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忙吗?”上车以后,盛如馨问郁凇,“这么早就下班?”
郁凇看她一眼,有些无奈道:“回去开视频会。”
要不是为了接某些人下班,他也不用把工作带回家去忙。
盛如馨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反省自己的自觉性,转而问道:“最近忙得差不多了吗,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休假?”
抬起手肘撑在车窗边上,郁凇思虑道:“下周五,最早。”
“太好了。”盛如馨开心道,“那我就开始策划行程了,机票和酒店都要提前预定,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玩的地方?”
郁凇目光一顿,脸上神色有些复杂,他转头看着盛如馨,商量道:“旅行能不能推迟几天?我还有事要去趟外地。”
“你要去哪儿?”
“南州。”
忽然间想起闫铮发给他的那条微信,好像就是什么地址在南州怀仁区……
不知道他要去那里干什么,盛如馨忍不住问:“你去出差吗?”
郁凇淡淡道:“一点私事。”
盛如馨又哦了一声,既然是他的私事,那就不好再打听了。
可是下周五如果不去苏格兰的话,恐怕就赶不上周六晚上的狮子座流星雨了。
周六那天,是郁凇的生日。
盛如馨想和他一起去看流星雨,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你去南州,是有什么急事吗?”盛如馨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流星雨不是每天都有,生日也每年才一回。
薄削的唇紧抿着,郁凇眸色晦暗不明,半晌道:“抱歉,事情挺急的,旅行的事再拖后几天吧。”
心里忍不住失望,看来流星雨是看不成了,盛如馨向后靠到椅背上,状似无所谓道:“没事,那你先去忙吧,旅行哪天都行。”
郁凇点了下头,目光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
转眼到了一周之后,《星际毁灭》大电影的投资合同终于落定,郁凇得了十天年假。
当天晚上,他就收拾行李,出发去南州。
盛如馨去上了一堂健身课,回到家里冲个澡,然后到书房去开电脑,浏览各种旅行攻略。
据郁凇所说,他去南州,顶多两天就能回来,剩下七八天时间,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一趟,时间也够了。
作为一个喜欢做规划的人,盛如馨每次出去旅行,都会提前准备好各种吃的、住的、玩的、买的等等各种攻略。她很享受这种提前做好计划,然后一项项按部就班去实现的过程。
现在苏格兰那边是秋天,湖光山色正是最美的时候,去那里找一座山坡上的小房子住下,推开窗就能呼吸到来自格伦科峡谷那边的风,配上悠闲的度假时光,感觉一定很不错。
她还要准备画板,到时候去写生,将那些醉人的美景全部记录下来。
多么难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够和郁凇一起去旅行度假。
太不可思议。
心里忍不住开心,盛如馨一边哼着歌,一边在笔记本上做着各铱錵种记录:哪家店的特色菜好吃,哪个教堂的黄昏一定不能错过……
写着写着,她又忍不住遗憾,可惜周六晚上的流星雨看不到了。
周六晚上,郁凇应该就从南州回来了吧?
那他的生日,要怎么过?
盛如馨右手撑腮,琢磨着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太过贵重的礼物,他肯定不会收,收了也不会用。而且他那个人十分低调,一定不喜欢很多人、很热闹的场合,所以简简单单就好,让他感受到生日的快乐就可以了。
这么一想,其实也很好办。
等他风尘仆仆地回来,给他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配上星星灯和彩色气球,还有漂亮的蛋糕和长寿面。
这样的生日,谁不喜欢?
盛如馨打定主意,便开始着手准备。漂亮的蛋糕要提前预定,星星灯和彩色气球让甄姨去买,还要跟厨娘商量菜谱,做出的菜要符合寿星的口味……
虽然她和郁凇只是协议结婚,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可是鉴于郁凇平时做得还不错,对她也颇多关照,那么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为他准备生日也是理所应当的。
盛如馨替自己找理由,精心策划着一切。一连忙了两天,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到了周六下午,盛如馨给郁凇打电话,问他几点到家。
“不用等我吃晚饭了。”郁凇道,“我回去还早。”
“飞机不是七点就落地了,反正我也不饿,等着你。”
“不用了。”郁凇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我回去还有事,先去趟公司。”
“什么事那么急,明天再去不行吗?”盛如馨有点着急,“你先回家吃饭吧。”
怕他再拒绝,她又放软了语气,央求道:“哥哥,快回来呀,我等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听郁凇低声道:“好。”
确认他晚上八点到家,盛如馨放下手机,脸上有种小心机得逞的愉悦。
不管什么事,不管多为难,每次她叫他一声“哥哥”,他便没有办法了,只能妥协。
太阳刚刚落山,别墅里就忙不迭地准备起来,两个厨娘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扑鼻的香味挡都挡不住;甄姨指挥着工匠攀高爬低,在正厅四周悬挂了一圈亮晶晶的星星灯和彩色气球;盛如馨更忙,要去蛋糕店取货,因为那蛋糕上面的图案需要她亲自来画。
下午五点多,正是下班晚高峰,高架桥上堵满了车,水泄不通。
从家里到蛋糕店,来回二十公里,开车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盛如馨这辈子的耐心,大概都在那条路上耗尽了。
好在拿到的蛋糕很漂亮,金黄色的蛋糕壳像一个小小的星球,金色头发的小王子坐在他的星球上,守着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漫天星斗璀璨耀眼,就像一朵朵花儿一样,可在他心里,最美的玫瑰花,他已经有了。
盛如馨很喜欢《小王子》这个故事,喜欢那种独一无二的温柔和守护。不知道郁凇看到这个蛋糕,会不会察觉到她的心事?
