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言道:“陈姑娘,你先回去,今日之事多谢你。”
陈秀秀摇摇头,“不,我不走,潇楠和潇然他们还不知怎么样,我不放心。潇言哥,你让我跟着吧!”
无论如何,秦潇言都不会让陈秀秀跟着,避嫌是一方面,人多坏事是另一方面,秦潇言道:“陈姑娘,等潇楠潇然安全无事之后我会登门道谢。”
陈秀秀神色戚戚,她点了点头,万分不舍地看着秦潇言,“潇言哥你万事小心。”
等陈秀秀走后,秦潇言没急着往安定侯府走,反而带着顾和烟去了一家茶楼。要了一个雅间,秦潇言又叫了一壶茶,茶端上来,他给顾和烟倒了一杯。
顾和烟接过茶杯,道:“东西送出去就是他们的,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
秦潇言:“多谢。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潇楠和潇然现在应该无事……和烟,这事并非全怪他们,若是深究,其实与我有关。”
这还要牵扯到一段陈年往事。四年前,秦潇言参加科举,他学问好,中了小三元,后来参加乡试,仍是第一名,人们感叹,秦潇言大约和他爹一样,三元及第。等日后做了官,兴许能为秦子正沉冤昭雪。
秦子正未被定罪,故而不影响秦潇言科举为官。但是,半路杀出了一个陆家人。安定侯家的大公子陆司衡和秦潇言同岁,他向来不认同世家子弟“只会承爵,学问半点不通”的说法,所以也下场科举。
陆司衡敢下场,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再加上高门出身,生生被吹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子。陆司衡本事虽有,可没到那个地步,也拿了乡试第一,全因有人在背后周旋。
会试中,陆司衡遇见了秦潇言。
陆司衡才子之名,顶多在高门子弟里说一说,而秦潇言素有才名,便是从大街上随便拎出来一人问,也知秦潇言是个才子。陆司衡虽然好话听惯了,但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他知道,有秦潇言在,他会试第一肯定不保。
高门中,无外乎就是那几套,以利相诱,不成,以权压人。
陆司衡找上的时候,秦潇言只道:“陆公子有空想这些歪道,不如多看看书。”
陆司衡一把打开折扇,他生的风扇俊朗,可这向来引以为豪的相貌都不如秦潇言。陆司衡道:“这怎么就是歪道了,你情我愿的事,只要秦公子点头,一切都好说。”
秦潇言道:“我不愿。陆公子慢走,我还要温书,便不送了。”
陆司衡沉下脸,“我好言相劝,你别不识好歹。这是一百两银子,我也算看得起你,不辱你这身文采。你家现在很缺钱吧……”
那时秦子正过世,秦潇言年纪又小,家里又弟妹要养,秦夫人身体不好,秦潇言不舍得让她做活。秦潇言找不到活做,只能去给别人抄书,抄书又赚不到多少银子,陆司衡说的不错,秦家的确缺钱。
见秦潇言犹豫,陆司衡温声劝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母亲想想,你母亲生你养你,如今却食不果腹,还有你那几个弟妹,总要上学读书吧……”
秦潇言不等陆司衡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陆司衡当即便怒了,“好!我倒看看你这身骨头有多硬!”
高门不是没有高风亮节的人,可也不缺使阴招的小人。会试当日,秦潇言答过一半卷子,已经到了晚上,他吃了秦夫人准备的食物,吃过之后腹痛难耐,秦潇言本欲忍过,但有人说秦潇言这个样子实在影响别人,他能保证不喊痛吗。
乡试中途离场,秦潇言去了医馆,大夫查过说身体无碍,只是误食令人腹痛的药,对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事后,陆司衡上门一次,他还带着上次见秦潇言的那把檀木描金折扇,“秦兄,我说什么来着……”
陆司衡让小厮放下一个嵌着金边的箱子,用扇子点了点秦潇言的肩膀,“一百两,不会少了你的。”
秦潇言手握成拳,吐出一个滚字。
陆司衡笑道:“秦兄你说什么?”
秦潇言道:“带着你的东西,滚。”
陆司衡大笑道:“秦兄不亏是世人称赞的大才子,真真大公无私哈哈哈!”
