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更巧的是,虞白的消息在下一刻就发来了。

–蠢鱼:改一下群名片吧。

后面跟了张截图,是元潇刚在群里的暴躁发言,一堆人问他是谁。

元潇闭了闭眼,跑信息栏换了个昵称,才返回去打字。

–已自闭:马上。

–蠢鱼:你昨晚没睡好?

–已自闭:不是。

–蠢鱼:心情不好?

–已自闭:不是。

–蠢鱼:……哦。

元潇下意识咬紧嘴皮子。

–已自闭:元清骏是我爸,亲的。

对面没再回复,元潇等了片刻,就看见虞白把班群禁言了。

–蠢鱼:接到通知,国庆期间,群里禁娱。大家专注复习,迎接考试。

元潇:……

他刚想说用不着这样,对面的消息又发来了。

–蠢鱼:别难过,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元潇一口气哽在喉咙口。

–已自闭:我知道,我没有难过。

–蠢鱼:也别生气。

–已自闭:谢谢,我心情非常好。

两人的对话止步于此。

元潇往上翻看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刚才的回复太冷漠。他原本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床头柜上的服务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已经是早上八点,酒店服务员来送餐了。

刚吃过早餐,元清骏的电话就打来了,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估计一晚上没睡。

“下午我和你妈妈要去趟沪海。你要不要一起?”

元潇懵了,“去沪海干嘛?”

“工作。”元清骏言简意赅。

“不去。”元潇不满道:“怎么又有工作?前两天你们让我过来的时候,不是说专门腾了三天休息陪我吗?”

环顾一圈周围,偌大的酒店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待着,再舒适的空调温度也掩盖不住一室的孤寂。

元潇鼻子一酸,小声地说,“早知道我就待家里不来了,我们学校一共也就三天假,我这两天都在飞机上,比上学还累。”

倒不是他不懂事,父母工作忙碌他自然理解,他也心疼整日在空中奔波飞来飞去的父母,但在某些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发小孩脾气,觉得委屈孤单。

“腾皇老总亲自请的,总不能不去。”元清骏抱歉道。

“不想听。”元潇垮着脸,在沙发上翻了个滚,偏头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语气僵硬,“挂了,我去订机票。”

元清骏一愣,“订什么机票?”

“我回家了。”元潇闷闷不乐,“骗子,你们和袁铭一样,骗子!”

元清骏喉结滑动,“……潇潇。”

元潇飞速眨了眨眼,压着心中酸涩把电话挂断,转头点开购票网站,订了中午飞筑城的机票。

付完款退出界面时,他同时收到了微信上虞白的消息和购票成功的短信。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开了微信。

虞白给他分享了一首歌曲链接——假如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已自闭:?

虞白回了张图片过来,是他送的那部苹果形状的手机。

–蠢鱼:它的歌单太单调了,只有这一首歌,还有杂音。

元潇无言以对。

–已自闭:它功能不全。

–蠢鱼:哦。

哦完对话又停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元潇的手机再次震了一下。

–蠢鱼: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元潇:……

他抹了把脸,破釜沉舟地弹出键盘。

–已自闭:大概吧。

–蠢鱼:[问号脸]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大概是什么意思?

–已自闭:就是大概咯。

–蠢鱼:跟我说说?

元潇读到这条,禁不住苦笑。

–已自闭:不能说。

–蠢鱼:为什么?

–已自闭:不敢说。

–蠢鱼:嗯?

–已自闭:不可说。

–蠢鱼:……

…………

三天假期溜得飞快。虽然放假时间短,人却适应得极快,4号返校当天,A班大多数学生心思显然还没从假期飞回来,上课都有气无力心不在焉。

这天早晨第一节 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李静边上课,边皱着眉头拍黑板,“假期已经结束了,抓紧时间该收心收心,该复习复习。还有半个月半期考试,课堂上都给我认真点,别再给我拿倒数了啊。”

底下的回应稀稀拉拉,细听还有点委屈的情绪在。李静直接气笑了,两手撑着讲台绷着脸临时开了场代课班会。

放假期间,整个二中明显冷清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三餐不用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便拔腿狂奔,生怕去晚了打不到心仪的饭菜。走读生在教室午睡时四周也变得静谧,不像以往那样,会从远处传来模糊的喧嚣声。

