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师父有话问你!”
巍峨站立的冯鑫,丝毫不顾忌满场惊愕的目光,双目直视任静。
任静侧身,恭敬福道:“师父请讲。”
冯鑫面容冷峻,厉声相问:“你可是哭过?”
“冯真人!新人,特别是女子,定名份前自怨自艾、患得患失,乃是常情,勿要过于思虑。”
主持真人见状,忙出言圆场。
冯鑫并未理会,再次直对任静发问:“你若还当我是师父,就据实而答!”
任静犹豫一瞬,缓缓点头。
冯鑫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若不愿,师父向你保证,在场没人能够逼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任静娇躯轻颤,若仙明眸有着光影流转,半晌无语凝噎。
“你青石山可是想捣乱?”
黄真怒而站起,声震朱瓦,“你青石山若临阵反悔,出尔反尔,故意让我缥缈峰在大楚颜面尽失,你虽为掌门,也担待不起!”
“静儿,师父已有言在先,你若不愿,无人能逼!”
冯鑫对黄真置若罔闻,继续逼问已潸然泪下的任静。
“好!很好!”
黄真怒急而笑,“你青石山昨日扰乱喜宴,今日竟在大典上放肆,瞧来是存心下我缥缈峰面子。既然如此”
“诶!黄道友,既然是结亲,当然须得双方同意,否则与强抢有何区别?如今女方师父有着异议,还是和气商量妥当为好,万不可威逼而失了你缥缈峰的大派颜面!”
前排一位长须大能宾客,微笑着将黄真打断。
由于大能们基本不会身着山门服饰,林奇也无法分清这位出言的大能来自哪个大派,但从他的话语,以及笑容中,不难感觉出,只怕他是在故意看笑话,让黄真或是缥缈峰难堪。
“说得好!黄道友,缥缈峰乃是我楚国名门大派,若是结亲还需逼迫,则有仗势欺人之嫌,传了出去,岂不成为笑柄。”
又一位大能出言附和,言罢还同身旁几位大能相视大笑。
黄真的脸色铁青,强自压下心中滔天怒火,对着任静沉声道:“静儿,老夫对你如何,想必你心中清楚!你入了我黄家门,今后还有何事可操心?凭你的资质,结丹甚至结婴,都极为可能,你定要思虑明白!”
“师父!我愿意!”
任静抬首,直视冯鑫,面容平静,语含坚定,再不见一丝异色。
她又转身对向黄真道:“爷爷,师父也是心疼我,望您不要见怪!”语落,她好似求情般,将戴着金闪凤冠的俏首深深低下!
就在全场等着黄真表态之际,林奇突然站起,眼神深邃的瞧了一眼任静,迈步,来到冯鑫身边,伸出双手,将身体僵直、仿佛苍老几许的他扶坐而下,旋即转身缓步来到任静面前。
望着这飘逸如仙、从小爱慕的女子,他咧嘴一笑:“希望师姐一世幸福,青石山,有我!”
侧目凌厉的扫了一眼黄真,他沉默的走回,回到了白晨馨身边重新坐定。
“大典继续,请新人上前行礼!”
主持真人十分机敏的再次发声,将全场的目光从林奇身上拉回。
任静再次莲步前行,向着主殿正前,最中心之处迈进。
“新人互赠信物!”
伴随着礼仪官的喊唱,任静与黄麒麟分别取出一物,相互交换。
“新人对拜!”
闻声,黄麒麟已迫不及待的躬身先礼,而任静迟疑一瞬,瞧了一眼青石山众人方向,终于缓缓将纤腰弯下,头顶凤冠,金光闪耀。
林奇坐于大殿远处的角落里,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这自小无数次幻想的一幕就在眼前。
自从国比被围攻见到任静身影之时起,他曾以为当初缘已尽灭,这一幕不会再存于心中,然而,现时亲眼目睹下,他的心依然有着涟漪,有着痛楚。即便已被自己揭去,仍旧有着印记,暗藏着伤疤。
不过,伴随着梦想中的情景落幕,那些印记,那些伤疤,如青烟般飘散,亦如骄阳下的白雪,溶解无踪。
一双细软且温暖的柔荑,将他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侧目看去,白晨馨正面带无双笑颜注视着自己,“想哭就哭吧!”
