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停车入库,盛如馨下车前,扯了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衣服先不给你了,等我送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不用。”郁凇道,“给我吧。”
“偏不给。”盛如馨扬着下巴,朝他眨了眨眼睛,提着买的东西下车了。
大概是因为生理期又出门沾惹了夜雨的潮气,肚子疼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感觉浑身难受。
盛如馨窝在床上不想动,按铃叫来甄姨,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吃了早餐。
“郁凇呢,上班去了?”
“先生一早就出门了。”甄姨收拾托盘,一边关心道,“你来例假的用品和药,我都收在衣帽间里了,找不到你就喊我嘛,怎么还半夜跑出去买?昨晚那么大雨,万一伤了风寒怎么办?”
“你偏头痛睡眠不好,我才不喊你呢。”盛如馨窝在暖乎乎的被子里,笑道,“我没事,再睡会儿就好了。”
甄姨叫保姆用热水冲了个暖宝宝送过来,塞进她的被窝里:“还是这个好用,你搁肚皮上烙烙。”
盛如馨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个……郁凇穿我给他买的衣服了吗?”
“穿了穿了。”甄姨笑道,“你的眼光好,买的衣服都很合身,先生就是个衣架子,穿起来可精神了!”
“那是他的外套,昨晚淋湿了,送去干洗吧。”盛如馨指着挂在卫生间门口的那件铁灰色西装。
“知道了。”甄姨给她掖好被角,然后去拿那件外套。
盛如馨这才满意了,抱着暖宝宝闭上眼睛,重新找舒服的睡姿。
本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是躺了半天,却没睡着。
摸起手机扫了眼,只见有几通拦截的骚扰电话,然后微信上是一串红色消息提醒。
宋卿: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南蕾:宝贝,起了没?给我回电话。
王思露:盛如馨,你老公了不起啊,连孔少都敢打?
王思露:孔少鼻梁差点断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老公可真行!
王思露:孔家太爷很生气,你们好自为之吧!
……
盛如馨翻了个白眼,把王思露拉黑了,然后给宋卿回了三个字:大姨妈。
拨通南蕾的电话,一听那懒洋洋的声音就是躺在床上还没起。于是两个富贵闲人躺在各自的被窝里,煲了一上午电话粥。
南蕾的老公是赵家的长子赵文川,他们两人从高中开始谈恋爱,一路到大学都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大学刚毕业,两个人就扯证结婚了,南蕾一天班都没上,在赵家当全职太太。
可惜三年过去,南蕾因为宫寒的缘故,一直没有身孕。赵家着急了,婆婆天天带她四处求医问药,喝各种中药调理身体,以求早日为赵家诞下子嗣。
南蕾的婆婆喜欢打麻将,每天都在家里组牌局,和那一帮富贵门庭的太太们在一起打发时间。
孔家夫人就是赵家牌局上的常客,从她嘴里得知,昨夜孔西宸挨打的事,把孔家太爷气得不轻。老爷子准备给孔西宸相看婚事,让他早日成家,把性子定下来。
“听说孔家准备和王家联姻。”南蕾说着她听到的八卦,“孔西宸很可能会娶王思露。”
盛如馨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娶就娶呗,他爱娶谁娶谁,别来烦我就行。”
南蕾笑道:“王思露要是真成了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孔家二少夫人,那尾巴还不翘上天了,恐怕不会让你清静。”
“我已经把她拉黑了。”盛如馨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直到手机都发烫了,这才挂了电话。
中午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盛如馨下楼吃午餐,然后去书房打开电脑,准备画一截小漫画。
她从昨夜的大雨中获得一丝灵感,忽然想到很多唯美的剧情和画面,迫不及待想画下来。
打开“自由国度”漫画网站,登录后台,她的账号名字叫“林想”。
在作品栏,整整齐齐陈列着十多部漫画,都是她从大学时期开始,陆续绘制的作品,其中就包括那部让她在国漫圈子里封神的《剑春秋》。
