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馨去了洗手间以后, 拉起脏污的裙摆,用水冲干净,然后扯下几张纸巾, 想把水渍吸干。
因为低头弄衣服,她没看到身后的人。只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过来,还以为是别的人来洗手,也没注意。
可是身上忽然有什么兜头罩过来, 然后眼前一黑, 她的腰侧就被抵上一个硬硬的东西。
盛如馨吓了一跳, 刚要叫出声, 一只大手就把她的口结结实实地捂住了。
不等她反抗,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我手上有刀!”
他说着,盛如馨就感觉到压在她腰侧的东西又向里一抵, 已经能感觉到那种濒临割裂的疼痛感。
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 原来那是一把刀!
盛如馨僵在那里, 手心里冒出冷汗。
“别出声, 跟我走!”旁边的男人压低声音威胁道, “你要敢出声, 我就一刀宰了你!”
盛如馨连忙点头, 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活着最重要。
旁边的男人没再出声, 胡乱给她把套在身上的黑衣服扣上几个扣子, 然后用刀逼着她,带她向外走。
盛如馨这才看清,罩在她身上的是一件黑色长羽绒服, 头顶上扣着带毛领的帽子。
她的视野被挡住,看不清前面的路, 只能从帽檐底下看到自己和旁边男人的脚。
钳住她肩膀的那只大手像钢铁一般坚硬,旁边那人肯定很健壮。
不用多想就知道,她那几下散打功夫根本不够看的,凭她自己肯定逃不掉。
盛如馨被那个男人提溜着,一路走得飞快。
眼前那一小块视野里的大理石地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水泥地面,还有一股鱼腥味。
没走多远,她被带上一辆车,车上还有另一个男人。
他们把她的双手捆起来,眼睛和嘴也都蒙上。
盛如馨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后车子发动了,油门轰鸣着开出去,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
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盛如馨又紧张又害怕,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
不知道她是得罪了谁,竟然要这么绑架她?
心脏怦怦跳得飞快,她耳边一片安静,只能听到车子在行驶的声音,那两个男人一言不发。
盛如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分析着。
她现在在车上,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在抵达目的地之前,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她是在洗手间里被劫持的,郁凇等不到她,肯定会发现问题。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想到这里,盛如馨心中稍缓。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活下去,努力拖延时间,让郁凇有足够的时间去救她。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感觉似乎挺长时间,中间竟然还换了一次车,最后车子终于停下来。
盛如馨心头一紧,坐在那里不敢动了。
她听到前后车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人抓住她的手臂,硬把她向下拖。
盛如馨害怕极了,却又不敢反抗,只好顺从地跟着下车。
头顶上带毛领的帽子又被扣上了,那个男人又是同样的姿势,一手钳住她的肩,一手拿刀抵住她的腰,逼着她向前走。
盛如馨一边走着,一边猜测,这个人用这个姿势逼迫她,显然是怕被人看到她是被胁迫的。
所以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个公共场合,周围还有别的人能看到她。
想到这里,盛如馨心里感觉好了一点点,至少比那种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要好多了。
随着锁车的滴滴声,那声音听起来带着回音,十分空旷。
还有鼻间闻到的汽油味,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地下车库。
旁边的男人急匆匆地拽着她向前走,感觉似乎坐上电梯。电梯上行了好一会儿,怕是楼层不底。
这人该不会把她带到楼顶,压在女儿墙边上,然后敲诈她爸拿几个亿来赎她,不然就把她推下去撕票吧?
脑海里忍不住冒出各种可怕的想法,盛如馨两腿有些发颤,感觉快要站不住了。
正在她紧张得不行的时候,电梯里叮咚一声,响起一个温柔的女音:“您好,88层到了。”
旁边的男人用力一推,让她向外走。
一出电梯,就感觉到脚下柔软,走路没有任何声音,应该是铺着地毯。
盛如馨猜测着,能铺地毯,应该不是顶楼屋面,这大概不会把她从屋顶推下去了……吧?
走了没多远,男人猛地拽她停下,然后她听到滴滴的一串电子音,好像是开门禁的声音。
然后男人又推她向里走。
脚下不再柔软,好像变成木地板,高跟鞋踩在上面咔嗒响。
鼻间闻到一股清幽幽的香气,还有一点点消毒水的味道。
那种气味很熟悉,好像是……好像是酒店里的房间?