大概是不会吧。
像他那种直男,不像是会喜欢童话的样子,也许他连小王子的故事都没看过。
月色的清辉洒满窗帘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时间已近八点。
司机悄悄汇报:已经在机场接到先生,正在回程路上。
甄姨很有眼色,立马带着不相干的人等消失,然后催着盛如馨去楼上换衣服。
其实要穿的衣服,早已经挑好了。
玫瑰紫的连衣裙,胸口的系带是金色的,寸宽的腰带上镂刻着一圈圈金色花纹,缎面的裙摆蓬松而柔软,步履行走间好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朵。
盛如馨换好衣裙,从楼上下来,远远地听到汽车声,她连忙快步走到门口。
没多会儿,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台阶前,右后车门打开,郁凇从车上下来,司机连忙打开后备箱,帮他提行李。
抬头看到盛如馨站在门口,一身漂亮的紫裙子,黑色长卷发柔软地垂落在肩上,衬着那双娇俏而明亮的大眼睛,好像童话里的花仙子落入凡间。
郁凇眸色淡淡看着她,清俊的眉宇间有一丝藏不住的疲惫。
“回来了?”盛如馨朝他展露笑颜,“快进来吧。”
郁凇点点头,拾级而上。
进门的一瞬间,他感觉眼前一亮。只见偌大宽阔的正厅里,四周亮起一串串金黄色的小星星灯,同时还有欢快活泼的音乐声响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手上端着漂亮的蛋糕,蛋糕中间还插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盛如馨走到他面前,微笑道:“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dear honey.
Happy birthday to you.
……
伴随着唱个不停的音乐声,地板上的布偶猫也喵喵叫唤着,头顶上戴着生日帽,兴奋地追着尾巴转来转去。
一切都是那么欢乐,那么美好。
郁凇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跳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久久地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心底某个地方发酸发胀,渐渐膨胀成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眨眼便呼啸着席卷而来,残忍地将他的心脏撕裂成千万块碎片。
紧紧咬住牙关,他努力抵挡住那股压抑的剧痛,连额角的青筋都绷了出来,疼得他嘴角抽搐,眼眶通红。
过了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抱歉”,阴沉着脸,转身大步离去。
留下盛如馨一个人站在那里,手上端着蛋糕,不知所措。
甄姨正在厨房煮长寿面,听了半晌动静不对,她连忙走出来,诧异地问:“先生呢?刚才不是回来了吗?”
盛如馨茫然地摇了摇头,把蛋糕交给她,不知道好好的生日惊喜,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有惊,没有喜。
想起郁凇刚才的表现,盛如馨有些后怕,她还从未见他脸色那么难看过。难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触怒了他?
来回踱着步子,盛如馨觉得这事很奇怪。明明是她一番好心,可他却不领情,应该不是她的错,而是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不知道郁凇去哪了。
他没开车,应该走不远,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若真是自己做错了,那她可以向他道歉。
快步走出大门,盛如馨连鞋都没换,绕着小广场上的喷泉走了一圈,猜测他可能去了花园那边。
清幽的月光薄薄地洒下来,在花园小径上留下枝叶斑驳的倒影。
紫薇朱槿,桂花浮玉,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丝丝缕缕的淡香在夜风中飘散。
盛如馨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自己家的花园,倒是不害怕。只是不知道郁凇去了哪里,在不在这个花园里。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假山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错叠垒砌的太湖石上,低垂着头坐在那里,月色下的背影孤冷又寂寞。
显然,他的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
夜风吹起盛如馨的发丝轻轻飞舞,她有些怕冷地抚着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要去安慰他?
怎么安慰?
要说些什么?
胡乱在腹中打了些草稿,去陪他说说话,总是好的吧?
盛如馨打定主意,刚要走上前,一阵单调的铃声打破黑暗里的寂静。
是郁凇的手机响了。
铃声响了半天,他才接起来,声音清冷又低沉:“去了,刚回来。”
“见到张芳了。”
“那人不是她。”
“没关系,我没事。”
……
电话很快便挂了,暗夜里重又恢复一片寂静,那个低着头的背影依旧孤独而悲伤,盛如馨却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手脚冰凉,心也冰凉。
如果她的耳朵没有问题的话,她刚才听到的,应该是“张芳”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那么在意她呢。
原来这次去南州,就是为了去见她?
细密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盛如馨垂下眼帘,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再未多看一眼,她转身匆匆离开了。
他的悲喜,从来都与她无关。
不过是她庸人自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