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心字头上一把刀

一个盛夏的傍晚,暑热难挡,阮洪不经意露了一手凝水成冰的小法术,沈瑶碧动了心思,投其所好,曲意奉迎,由此倍受阮洪宠溺。

采补乃是邪术,为玄门所不容,阮洪得之旁门左道,瞒着师门秘而不宣。玉莺柳烟二人是他精心挑选的鼎炉,前者媚骨天生,后者元阴充盈,殊为难得,然而让他喜出望外的是,沈瑶碧的资质犹在玉莺和柳烟之上,竟是万里挑一的玄阴之体,用作采补的鼎炉,事半功倍。

沈瑶碧在奉迎之余,缠着阮洪要学法术,阮洪不敢擅自将太一宗的法术传与外人,又被她缠不过,一日大醉之后,说漏嘴,传了她一些粗浅的采补之术。

数日后,太子太师府出了一桩羞于见人的大祸事,三公子阮洪脱阳致死,精尽人亡,随侍的宠婢沈瑶碧不知所踪,阮一渔急火攻心,卧床不起,他的另外三个儿子暗中窃喜,面上却装出痛心的神情,一日三省老父,京师上下都被惊动,六扇门的鹰犬暗中搜捕,却始终没有找到沈瑶碧的下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苏醒过来,沈瑶碧失去了理智,浑浑噩噩逃离京师,在本能的驱使下,她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六扇门鹰犬的追捕,一路采补,一路向西,越过万水千山,来到了蛮骨森林。

在那里,她遇到了晏南平,江巨野,姜永寿,潘云,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感到莫名的亲切,仿佛很早就相识,这一次是久别重逢。

他们在蛮骨森林中游荡,生存,有时谈而忘倦,有时终日不发一语,他们一天天强壮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妖兽远远避开,连最强悍的木魈和玄水黑蛇都不愿靠近。

他们是“骡”,人妖混血,天妖传承血脉的“容器”,随着第一次血脉觉醒的逼近,他们逐渐失去了作为“人”的那一半本性,聚集到一处,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或者活下去,以另一种身份,或者死去,血脉继续潜伏,等待下一次机会,这从来由不得他们选择。

直到有一天,昆仑派的剑修阮静来到这里,给了他们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姜永寿和潘云熬了过去,他们跟随阮静踏上流石峰,成为御剑宗的弟子,修习天狐地藏功,晏南平,江巨野,沈瑶碧被天妖的残魂夺舍,离开蛮骨森林,远走他方,残害无辜,敲骨吸髓,饮热血,吃人心人肝,快活似神仙。

血脉觉醒的同时,封存的记忆也逐渐苏醒,沈瑶碧开始修炼九尾魅惑术,采补元阳,滋养自身,修为日渐深厚,坏在她手上的修士不计其数,最后惊动了太一宗风雷殿殿主楚天佑,出手将三妖擒下。

出于某些考虑,他没有取三妖的性命,而是将他们至于风雷殿的庇护下,勒令他们不得随意残害玄门修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妖尚属弱小,太一宗是不可违逆的庞然大物,夔牛晏南平和玄龟江巨野甚是知趣,韬光养晦,专心致志修炼,沈瑶碧却是木秀于林,欲求低调而不能,她权衡利弊,一咬牙,委身于风雷殿的供奉盛精卫,倚上了一座大靠山。

沦为人类的玩物,强颜欢笑,这是何等的耻辱,但是为了活下去,为了避免更大的耻辱,她只能作此决定。

回想过往种种,觉醒前的经历和觉醒后的经历,别人的经历和自己的经历,她有些唏嘘,是阮洪传授的那些采补之术唤醒了自己,把她从鼎炉变成恶魔,她用自己的身体修炼,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庇护,纵然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抑郁和苦闷缠绕在心间,沈瑶碧经常有玉石俱焚的冲动,但每一次她都忍了下来。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她的心在滴血。

直到这一刻,黑龙的妖气占据了身心,离火之气被扑灭,她终于释放出心底所有的情绪和欲望,脱胎换骨,成为了另一个自己,真正的自己。

她想要魏十七,她渴望交/媾,她要变得强大,她想肆无忌惮地活着,永远忘记耻辱的过去。

这样的感觉,真好!

可是,他为什么不听话呢?沈瑶碧胸口起伏,双眸变成了两点刺眼的光,她缓缓探出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并拢在一起,化作鸟爪之形,三指在前,一指在后,黝黑似铁。

“听不听话?”她昏了头,咬牙切齿地呻吟道。

魏十七在观察她,他想知道,黑龙的妖气是怎样改变沈瑶碧心性的。

与妖气萌蘖的鬼鳄、裂口鱼、枯骨鹰、铁线蛇不同,沈瑶碧没有变得残暴嗜血,某种意义上,她被“解放”了。

魏十七手臂一动,一道银线滑过,沈瑶碧的爪子无声无息落地,留下一截光秃秃的手腕。她脸色有些茫然,抬起手臂看了看,血如泉涌,喷了她一脸。

“啊”她惊恐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