不等她多想,那个男人又推她向前,然后是一阵拖动东西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盛如馨悄悄倒退了一步。感觉那个人似乎并未注意她,她转身就向门口方向跑。
结果很不幸,她还没跑几步,就被抓了回去。
那人粗暴地脱掉盛如馨外面罩着的羽绒服,登时吓得她头皮发麻。
“坐下!”那人又推她一把,然后按着她的肩膀用力向下压。
盛如馨猛地一坐,吓了一跳,还好下面有东西接着。似乎是把椅子,坐垫挺软的,向后还有高高的靠背。
那个男人将盛如馨的两手拉到椅背后面,似乎拿出绳子,将她从上到下,牢牢绑在那把椅子上。
盛如馨呜咽了几声,希望那人能把她嘴上的胶带撕下来。
可是那人丝毫不理会她,径直在椅背后面捆扎绳子,将绳扣打结在她的手指触不到的位置。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那个男人向门口走去。随着一声门响,然后又是咔嗒的落锁声,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下来。
盛如馨眼上蒙着好几层黑布,隐约能看到一片白光,似乎她坐的位置,正对着一片窗户。
朦胧的黑暗里静悄悄的,四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害怕极了。
她不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没有别的人,会不会正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她?
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一些恐怖片里的镜头,比如对方就在她很近的距离,比如与她头对头?或者就紧贴在她身后?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越想越害怕,鼻尖额头渗出一层层细汗,忍不住想要逃离。
她用鼻子嗯嗯叫着,身体也使劲挣扎着,努力想发出一些声音,期冀着也许外面能有人发现她。
可是万一她这么折腾,没引来救她的人,反而把之前那两个男人引来了呢?
身体顿时一僵,盛如馨不敢再动了,有些泄气地靠坐在那里,默默地发呆。
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她。
难道是盛林集团在生意场上的仇人?
或者某个缺钱缺疯了的铤而走险,想要靠她讹一笔?
再不然是某些网络上的极端粉丝?
盛如馨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孔西宸?
虽然之前在她房间里安装的窃听器,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的,但她总是忍不住怀疑孔西宸。
除了他,还有谁会那么丧心病狂地监视她?
可是孔西宸今天结婚,正是大喜的日子。
他们孔家好不容易抱上王家的大腿,终于把王家千金娶回家,孔西宸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疯,派人绑架她?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眼前那一片隐约的白光渐渐发红发暗,似乎已近黄昏。
最后那一片白光全部消失了,夜色降临,四下一片黑暗。
盛如馨满身疲惫地坐在那里,很想闭上眼睡一觉,可是她又不敢睡。
不知道绑架她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难道把她往这里一丢就不管了?
到底要钱还是要命,好歹说一声呀!
被这样未知的恐惧折磨着,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她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做呢。
还有很多遗憾未完成。
不知道郁凇现在在做什么,他去找警察报警了吗?什么时候才能来救她?
盛如馨默默等待着,然后在无穷的等待里,焦灼又绝望。
就在她忍不住想哭了的时候,身后的黑暗里忽然传来滴滴一声电子音,门开了。
身体顿时一僵,盛如馨在黑暗里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她能感觉到,房间里没开灯,依旧陷落在一片黑暗中。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挲拓的脚步声,朝她这边走过来。
不知道是谁来了,盛如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紧绷着,紧张到了极点。
随着那个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双肩,然后沿着她纤细的脖颈,轻轻向上抚摸着。
盛如馨害怕得直发抖,浑身寒毛都竖起来,真怕那双手会猛地一下扭断她的脖子。
冰凉的手在她耳后流连着,轻轻揉捻着她小巧的耳朵,然后把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解下来了。
眼前陡然开朗起来,虽然四下依旧黑漆漆的,可盛如馨还是看清了,她正坐在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前,面对着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
远处能看到高耸入云的世贸大厦和跨江大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里应该是整个海城最豪华的飛云酒店?
连忙转头向身后看过去,盛如馨想看清那人究竟是谁?
可是坐着的椅背太高,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等她抬起头,外面忽然爆发出嘭的一声炸响。
盛如馨回过头去,只见巨大的落地窗外,一个白亮的光点飞速上升,然后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瞬间绽放成一蓬巨大的金色烟花,霰落如雨般垂坠而下。
随着接连成片的炸响声,五彩的烟花铺满整个夜空,璀璨又耀眼,瑰丽得仿佛一个梦。
盛如馨错愕地看着烟花,然后在烟花的光亮中,向后抬头。
她看到了孔西宸。
烟花一直放了十多分钟,终于结束了,偌大的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中。
孔西宸在黑暗里轻声地笑:“心心,我给你放的烟花,好看吗?”
盛如馨嘴上贴着胶带,什么都回答不了,只是默默坐在那里,一颗心沉入无边的绝望。
“哦……忘了你不能说话。”孔西宸说着,按着遥控,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锃明发亮,刺得盛如馨瞬间闭起眼睛。
等她适应了光线,重新睁开眼睛,看到孔西宸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胸针和袖扣都是昂贵的红宝石,头发梳理得分毫不乱,脚上皮鞋锃亮,显然是仔细打理过的,甚至比他在婚礼上还要隆重。
“我可以把胶带给你解开。”他看着盛如馨,带着一□□.哄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乱叫。”
他说着,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把枪,摆到旁边桌上。
他竟然有枪???
