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滑天下之大稽

剑丸飞至美人蟒头顶,化作一道六尺长的虹光,倏地往下一落,美人蟒身形狼犺,行动却着实敏捷,将头颅飞快地一缩,甩起尾巴阻挡。虹光毫无挂碍地穿过身躯,将一条活蹦乱跳的蛇尾斩了下来,血如泉涌,疼得美人蟒着地乱滚,搅得尘土飞扬。

魏十七稳稳落在山坳中,把手一指,剑丸再度飞起,美人蟒吃了大亏,哪还敢让它近身,张嘴奋力一喷,一团猩红的丹毒如烟如网,护住身躯,魏十七眉心一跳,闪到三丈开外,美人蟒的丹毒污损飞剑,侵蚀脏腑,最是阴损不过,当初他吃了大亏,心有余悸。

美人蟒好不容易逼退了对手,回身往山涧中一钻,逃没了踪影,魏十七正待纵剑离去,周身忽然一紧,妖气从四面八方逼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懒洋洋道:“伤了老夫的侍儿,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走了?”

说话间,阴梁峰豁然中开,现出一座洞府,一名拄杖老者慢悠悠步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细一看,一双三角眼,十足的奸相,身旁跟着一个顶盔贯甲的裨将,人高马大,脸色阴沉,眉眼与那老者颇为相仿。

那裨将冷哼一声,森然道:“昆仑剑修,竟敢到这里来撒野,吃了狼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

“哗啦”一声水响,美人蟒从山涧中蹿了出来,着地一滚,化作一个衣饰华美的侍儿,腿脚似乎不大灵便,一步步蹩到老者身旁,恶狠狠盯着魏十七不放。

“允儿,客气些,来的都是客”那老者似乎记起了什么,朝魏十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牙齿,道,“老夫李瀚,这是小儿李允,阁

魏十七摸不透对方的底,拱手道:“昆仑御剑宗岳师门下弟子魏十七,见过老伯。”

李瀚脸上肌肉一跳,“御剑宗?姓岳?该不会是岳朔吧?”

“正是。”魏十七隐隐觉得不妙,却已无法改口,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

李瀚呆了片刻,呵呵笑起来,“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岳朔怎么可能收你为徒,滑天下之大稽!”他脸色渐渐变凌厉,“岳朔”这个名字,似乎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他的神色变化,一一落在魏十七眼里。

“想跑?抬出岳朔的名头来唬人?”李允大步上前,五指叉开,伸长手臂大大咧咧抓向他咽喉,李瀚生怕他不知轻重,阴恻恻提醒道:“别伤了他性命,擒下来仔细拷问……”

这一抓似慢实快,魏十七竟生出无从闪避的念头,他审时度势,利用对方轻敌的心态,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滑步躬身,腰腹发力,将他高高甩过头顶,头下脚上,狠狠砸在了石土中。

仓猝之间,李允无从抵御,脑袋深深埋进土中,手足乱舞,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李瀚吃了一惊,儿子一身蛮力,强悍过人,虽说这一摔出其不意,但区区一名剑修,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委实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他并不担心儿子的安危,他是穿山甲修炼成精,鳞甲坚硬似铁,更何况是被夯入土中,唯一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趁机溜走,误打误撞坏了他的大事。

魏十七得势不饶人,左手一拳重重击向他小腹,艮土真元尚未吐出,便感觉不对,李允如游鱼入水,倏地消失在土中,下一刻从他身后蹿起,脸涨得通红,怒吼一声,十指弹出利爪,狠狠抓向他后背。

是土遁不对,是地行术!魏十七心中一沉,妖族最麻烦的就是天赋神通,防不胜防,地行术恰好克制他神出鬼没的身法,除非遁空飞起,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过李允的!

念头一转,魏十七没有施展鬼影步避让,而是顺势向前扑倒,反手抛出剑丸,直奔李允脸面而去。

李允被他摔了个猝不及防,恼羞成怒,根本不管他抛出的是什么东西,仗着鳞甲坚韧,一把抓在掌中。李瀚心头一跳,急叫道:“不可”却已经迟了一线。

掌中扣住一枚炽热的烙铁,频频跳动,几欲脱手飞出,父亲的声音才传入耳,凌厉的剑气已从剑丸中爆出,大半没入李允胸腹之间,小半射空。魏十七早有防备,远远躲在一旁,本命神通“飞刃”,在一瞬间射出数十道剑气,用他熟悉的语言形容,那就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图炮,根本无法操控,躲闪不及的话,连他自己都会中枪。

李允大叫一声,盔甲如干涸的河床,绽开无数细小的裂痕,一块块跌落在地,露出毫无遮掩的血肉,一道道血箭射出,将他从头到脚,尽数染红。

“允儿”李瀚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抢到儿子身旁,双手还没探出,一道蓝莹莹的虹光骤然亮起,只一转,就将李允的连手带臂切作数块,惨不忍睹。

在如此近的距离,结结实实挨了这许多剑气,又被“化虹”重创,斩去一臂,李允摇摇欲坠,只剩下了半口气。这是魏十七刻意留手的结果,若他存心取其性命,“化虹”暴起一击,大可将他的六阳魁首斩落,但杀不如留,唯有留他一线生机,才能牵制李瀚,趁机脱身。

魏十七收回剑丸,御剑飞起,头也不回逃离了阴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