林奇摇头叹息:“当日娘子曾答应帮我将师姐给抢了,结果如你这等江湖儿女也说话不算数。”
白晨馨莞尔笑道:“刚刚我还以为你要直接下手,娘子我已将准备做好,哪知你自己打了退堂鼓,这可怪不得我来。”
林奇再叹:“原来竟是一场误会,我当时一直在等娘子高呼‘小的们,动手!’岂知我等了又等,就是不曾等来。”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唯一的细小暗刺,也在这笑容中烟消云散。
“若你未曾与我相遇,会去抢吗?”
白晨馨好奇的继续开口,芳心好似已将任静完全放下。
林奇微一愣神,摇头道:“不会。”
“为何?”白晨馨饶有兴致的追问缘由。
“我若去抢了,今后遇见你了怎办?”林奇笑着反问。
此言倒是让白晨馨愣住,旋即她就明白了林奇的意思,有些人注定会相遇,亦有些人注定会错过,这或许就是被世人称为妙不可言的缘。
“掌门,走吧!”
礼成,宾客已逐渐散光,接下来恐怕就是等吃等喝的两日,见冯鑫依旧呆坐,林奇上前出声轻唤。
神情木讷的冯鑫闻声回过神来,勉强露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刚踏出主殿大门,只听身后却是传来了任静的呼喊声:“师父!”
冯鑫回首,看向这位几乎倾注他全部心血的弟子,叹道:“静儿,今后你的路,你自己走稳,师父再也不能帮扶了。”
“师父,弟子不孝!”
任静梨花带雨,不顾凤冠披霞在身,跪地叩首。
冯鑫仰天长叹,终是于心不忍的将她扶起,“青石山永远是你的家!”伸手将任静头顶凤冠扶正,他转身昂首大步流星的离去。
“林师弟,我有一事相求!”
见一位位昔日熟悉的面孔渐行渐远,泪眼婆娑的任静呼唤出声。
林奇并未转头,将手扬起摆了摆,远远的声音传入任静耳中:“只要我在,青石山就在,若谁要对青石山不利,无论是谁,即便是师姐你,我也会毫不手软!”
这一整日,青石山无人再出过庭院大门。见归来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冯鑫,也没人提出即刻离去。四座庭院寂静得可怕,直到接近黄昏时分,一名缥缈峰弟子的到来,才将这犹如一潭死水的平静打破。
“请问林奇林公子可在?”
一位年轻缥缈峰弟子恭立庭院大门前,抱拳行礼。
林奇闻言,与身旁的白晨馨互视一眼,相携来到那弟子的面前,颔首道:“我就是林奇,不知所谓何事?”
那弟子再次躬身道:“得黄苏樱师姑的吩咐,特来相请林公子前往一叙。”
“黄苏樱?”
林奇还正在为此事苦恼,来到这缥缈峰人生地不熟,又相互敌视,还真不便打探,没想到竟是被对方先行主动邀请。
“走吧!”
他并未过多考虑,挥手牵着白晨馨就要立即前往。
那弟子却并未动身,抱拳道:“师姑特意嘱咐,着林公子单独相见。”
“会否有诈?”
白晨馨面色警惕的传音问向林奇。毕竟此时身在缥缈峰,不得不谨慎小心。
林奇沉吟片刻,回道:“应是不会,如此粗略的计策,谁个会用?只怕真是这位二嫂得知消息,邀我一见。娘子放心,我去去就来。”
“当心!”
白晨馨嘱咐一句,目送着林奇随那弟子缓缓的消失于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