A班走读生屈指可数,加上小部分选择留在教室学习的住校生,一般午休时教室里也就只有十来人,大家互不干扰。

元潇做题速度向来很快,一页基础题刷完通常只需要五分钟左右。不过这些天他的效率肉眼可见下降了不少,倒不是题目变难了,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只是或多或少有些难以启齿。

他最近在刷题时多了个不必要的流程。每写完一个步骤就会下意识瞄一眼旁边的人在做什么,偶尔还会分心发一会儿呆,要么干脆盯着虞白侧脸发呆,直到被虞白发现,投来视线询问,才后知后觉回神,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久而久之,他自己总结出了短短两个半小时,虞白的作息规律。

当然,还要除开半小时吃饭时间不算。

说到吃饭,他惊讶的发现虞白的挑食已经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生葱不吃,姜蒜花椒不吃,辣的不吃甜的不吃,盐味太重的不吃,太清淡的也不吃,黄瓜西瓜一切带瓜的都不吃,不吃凉的但会喝冰镇过的水和饮料。

最常喝的饮料是溶C,似乎不喜欢喝牛奶,却会喝奶茶,碳酸饮料一滴不沾。

基本不吃零食,偶尔会溜达去厕所抽烟。

元潇发现虞白的午休大多花在午睡上。他通常会先看十到十五分钟资料书,再花半小时写题目,偶尔超时,大多情况下都会保证一小时左右的睡眠时间。

果不其然,当黑板顶上的指针指向中午13点整,虞白便停了笔,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摆满书本的桌面,收拾好后将头埋进臂弯,闭上眼休息。

午后阳光明媚灿烂,从窗外细密的枝丫空隙往教室里钻,打出数道金灿灿的光斑。

虞白的座位就在窗边,他是侧着脑袋睡的,光线正好从他额顶划过,在眉眼处投下一片光影,然后擦过挺立的鼻尖,印在元潇课桌的左上角。

元潇不由自主坐直了,直直盯着虞白睡着的侧脸,屏息凝神了大概一分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很快,他把目光转移到虞白随意搭在桌边的那只微微握着拳,指节蜷缩的手上。

他看了眼四周,见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都在各做各的,没有人把视线分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

他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物理资料书立起来,调整好角度挡在两张课桌中间,然后慢慢地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动作轻缓而坚定地放在了虞白的手背上。

他不敢用力,除了几根手指与虞白手背上的皮肤接触到以外,整个掌心完全空白,什么都没抓住,什么都没碰到。

时间仿佛在这一时刻静止,周遭一切声音就此远去,他就这样开心地享受起这份令人绝望的快感。

行动之前元潇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万一虞白醒了之后问起来,他就说是睡着了无意间碰到的,反正虞白也知道他睡相不好。

正当他微红着耳朵,满足地准备陷入睡眠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掌心下的皮肤似乎动了一下。

元潇心里一阵咯噔,刚打算闷头装死,下一刻,虞白的手就轻微地动了动,随即翻了一下,变成了掌心向上,和他的掌心相贴,两方滚烫的温度就此碰撞,拇指和食指甚至直接扣进了元潇的两根指缝中。

元潇吓了一跳,呼吸都静止了,嘴唇半开却始终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没敢轻易动弹。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从肘弯往外探,见虞白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胸膛处也是正常的起伏,纳闷了片刻。

他不知道虞白究竟有没有睡着,他也不敢主动去问,他望向两只状似牵在一起的手,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假如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是虞白的手实在有些白,而且似乎比他的要大一点,手指也比他的要长一点。这让他不是很高兴。

再有就是,他现在居然真的生出了想要拍拍手的想法。

…………

比起为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没日没夜的复习准备,当下最让这些人在意的,还是几天后即将到来的艺术节。

收假回来之后,每节课间虞白的座位周围都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架势。

其中以薛贝贝为代表,借着背后一圈人的掩护,正大光明的掏出手机逛淘宝。

“我跟你们说,我都看好了,就这几套。”她点开一家古风味浓郁的服装店铺,上上下下划了好几款Cos专用的汉服,“漂亮吧!还有别的颜色,你们看的时候往后翻翻。”

有人看完说,“我靠,这条紫色的裙子不错,我想买来自己穿。”

薛贝贝对虞白说,“你看一下,没意见我就下单了。”

虞白呆了一下,“我看?”