盛如馨心头一惊,不知道他带枪干什么?
她和他之间的矛盾,还没严重到要动枪的地步吧?
正在她胆颤心惊的时候,孔西宸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轻轻撕掉粘在她脸上的胶带。
“还是这样漂亮。”他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满眼都是欣赏的光芒。
“心心,你可真美。”孔西宸说着,凑近到她面前,想要吻她。
后脑勺抵在椅背上,盛如馨避无可避,两行泪滴滑落下来。
“孔西宸。”她叫了他一声,含着眼泪哀求道,“你放过我吧。”
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显然是极不情愿的样子,孔西宸直起身,自嘲道:“我放过你,那谁放过我?”
他拿起桌上那把枪,慢慢摆弄着:“我已经回不去了。”
“孔西宸,你不要这样……先把枪放下,好不好?”盛如馨努力放软语气,轻声道,“你今天不是结婚吗?大喜的日子,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大喜的日子?”孔西宸勾着嘴角,笑得一脸邪气,“没错,今天的确是个大喜之日。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所以我来和你在一起。”
盛如馨脸色发白,仓惶道:“你不应该和王思露在一起吗,她才是你的新婚妻子!”
“可我并不想她当我的妻子。”孔西宸看着她的眼睛,“我想娶的人是你。”
盛如馨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了。
慢吞吞地摆弄着手上的枪,他凉声道:“我父母离婚以后,我爸花天酒地不着家,是我爷爷从小把我带大的。我尊敬他,爱戴他,依赖他,但也很怕他。”
“我爷爷那个人,做什么都以利益为重,不管任何事都要计较得失……他让我娶王思露,说那样对孔家最有利。”
“可是我不想娶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看见她就烦。我跟我爷爷说,让我娶她,不如让我去死。可是我爷爷说,就算我死了,也要娶她。”
咔嗒一下把子弹夹卸下来,然后又咔嗒一下装回去,孔西宸打量着手上的枪,慢慢道:“我这辈子,做任何决定都要听我爷爷的。王思露我已经给他娶回去了,他应该能满意了。可我觉得很没意思。”
“心心,我觉得我活着很没意思。”
目光投向盛如馨,孔西宸拿起枪,用枪口指向她:“所以,你跟我一起走吧?”
眼前正对着乌洞洞的枪口,盛如馨惊得头皮发麻,恐惧的眼泪渐渐模糊了眼眶。
她摇了摇头,颤声道:“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想不开?”
“活着没什么好的,你又不属于我。”孔西宸仔细打量着她,冷酷道,“我天天日思夜想,盼着你早点离婚。可是你不仅不离婚,还和那个姓郁的秀恩爱,跟他去迪士尼玩,看烟花。”
“他带你看的烟花,有我给你放的好看吗?”
扑簌簌的眼泪跌落下来,盛如馨无奈地恳求:“孔西宸,你别闹了好不好?”
“你觉得我是在闹吗?”孔西宸摇了摇头,默然道,“我是认真的。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你属于我的办法。”
“一起死的人,黄泉路上会一起走。心心,别怕,我会陪着你。”
孔西宸用枪瞄准她的眉心,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
盛如馨浑身一颤,使劲闭上了眼睛,满腔愤怒和不甘化成汹涌的泪水,从眼底簌簌滑落。
就在她听到扳机慢慢扣动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颗子弹洞穿她的额头……
突然间嘭的一声炸响,一个人影从窗外撞进来,一个飞扑将孔西宸撞倒在地,瞬间夺下他手中的枪。
与此同时,房间门也被打开,十多名持枪的刑警冲进来,快速搜查现场,同时解救盛如馨。
“是真枪!太危险了!”
从窗外撞进来那名警察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枪的保险拉上,封到袋子里做证据。
孔西宸被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半边脸贴在地面上,脸被压得通红。
“心心,我爱你……”他说着,眼角滑落一颗泪滴。
盛如馨身上的绳索终于松开,她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连看都没看孔西宸一眼,转身向门外跑去。
结果因为坐的时间太长,两腿不太打弯,一下差点摔倒。
旁边的刑警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快速带着她离开现场。
整个酒店走廊已被警方封锁,临近几个房间的人员也都早已被疏散。
郁凇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满心焦灼地等待着。
直到看到盛如馨从那个房间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跨过警戒线,飞快地向她那边跑去。
盛如馨看到他,顿时眼眶一红,迎面冲过去,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看着她终于没事了,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晏巡站在警戒线外面,淡淡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