽了进去。
天旋地转,穿过滚滚时光洪流,进到一处小界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海,乌云密布,风雨如晦,惊涛拍岸,浪花四溅。与鬼窟迥然不同,这一处小界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能够听到“怦怦怦怦”的心跳。
海边连绵起伏的礁石上,高高矮矮站了数十个身影,陆崖和魏十七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放眼望去,上至族长,下至长老少主,雪狼族的头面人物尽皆到齐,陆崖指指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向魏十七低声道:“他们是我的几位兄长寻来的操刀手,有两个也就罢了,最厉害的那个是大兄寻来的,已经修成了神兵真身,他是你的劲敌,小觑不得。”
魏十七听着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叫“劲敌”?什么叫“小觑不得”?他心念急转,亦压低声音问道:“啧啧,瞧这架势,莫不是场考验?”
陆崖一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怎地不是!你若能压过其余操刀手,脱颖而出,我在族内亦能加分不少,说不定日后还会登上族长之位”
这显然是说笑了,陆崖并没有与三位兄长争权的意思,他挑中魏十七,一方面固然是无人可用,另一方面也有故意示弱,表明态度的意思。
顿了顿,他重新拾起话头,续道:“那长翅膀的鸟人是三兄请来的援手,来自极昼城,十有是出身陆黾洲的羽族,那虎头怪人是二兄的手下,天生神力,堪称荒北城之首,那孔武有力的壮汉是大兄物色的高手,从千都城而来,姓翟,是千都城主的侄儿至于我吗,只能靠你了!”
魏十七苦笑道:“我只是一介奴,人生地不熟,只怕担不起大人重托。”
陆崖神神秘秘道:“无妨,你有你的长处。至少,你是熟手。”
“熟手?”魏十七微微一怔,“却是何故?”
陆崖道:“呵族里找到的海妖尸身,正是一头海河马。”
魏十七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越寻思越觉得不妥,“精锐倾巢而出王族尽皆陨灭身逾精铁,千年不坏”雪狼族上下莫能如之何,莫非那海妖竟是海河马王?
礁石之上,雪狼族族长陆冕咳嗽一声,森然道:“时辰已至,人可都到齐了?”
身旁一锦袍老者目光如电,扫了众人一眼,应道:“都到齐了。”
陆冕颔首道:“那就开始吧!”
那锦袍老者将手高高举起,陆炎、陆觞、陆腾、陆崖四位少主排轩而出,向族长陆冕躬身行礼,纵身跃入海中,像秤砣一般沉到海底。
片刻后,海底响起一连串“轧轧轧”的闷响,似乎有人在奋力转动绞盘,海水汩汩翻滚,一截截往下落去,一座雄伟的肉山渐次现出水面,色作青灰,隐隐看得出双首六足,正是一头硕大无朋的海河马。
肉山之旁,陆炎、陆觞、陆腾、陆崖现出半人半狼的法体,各扶着一根铁柱,费力地推动一架青铜绞盘,轧,轧,轧,轧,将粗大的铁链从海底卷起,一个个气喘如牛,浑身上下湿漉漉,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汗水,头顶一道白气氤氲而上,凝而不散。
海水涌入绞盘之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四人被冲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绞盘反向转动,铁链重又没入海底,锦袍老者大皱眉头,见族长不动声色,只好按捺下焦躁,目光不离陆炎陆觞。
那锦袍老者是雪狼族的大长老陆继,陆炎陆觞是他的儿子,陆腾是现任族长陆冕之子,至于陆崖,则是已经陨落的另一位长老的遗腹子,未来雪狼族的族长,将从他们四人中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