“这套是婚服,虽然价格便宜,但是我看过评论了,花纹挺细致的,实物还不错。”薛贝贝指着一条红色的古风长裙说。

元潇原本对买衣服不感兴趣,捧着手机百无聊赖切水果,闻言心里一酸,偏过脑袋,凑近了一看,毫不留情道:“不好看。”

见薛贝贝“啧”了声,他面无表情指着衣服的花纹说,“花纹太丑,像只鸡。”

薛贝贝:“……”

“算了,我今晚回去再挑一下。”话落,她突然想起什么,问虞白,“哦对了班长,唱歌比赛要穿的衣服你订了吗?”

“定了。”虞白说,“校服。”

薛贝贝:“……”

“要不,挑一件别的呗?”周佳儿说,“我看隔壁B班订的制服已经到了,黑色的,特别好看。”

“我看到过实物,我听说他们班男生统一穿西装,女生统一穿制服。”后排有一个声音高声道。

同学们的意愿太强烈,虞白松口答应会考虑。

元潇听完只想笑,“你们确定让他挑?他的眼光……”

不太行。

这话元潇没挑明。

第二天,虞白点进淘宝,给众人展示他挑的衣服时,他的手机当场被薛贝贝抢走,过了三节课才还回来,并当场撂话:“这件衣服你要是敢下单,我就敢灭口。”

虞白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委屈,当天晚自习,他题也没心思刷了,在桌底下默默划拉着手机屏幕,虽然面上面无表情,嘴角却是微微向下。

元潇在旁边目睹他那副委屈狠了的模样,想起他挑的那件大红色短T,以及胸前的“地表最强高中生”几个刺绣大字,忍不住捂住脸,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到底这个人是如何顶着一张在人群里依然出众的脸,却能在一个店铺里那么多款式的衣服中,挑出最丑那件的。

国庆假正式收假的第二天,也是二中60周年校庆兼第9届艺术节开始的第一天。

整个艺术节为期两天,头天是艺术表演,第二天是以班级为单位的唱歌比赛。活动在维新楼的大礼堂举办,表演从高一开始,二十多个班表演一完就轮到高二。

A班是高二第一个表演的班级。

由于同时拥有校内著名的两棵草,再加上开学典礼上的“学霸”霸气发言维护“校霸”事件,A班的节目光是念了个名字,还没正式开始底下就已经有了欢呼声。

眼睛再尖一点甚至还能在某些见缝插针的角落捕捉到手机的摄像头。

“马上上台了啊,别紧张各位。”许雅婷专门给几个演员提了饮料过来,边分发边鼓励道,语气难得温柔。

“不紧张不紧张,演完就算,我们很佛系。”钟秋杰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一瓶苏打水,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许雅婷禁不住笑。

“佛的是你。”薛贝贝拧开饮料瓶盖喝了口,顺嘴对许雅婷说了句谢,然后脸色一变,伸手就拧上钟秋杰的耳朵,“台词给我背清楚了,再给我忘词我直接在台上开揍。”

钟秋杰演的白眉鹰王,女生们在设计造型的时候在他眉毛上夹了两条白色长须。他自己原本看着还挺满意,结果这会儿才发现有这玩意儿行动有多不方便,偏偏还不能摘。

他甩着长须嗷嗷叫着挣扎半天逃脱魔爪,一副我怕了你了的模样。

“哦对了,元潇呢。”薛贝贝收拾完一个,转头就去找另一个记台词困难户。

元潇缩在化妆台旁边,对着镜子第18次考虑擦掉嘴巴上亮晶晶的口红。

听到有人叫,他懒洋洋举了下手,“这儿呢。”

薛贝贝张口就问,“台词记住了没有?”

“勉强吧。”元潇挠了挠脸,见女生脸都绿了,不耐烦补了句,“记住了。”

其实还有点儿模糊,他的角色是这段戏里台词最多的,他觉得逻辑有点问题,但提了好几次都被否决了。

周佳儿原话是:“戏剧和现实不一样,有冲突才会有高潮,演员不能太纠结逻辑。”

余光瞥到虞白似乎往他这边看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眨眼,元潇还是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开始回想刚才的话是不是有问题。

自从那天虞白“主动”和他碰了手,他就陷进了迷茫,搞不明白对方对他是个什么态度。更不知道虞白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他心里那点小秘密。他有好几次都差点直接去问,最后都由于害怕现状改变而忍住了。

周佳儿是活动的主持人,她在台上报完幕就急匆匆跑到后台,和元潇擦肩而过时,她嘱咐了句:“你把贝贝抢走的时候,记得把她抱起来,公主抱!”

