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掌柜的叹息道:“早前由于家族推行新政,老朽倒时常听闻不少客人私下嘀咕,好似隐隐心怀不满。
当然,有人说不好,自然也有人交口称赞,这些想必都极为寻常,随着家族坚决推行新政,各类闲言碎语也渐渐淡下。
只是族战越来越近,中州城却毫无波澜,一个个的该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老朽觉得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总不能全都指望剑锋他们吧?他们是军人,确实该尽到责任,为族为家就义,不能含糊。”
他愁眉接道:“但仅仅他们,族战绝对不够,老朽见识虽少,也曾听过祖上流传的往事,哪次族战不是打得你死我活才罢手。
老朽就觉得家族太过松弛,绝非好事,最应外松内紧,而不能一味纵容坐视不理。
就如老朽,忙碌惯了,突兀闲适,反倒不知所措,转过头,若是闲惯之人,让他紧张繁忙,亦会晕头转向。”
“没瞧出来,掌柜的还挺有见识。”
林奇还未回应,从旁却有一道声音传来。
只见旁桌一位正独自饮酒的清秀青年修士,将面前光溜食桌上的唯一酒壶拿起,小心翼翼斟满一杯酒,举杯道:“我若说你没瞧透彻,能送壶酒我么?”
“好,兄台但说无妨,掌柜的若赖账,在下替你付清酒资。”
林奇朝他肃手道:“不如过来闲话两句,在下也感无趣,这才拉着掌柜的乱侃。”
“在下江流月,失礼!”
江流月立刻受邀,将酒壶与酒杯轻置于桌上,拱手一礼后,如一位老学究般正儿八经缓缓端坐。
林奇抱拳还礼,亦在这间隙仔细打量于他。
这个江流月一袭青衫,不显奢华却极端洁净平整,想来他是位讲究之人,只是衣衫角落里隐藏的米粒大小破洞,昭示他并非富贵公子。
“江流月,你成日自诩高才,但屡次三番自荐,却并无一个家族愿收,喝酒连菜都不点,还占取一桌。”
掌柜的见林奇如此,亦机敏点出他的来历,并配合道:“你若不说出个花来,老朽可不再让你进门。”
“这话若出自别人之口,我必定愤然离去,但掌柜的是个和善人,我知晓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容忍我至今日。”
江流月摇首道:“其实并非自吹,更非在下学浅,可诸家一旦听闻我抨击主家,便噤若寒蝉驱逐。
就如掌柜的你,适才不也觉得主家施政不妥么?只不过你并未切中要害而已。”
见林奇正直目聆听,他也不卖关子,悠然接道:“族战,绝非一朝一夕得失,打的是底蕴,是三族综合实力。
主家现时没大动干戈,更没闹得天下皆动人心惶惶,此为妥善之举,不然我皇甫家何以为继?都去忧心,都去入伍?
真到那时,我皇甫家虽能占优一时,却失去了强大后劲,称为竭泽而渔也不过分。
但凡事都有个度,这个度该在何处,该怎样拿捏,这才是重中之重,是族战成败的关键。
其实在下内心极为佩服少爷统帅的深谋远虑,为预备役准备后备役,至少兵源有着保障,无非家族财资压力大些罢了。
不过若能一直保持家族内部稳定,各行各业按部就班不受太大影响,我皇甫家有这股巨大潜力能够支撑。
至于不足处,在下拙见,并非民情,而在民风,种族的魂与脊梁,在于舞文弄墨之鸿儒,在于英雄铁胆之义士,不在于戏子优伶。
古语有云,‘戏子误国’绝非虚言,从此时起,主家就该着手引导民风,抛去以享为上之风,树立栋梁风尚。”
他突而豪情吟道:“言轻涕泪非才浅,志远忧民在渺年,未有云渊难纵意,嵯峨肝胆易危悬!”
将杯中酒仰首一饮而尽,他‘哈哈’笑道:“如区区在下这等人物,如恒河沙数,可亦能积沙成滩!
主家当务之急,应广开言路,集天下之所长,而不应自闭耳目,犹如行走于幽夜之间。”
“妙,妙,说得有理!”
林奇举起茶盏邀饮道:“流月兄胸怀韬略,实乃沧海遗珠,主家亦有诸多能人异士,想必也会看透关节,尽择贤才。
今日聆听高论,兄台往后在此间饮酒,全由在下做东,以聊表心意,更祝兄台能平步青云,一展所学!”
“不可,不可,屠龙一笔惊诸野,剑气横秋动九天,坎坷山河多苦涩,生涯落拓也儒贤!”
岂知江流月摆手道:“这前后四句,乃在下鄙作,亦是自勉座右铭,无功不受禄,在下虽潦倒,还不至于行乞嗟来之食。”
“哈哈,好,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有缘相会,今日这顿由我相请,这你总不会拒绝吧?”
林奇玩味道:“我得天眷顾,所想必然所成,你若不受,当遭天谴,或许往后再也享用不到任何佳肴美酒。”
“当面自无不可,说来,在下这肚皮着实呱呱乱叫,佳酿亦无法浇灭。”
江流月拱手道:“先行谢过兄台,尚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倒是失礼至极。”
“日后我们还会有缘再见,到时你自然知晓,况且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尽这一顿善缘,又何需执着。”
林奇不曾立即表露身份,朝掌柜的以眼神示意,再度挑起话题,与他不住杂谈。
他们天南海北一阵畅聊,各类菜肴上桌后,江流月亦未客气,且渐渐更能放开,一张嘴几乎不曾空闲。
林奇发现他倒是个话痨,还是个古板守礼的话痨,虽然不少言论有些脱离实际,可仍旧有相当多的闪光点给予自己启发。
同时,对于中州城现状,他也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以至于一个时辰后,他们依依惜别,他却并未回转,反是径直去往某处。
“站住,有令符么?”
按照江流月所言,林奇来到一处形若校场的巨大环形建筑之外,不过在宽阔门前,数位身着铠甲的修士,却面色冷然将他拦住。
“放他进来,这是我们的人。”
正于此时,一道声音响起,仍旧那副有模有样打扮的胡建考,站于门内朝他招了招手。
“胡爷,依照规矩,没有令符不得入内。”
领头修士抱拳道:“再者,坐席早已订完,临时添人恐怕不算妥当。”
“放心吧,我自然会向白爷交代。”
胡建考冷声道:“还不让路?需要白爷亲自前来么!”
仙翱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