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一生来过祖祠的次数,已难以计数。”
任筱筱身形不变,低沉道:“由当初的任家小姐,成为家族少奶奶,再为家主,最终熬成老祖宗。
但老婆子一向自觉对得起先祖,故而,从未在祖祠内因悔过而跪拜。
今日,是老婆子首次,更是老婆子心甘情愿,不为其他,就为之前对你们的放纵!
我皇甫家抗击两大异族,一向被称为人族铁胆,但你们扪心自问,真为铁胆么?
对自己诚实,有时比对他人诚实还要难,全都随老婆子在先祖面前自省己过,等候家主、以祖见的少爷回转发落!”
幕府。
“大致情形就是这般。”
宁相依端庄坐于上座,继续启唇道:“婆婆将白儿安置完毕,交给严大总管照料后,也去了祖祠,毕竟她为上任家主。
还有二奶奶、二婶以及四少奶奶、三位家主夫人亦自发前去,若非我们三位少奶奶身怀有孕,原本也该前往。”
“原来如此!”
水月笙等众位幕僚闻言,纷纷颔首陷入思索,这番动静外间丝毫不知,可确实能称得上惊天动地。
“看来,少爷这次外出,敏锐觉察到我皇甫家无论军民,凝聚力还没达到他对于族战的要求。”
半晌,水月笙打破沉静道:“这是好事,我等身为家族以及少爷的幕僚,就该鼎力相助,列位不妨畅所欲言。”
“六少奶奶!”
江流月率先拱手道:“监察有难处,但一言堂能暂时弥补其不足,请恕我直言,经过此事,各家各国的言路,得整顿。
进言渠道,不能完全掌握在各家主国主以及特使手中,否则传递到家族的声音,实际是他们希望家族听到的声音,而非真实民声。
在下提议,言路分为明暗两路,明路就为原样,而暗路,则可依托监察这条线,握于万民之手。
如此一来,二路相辅相成,能最大避免偏颇与不详不尽,正好一言堂开幕至今,不少人才暂时无空安置,可以人尽其用。”
“这项提议非常好,我也正有此心,借着这次机会,一言堂与监察也该联系得更为紧密。”
宁相依立刻朗声赞同,拱手道:“一言堂事物太过繁杂,我实在抽不出空闲,不如由幕府草拟具体条陈,就让这位先生牵头,如何?”
“好!”
见宁相依纳谏如流且对自己极为信任,江流月立时还礼应承道:“容在下与众位同僚仔细商议,最多两日,便能呈报六少奶奶。”
“制度乃是根源,一旦得当适用,才能从根本上遏制弊端,这个点抓得够准。”
水月笙亦出言称赞一句,再道:“若所料不错,少爷明日就将回转中州,列位可有计策推波助澜?”
“府主,这个很简单,我等幕府同僚解散一晚便能实现。”
唐仁楷将记录毫笔搁于案几,含笑朝众人拱手,“少爷将家族高层得罪了个遍,他组建的幕府自然危在旦夕。
人心思动,我等当然要自谋前程或大吐苦水,但家族内幕不可外泄,未知多猜,才便于人言发酵,更让人记忆深刻。”
“哈哈,唐兄所言极是!”
另一位幕僚立刻领会其意,大笑道:“少爷处事冲动,引来众怒,家族有鉴于此,对于是否将族战大任交予他手,有着分歧与疑虑。”
“妙,妙!”
张振昌起身致礼道:“事不宜迟,在下先走一步,但望有缘还能与列位共聚共谋!”
“告辞!告辞!”……
相继行礼,众幕僚霎时齐齐离去,仅余水月笙和宁相依相视一笑。
“相依也去安排一二,他们毕竟人少。”
水月笙叮嘱道:“用刚择出的贤才为佳,正反亦需把握好度量。”
“是!”
宁相依雍容起身行礼道:“告辞!”
远在楚国皇宫的林奇与白晨馨,面无表情将所有书简阅览完毕。
议事大殿内,金波、师贡、杨晶与谢心蕊正在安坐小声闲话,唯有皇甫育德一直躬身不敢稍抬半分。
“三位长辈,我们这就出发回往中州吧。”
林奇活动手臂,肃手道:“去到汉国,骁勇军应正好赶至,如今这百余位公子已聚齐,我全部领走。”
“皇甫育德。”
白晨馨亦吩咐道:“由你与陆无名一同率领缥缈峰军士押解,除去任晓他们十多个被抓现行之人,其余人不限自由,女子仅带一人。”
“领命!”
林奇二人始终不曾言明,皇甫育德对于如何处罚自身心有忐忑,即刻行礼去办。
邀请三位长辈同登车驾,却被婉拒,一艘飞舰紧随,他们划过天际,离开了楚国,离开了熟悉的家乡故土,再回之期,不知会在何时。
“传送阵设在汉国,看来大楚乃至卫国一直被视为战略纵深之地,难怪存有人魔战场遗址。”
对于楚国,林奇内心难以割舍,可惜其处于三族交汇边界,被战火荼蘼难以避免。
“你就不能专心些?”
白晨馨斜睨不虞道:“老是打岔,还没那个小东西静心。”
“哎,静心,静心,是该静心。”
林奇将头埋下,继续吸吮味道不算太好、却珍贵非凡的美食。
中州城,剑锋岳父所开小酒楼。
“唷,江爷可是好几日不曾再来,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晚?”
掌柜的见江流月跨入店门,一道高声,立时令不少目光被吸引至略带愁容的江流月身上。
这小酒馆开业时间不至年余,但已有部分熟客,他们对江流月毫不陌生,一是因为他从前只喝酒,二个自然是他平步青云进入幕府。
“掌柜的,亏你还笑得出。”
江流月苦笑道:“我只怕今后又得寻地喝酒,不过如你这等好心的掌柜,恐难再寻呐!”
“请教江先生,难道有大事发生?”
众酒客闻言,霎时寂静互望,皆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出某些端倪,不仅是他,其言下之意,就连这酒馆也难以为继。
“涉及到家族核心隐秘,请恕在下不敢妄言。”
江流月朝出声的一位锦衣中年斯文拱手,挥动手臂宏声道:“掌柜的,上酒!”
“额……”
众酒客再度相视,立即有位如管家打扮的老叟端杯上前,“来,来,江先生,你是我等中的风流人物,老朽敬你一杯,何必独酌苦饮?”
“好,今日便一醉方休!”
江流月似乎的确苦闷,一改往日作风,举杯示意后便与他一饮而尽。
“来,江先生,我也敬你!”
“还有我,还有我!”
“江先生能出入主家,令人敬佩,干!”
……
顿时,其余酒客争相敬酒,他亦来者不拒,仅仅片刻,面颊就通红如霞。
借酒,他狂吟道:“雨打青松身渐苍,风起鹰飞心愈狂,日暮余晖映树影,暗月残云隐星光,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