他们班的节目是反串版倚天屠龙记,薛贝贝演男主,他演女主。因为公主抱身体接触的地方太多,平时排练的时候他们都是以拉手腕代替。

亏得周佳儿提醒,元潇早就忘了剧本上这个设定。他暗地松了口气。暗想上台之前他给找薛贝贝商量一下,改掉这个公主抱设定。

结果这口气松得太早,他忘了这个世界上有句俗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剧本演到一半,在观众席的一片惊呼中,元潇身穿白色长衫,摇着白色折扇登场。

按照剧本上所写,他冲薛贝贝笑了笑。

薛贝贝同样按照排练时的样子,先是愣了愣,表现出一副对他仍有余情的模样,随后绷着脸不看他。

元潇和薛贝贝有很长的对手戏,在此期间,虞白和另外几个同学就站在一旁,脸上表现出来的是憎恶,实则内心带着点欣赏的态度盯着他看。

他们班的剧本是高二二十多个班里唯一一个古装剧本。放眼整个大礼堂,只有台上这几个人穿着长衫,仿佛和台下所有人隔了数个时代。

他们身上穿的汉服款式十分简单,颜色也比较单一,除了黑就是白。粗糙的布料刮得皮肤生疼。但眼前这个人个头很高,手长脚长,倒衬得一件粗布长衫愈发贵重起来。

大抵是感受到了一道灼热视线,元潇说词时忽然卡顿了一下。

薛贝贝眼尾一斜,自己接了下半句。

元潇本能地侧过头,飞速瞟了眼灼热视线的源头,回过神来连忙跳过没说完的台词,紧着薛贝贝的台词道:“那你跟我来。”

话落,正欲转身的下一秒,他又一次看向虞白的方向。

这回虞白冲他笑了一下,元潇愣了愣,却见对方朝他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混着台下一片热烈的欢呼,元潇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然后他又在一片不明所以的惊呼和薛贝贝震惊的表情中,伸手拉住了虞白的手。

薛贝贝:“……”

元潇:“……”

观众席懵了片刻,不知前排是谁喊了一句:“我靠牛批,原来赵敏抢亲抢的是周芷若?!”

随后观众席直接炸了,有人鼓掌有人高声大叫“牛批”。

元潇牵着虞白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扭头看了薛贝贝一眼。薛贝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把原本属于虞白的台词给临时发挥念了出来。

群演陈辛杨等人还不忘添了句:“狗男男!”

元潇耳朵尖,正好听到,紧着眉头望过去,结果还不等他发难,双脚突然就离了地,身体在刹那间腾空而起。

虞白用公主抱的姿势,将他稳稳抱起,顺道关了他的扩音麦,把原本属于薛贝贝的台词给说了。

“我操……”

元潇下意识蹬腿,“你他……你有病吧?”

虞白瞥着他,“刚才,是你拉的我吧?”

元潇立刻无话可说。

这场闹剧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谢幕的时候,隔得老远他还能听见有人惊呼:“芋圆啵啵是真的!”

下台后薛贝贝和周佳儿都没有过来找他麻烦,薛贝贝甚至还夸了他几句,说是节目效果满分。能不能拿奖无所谓,观众席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成功。

这天的后半程元潇都处在一种自我崩溃中。为表演时内心的兵荒马乱,也为虞白暧昧不清的态度。

艺术节期间晚上也有活动, 学生们不用上晚自习。吃过晚饭,元潇回大礼堂坐了没多久就坐不住了。

虞白就坐在他旁边,时常会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他。在他脸上停留两三秒就又会离开。

明明时间尚早,A班的座位区域人少空旷,但虞白和江澈从大门口走进来,江澈随意找了个离得近的位置坐了,他偏偏哪儿都不去,就要多走几步,坐在元潇旁边。

坐下后什么都不说,要么偏头和江澈隔着一排空下来的座位聊天,要么安静坐着,刷着手机。

元潇心里憋着一股气,在这个时候,有虞白存在的空气都是令他窒息的。

像是一种凌迟,是死是活由不得他选择。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刀,却始终不肯给他痛快。

元潇漫无目的地翻着微信,询问说是去上厕所,就半天回不来的丁以然。

–已自闭:死厕所了?