秦潇言自己行事出了差错,怪不得别人,也怨不得别人,只是陆司衡算错了。审卷人是傅卿生,当下大儒,桃李满天下。他批到那半张卷子,大赞,“这学生,便是老夫当年也自愧不如,只可惜才答了一半,便是这一半也足够了。”
陆司衡是会试头名,可还不如秦潇言这只个答了一半的人,会试头名更像一个笑话。
如今,陆司衡已经入朝为官,而秦潇言仍是一介白身,两人可以说是再无交集,陆司衡更不会自降身份去寻秦潇言的麻烦,但是他弟弟陆司羽三天两头找秦潇楠的麻烦。秦潇楠性子急,一点就炸,有秦潇然拉着还好些,也不知今日到底是为何。
秦潇言叹了口气,他看向顾和烟,“我信潇楠,他不会主动惹事。”
顾和烟道:“我也信他。那现在怎么办?”
秦潇言道:“我未同你说过秦家的事,但想你也从别处听过只言片语,我想以退为进,离开这里。”
他困在盛京,一辈子都出不了头,高门之间权权相护,固若金汤,秦潇言找不到突破口。
顾和烟:“我听你的。”
从茶楼出来,两人便去了安定侯府,秦潇言直接道:“你家大公子可在?我要见他。”
小厮看了看秦潇言,又看了看顾和烟,许是事先吩咐过,确认了人便道:“秦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朱红色大门,走过九曲长廊,安定侯府郁郁葱葱,地上光点树影斑驳错杂,连地上铺的鹅卵石小路都极其好走。
又转了几个弯,小厮在前面停下,“秦公子,前面就是大公子的书房。”小厮上前敲了敲门,“大公子,秦公子和秦夫人到了。”
里面陆司衡道:“进来吧。”陆司衡声音淡雅,听起来是个翩翩公子,谁能想得到长个人样不干人事儿呢。
秦潇言推开门,道:“见过陆大人。”
陆司衡道:“秦兄不必如此生疏,还未恭贺秦兄新婚之喜,这位便是嫂夫人吧,早听顾相的女儿兰心蕙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秦兄今日来所为何事?”陆司衡面带询问,姿态亲和,他身着淡蓝色的长袍,头戴玉冠,腰间配了蓝色长穗的禁步。玉面修容,和秦潇言站在一块高低立下。
顾和烟心道:“陆司衡看不惯秦潇言也算平常,明明身穿锦袍,却被秦潇言秒的渣都不剩,不恨秦潇言恨谁。”
秦潇言道:“为舍弟之事而来。”
陆司衡自然知道秦潇言为何而来,他笑了笑,道:“秦兄,这事儿我也无能为力,我父亲最是宠爱司羽,从小就养成了娇纵的性子,说话口无遮拦……只是这回,秦兄,令弟下手太重了,司羽可没吃过这样的苦。虽是司羽出言不逊在先,但是令弟出手伤人总归是不对。”
秦潇言道:“你当如何?”
陆司衡坐了回去,金丝檀木的书案上放了不少书,笔架上的笔也是一等一的好笔,砚台上的墨汁未干,散发出一缕清新的墨香。陆司衡道:“我父亲的意思是少年间的事,说大了不好说小了不好,既然令弟伤了司羽,只要令弟受同样的伤,这事便算了了。”
顾和烟道:“敢问令弟受了多重的伤?”秦潇楠性子烈,心里也有数,当真能把陆司羽打死不成,再说,陆家的小厮是吃干饭的吗?秦潇楠现在如何他们还不知道呢。
陆司衡道:“司羽受的伤很重,现在下不来床了。”
顾和烟道:“可否请大夫来看看。”
陆司衡看着顾和烟,“嫂子信不过我,要给司羽验伤?”
顾和烟:“对,陆公子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小公子出门没带随从吗,站在那儿任潇楠打,被打还不算,还被打的重伤下不来床,若真是如此,潇楠也算出息。”
陆司衡眯了眯眼,“不仅兰心蕙质,还很伶牙俐齿。”
顾和烟道:“并非如此,只是在深宅中见惯阴损的手段而已,而我夫君平日里只会读书,没见过这些,我担心他被人诳了。”
秦潇言道:“潇楠伤了陆小公子,自然要去看看。”
陆司衡道:“二位来探病就空手来吗,我可没见过这种礼仪,不管门第,这些礼仪总该懂吧,难道这些东西也都到狗肚子里了?”
陆司衡说话风轻云淡,但是话可不是那么好入耳。顾和烟笑了笑,“谁说这是探病,这事要上了公堂,就是查案。”
顾和烟道:“陆公子敢让太医院的人来查吗?”顾和烟笃定秦潇楠没下死手,笃定他有分寸,不愿给秦潇言惹事。
陆司衡自然不敢,陆司羽现在正躺在床上大吃大喝,只有脸上受了点轻伤,用冰块敷一敷就能好,陆司衡神色又温和起来,他道:“这些都是小事,秦兄何必较真,令弟出手伤人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秦兄总不能赖账吧。”
秦潇言道:“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