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间一阵叮叮咣咣响起,季梧桐也不好意思回绝,便坐在露台上。
“先生有如此指点江山的大材,为何不去王府某个差事?”季梧桐转头问到。
“哈哈....当年就是因为这大材,我才落魄至此,开这信馆!”两碗清水,一把小米,莫清平望着炉灶上的火焰缓缓开口。
当年在慎行书院的莫清平也算是天之骄子,即便还在仙士境修炼,各州就有不少人抛来橄榄枝。
别说是世家的门客之位,就是邀请他的封王,也有四五位。就连金陵之都也发来邀函。
可就好巧不巧,养的那几十只翻明鸡截获了一份信件,信上内容皆是东北三王的一些苟且之事。
当时年少,意气风发。莫清平修书一封上表金陵都的天子,就连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复述了上去。
天子气盛,将莫清平修的这封信件公布于天下,顺带还要问责东北三王。
最关键是的,莫清平在信上还劝说天子削减各封王的兵权和封地的掌控权,就连天下大事也顺道分析了一遍。
轩辕天子一时怒意,气消了也便做罢。
可莫清平这一封修书,的的确确是招惹到了几位封王。还好长宁王心地宽厚些,才让他有了落脚之地。
这也就是莫清平自己吃过亏,才叫季梧桐莫要将云片交给长宁王。
两副碗筷摆在桌上,放在季梧桐面前的那副碗筷看上去是新的。
“先生这里平时清雅,没什么朋友来。”
季梧桐说着端起那碗热粥,桌上还放着两碟爽口腌菜。
“有什么朋友?权贵都被我得罪了个干净,平头百姓嫌我好为人师。”
莫清平喝了一口热粥,季梧桐算是这些年来,第一个留在家中用饭的人。
“所以先生教人写信原是这样。”
这热粥绵密粘稠,口味清淡,季梧桐觉得好的得很。
“是,我当年因为一份信身败名裂,可我信上所言没有一句是错。”
莫清平说罢,将碗丢在桌上。
“你看这九州,那个王不是各怀心思!还说我那封信上是蛊惑之言!”
莫清平说着说着,心中那股怨气油然而生。
“先生无错。”
季梧桐将碗里的热粥喝的一干二净,昨天饮酒过多,这热粥让胃里舒坦了不少。
“你这四根箭矢,也没起个响亮些的名字?”
莫清平擦了擦嘴,转头忽然看到季梧桐的箭袋。
“没有,平日里就说是银色箭矢、红色箭矢、金色....”
季梧桐还没说完,莫清平便连忙摆了摆手,这叫法也忒暴遣天物了,仿佛是不能入耳。
“那先生可有好名字?”
季梧桐笑了笑,是该给这些箭矢起个好名字,也算是没有辜负心境中那四座神像相助。
“这是你的神器,哪有我起名的道理。”
莫清平摇了摇头,又回到了沙盘前。
用罢了早饭,季梧桐也不着急走了,坐在小桌前写了一封信,想要寄给爹娘。
“先生帮我一观?”
这次季梧桐下笔并没有踌躇,只是问爹娘是否安好。
薛平山瞄了一眼,不像上次那般指指点点,唤来了翻明鸡将信寄出。
“薛平山的小院你不可再住,还是回无问楼去的好。”莫清平两眼紧盯沙盘说到。
季梧桐点了点头,好在当时和张善友讨要了一间房子,如若不然,今日这番处境,还真不知道去哪里。
“那就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可好?”
写完了信,季梧桐坐在桌前,在纸上写写画画,怎么也没想出一个好名字,索性由着心境中的四座神像来取名。
“初听生动,实则没点用意,不好不好!”莫清平思索片刻,便将季梧桐的想法否定。
“莫先生那两把剑叫什么名字?”季梧桐望向挂在墙上的双剑,今晨才见识过这对双剑的厉害。
“短的叫人心,近身搏战。长的叫天道,飞剑千里。”
“有何示意?”
“人心不可猜,短剑讲求出其不意!天道不可违,长剑讲求气剑合一!”
莫清平脱口而出。这一长一短,一近一远听起来就攻无不破,毫无弱点。
“还是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季梧桐背上大弓,莫清平的说教听了,饭也吃了,是时候离开了。
“不过...先生为何救我?又为何知道青州的人会在今晨动手?”
见莫清平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季梧桐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救你只是为了验证我的推论,顺手之事。至于为何我知晓在你会在今晨遇袭....我连青州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别提万朗城中的事了....”
莫清平看着自己悉心栽培的竹林心中感叹,这天下大事不过全在那沙盘上罢了。
离开莫清平的小院,季梧桐来到薛平山的小院门口,这小院门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推开了。
日渐午时,街上的人潮逐渐多了起来,季梧桐依旧牵着大白走在大街的最边上。
从小季梧桐就是生活在角落里的人,除非是自己犯错被人揪出来,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来来往往的有万朗城中的百姓,他们会侧目看看季梧桐身后长的奇怪的大白。
还有些修仙人士就不一样了,他们盯着季梧桐上下打量,他们清楚季梧桐昨晚在城门处有过一战。
季梧桐不习惯这样的眼神,以前姜老头总是咧着大嘴笑话季梧桐,说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就在这样一路的注视下,季梧桐穿过了南街,就连南街上的莺莺燕燕也不再是毫无顾忌的调戏季梧桐,这里龙蛇混杂,消息穿的最快。
那个背弓的少年,昨夜在城门口处射杀了两只八丹妖兽。
季梧桐刚刚抬脚跨进无问楼,就被张善友的一只胖手拽到了最角落的桌边坐了下来。
“张掌事,昨夜多谢,不知道是算多少银子?”
季梧桐坐在桌边,剑张善友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盯着账本不断的打着算盘。
“你当我张善友是什么人?再怎么说你也是我无问楼内门的人。”
张善友听到季梧桐的话,手上停了下来,笑容拉动这腮帮子上的两块肥肉不停抖动。
“莫清平喜欢好为人师,难道没有和你讲些什么?”
张善友合上账本叹了一口气,莫清平倒是痛快的很,青州的人说杀就杀,反正到时候所有的账都是算在无问楼季梧桐身上的。
“您知道今早的事?”
季梧桐挑了挑眉,思索了半天。这些人的消息太过灵通了些,仿佛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今早的事暂且不说,莫清平不是号称天下之事皆在他心么?难道没告诉你,你的心境和仙根出了问题吗?他不应该像个老先生一样拍着你的肩膀苦口婆心对你说教一番?”
张善友摇摇头,提到莫清平口气里皆是一股鄙夷,又酸又穷,还喜欢说教!
“仙根和心境?”
季梧桐听到这话将手放在了自己胸前,这仙根和心境都是姜老头所赐,他不想辜负姜老头的期望。
可此时心境湖一片死寂,那四座神像也毫无光辉。就连自己的仙根也不再晶莹剔透,虽新长出了根茎,却被一团黑气包裹。
“和两只八丹妖兽战,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境界?强行提取仙根和心境中的滋补之力,你差点将自己的心境和仙根毁了!”
张善友说着将自己的算盘抖了抖,他也看不透季梧桐的修为,不过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红鸢,在今晨传来的消息。
“算不来得失,成不了气候!”
将一个白眼送给季梧桐,张善友往桌上丢了一把房门钥匙,抱着算盘挺着大肚腩转脸笑吟吟的往门口去迎客。
坐在桌边的季梧桐久久没有起身,望着桌上的钥匙,感受着心境和仙根,二者没有一丝丝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