–丁以然:勿扰,约会中。

–已自闭:?才六点半,天还没黑,别做梦。

–丁以然:真的,有人向我表白了。

操……

元潇差点没拿稳手机,毛手毛脚站起来,抓着手机就往大礼堂外冲。

–已自闭:在哪儿?

–丁以然:大礼堂……厕所。。。

元潇更懵了。

–已自闭:厕所?你进女厕所了?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元潇边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边往二楼的厕所赶,结果跨楼梯跨一半,手机“嗡”一声,他赶紧解锁。

–丁以然:不是,是男厕,就是……潇哥,有一男孩儿向我表白了。

–已自闭:……

元潇停了步子,在原地站了有五六分钟吧,才点进信息栏,换了一周内的第二个昵称。

–一枪爆头:哦。你的想法呢?

–丁以然:想揍人。

–一枪爆头:21世纪,文明点。我也喜欢男的,你也要揍我么?

这话一发,丁以然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不是潇哥,我这不是没动手么。”

“为什么没动手?”听着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以及正好和听筒里完全一致的男声,元潇边问,边掉头下了楼梯,快走几步钻进了维新楼附近的后花园。

“长得细皮嫩肉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实在下不去手。”丁以然说着说着开始感叹,“潇哥,你说你们这些同性……呃……你们这类性取向比较特殊的群体,嗯,就是吧……是不是容易喜欢我这样的?”

他话说得吞吞吐吐,元潇听完翻了个白眼,“别自恋啊,别的我不知道。”他借着月光绕过人工池塘,走进凉亭里坐着,顺手扒拉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喜欢虞白,你要不和他比比?”

虞白……

丁以然自觉拼脸比不过,但是想了想,虞白好像没他高,心情一下又好了起来。

元潇听到笑声,有点奇怪,刚想问问,倏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中秋前后的月亮尤其明亮,元潇瞥着水泥地板上的影子,轻易便猜出了这个人是谁。

“虞白?”他挂断电话回过头去,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虞白离得还远,他说话的音量也不大,虞白应该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话。

维新楼外的小花园里绿化多,树木都是老树,粗枝散叶还很密集,是二中学生们最爱钻的地方,也是著名的小情侣聚集地。

今晚不用上晚自习,来这个地方的人明显比平时还要多,每走一段距离总能碰到活人。有手拉着手的,也有干脆抛开矜持,直接抱作一团的。

凉亭里倒是除了元潇外没有别人,他眼睁睁看着虞白踩着石阶走到他面前,突然就不太敢确定,虞白有没有听到他那句“喜欢”了。

他莫名感到有点紧张,开口时声音都带着颤,“你……”

“我听见了。”虞白却不等他说完,自顾自走近他,在离他半米的距离停下,一眨不眨的直白目光中,流转着月光和他的影子。

“你听见什么了?”元潇抖着嗓子问。他本想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质问,开口的嗓音却完美地打击了他伪装出来的平静。

“我听见你说,你喜欢虞白。”虞白眼睫微颤,由于两人有身高差的关系。眸子微微垂下。

他的声音混着不远处大礼堂的喧闹声一起钻入了元潇的耳朵。

听得元潇心底一阵混乱激荡。

“我没有……”元潇下意识的反应是否认。

并非是认为这段隐秘的爱意羞于启齿,他只是……害怕。

“我听见了。”虞白又说。

元潇脸色烧得发红,他蹙着眉峰和虞白对视,但在重复了一遍之后,他忽地像被谁抽干了力气,在很短的时间内软着腿蹲了下去。

“元潇。”虞白轻声叫他的名字。

元潇很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底盛着惊讶和惶恐。

“元潇。”虞白又叫了他一声,随后也蹲了下去。

呼吸在下一瞬开始交缠,眼前人近在咫尺。虞白靠过来,用额头在元潇的额头上撞了一下,撞得元潇心跳猛然漏拍,大脑空白一片。

虞白大概是在推敲用词,敲了一会儿,才笃定道,“我就是你的那个不可说。”

元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