作为一部古风武侠漫,《剑春秋》的主题、角色、剧情和世界观都十分优秀,特别是那精巧绝伦的画技,笔触细腻又锋利,随便一个简单的意向便能表现出无穷的意境和张力,每一P画面都充斥着作者本人鲜明的个性和气场。
这部漫画刚一发行就引起巨大轰动,当年便拿下国内漫画界的最高荣誉。
“林想”这个名字在国漫圈里一夜爆红,无数漫画爱好者冲涌进她的网站主页,倾洒着他们的喜欢与期待,留言求她多多产粮。
只是可惜,《剑春秋》之后没多久,盛如馨大学毕业了。
她开始忙着与宋卿合伙开动漫工作室,同时还投资了各种画廊、艺术馆、咖啡厅等大大小小的产业。作为海城上流圈里首屈一指的名媛大小姐,她还要飞来飞去看秀、参加各种时尚party和聚会等等,闲暇时间实在不多。
于是乎,她最新的作品就只有一部玄幻风格的《龙与冰霜骑士》,拖拖拉拉过去三年,才刚连载了不到一半。
无数漫画爱好者蹲在她的坑底,天天哭着喊着求更新,甚至将这部漫画评为“有生之年系列”。
不过除了这些忠诚的粉丝,更多的人则评价说:林想已经江郎才尽了,《剑春秋》便是她的巅峰,她不可能再画出更好的作品。
盛如馨不在乎那些难听的差评,作品发出来就是要人评价的,肯定有褒有贬。只是对不起那些蹲在她坑底的读者,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也想早点把坑填平。
只是灵感这种事,不是随时都有的,她也不愿像做任务一样,只求数量不要质量。
得益于昨夜的大雨,脑海里忽然冒出很多灵感,盛如馨快速描画着,很快便把分镜草稿定好了。
在书房里忙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盛如馨感觉肚子饿了,下楼去餐厅,看到厨娘已经把晚餐都准备好,只是郁凇还没回来。
“心心,你给先生打个电话吧。”甄姨摆着碗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话音刚落,盛如馨的手机响了,来电正是郁凇。
得知他要加班,不回家吃晚饭了,盛如馨目光一顿,若不在意地应付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晚餐做了不少菜,盛如馨自己一个人也用不完,便拉着甄姨一起吃。
饭后抱着布偶猫玩了一会儿,给它编了两只小辫子,又给窗台上的几盆植物喷了点水,给翩跹游曳的金龙鱼喂了食……看看时间,才过去半小时。
感觉有些无聊,盛如馨打开电视,按着遥控器调来选去,也没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她索性关掉电视,重新回到书房,继续画漫画。
画着画着,一直到夜里十点多,郁凇还没回来。
盛如馨忍不住了,给他发微信: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过了大约五分钟,郁凇才回复:正在审核成本,回去还早,不用管我。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按去,盛如馨琢磨半天,发过去一句话:明天要回门,你别忘了。
郁凇:记得。
行吧,记得就好。
.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今天是回门的日子。
盛如馨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看时间,还来得及。
按铃通知甄姨,她醒了,下面的早餐可以安排起来了。
不紧不慢地洗漱换衣服,她又抽空给郁凇发一条微信:起了吗?
郁凇很快回复:我在楼下等你。
莫名就被这句话取悦到了,盛如馨弯起唇角,继续不紧不慢地收拾。
今天回门要穿得喜庆一些,毕竟是新嫁娘。她换上一条端庄又不失清雅的酒红色真丝旗袍,30姆米的昂贵真丝,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薄瘦的身段,衬着那张玫瑰花般娇艳的脸庞,美得动人心魄。
绾起头发再化妆,等她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简单吃了早餐,小夫妻两人收拾东西,起身去盛家公馆。
回门带的礼品是甄姨一早就准备好的,往车上搬的时候,盛如馨看到一个挺奇怪的小盒子。
“那是什么?”她指着那个盒子。
甄姨瞧了一眼:“哦,那是先生给老爷子准备的,好像是安神茶。”
郁凇在一旁接电话,安排工作,盛如馨盯着他高大俊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没想到他还记得准备礼物。
虽然只是一盒不起眼的茶叶,但是他用心准备的,知道父亲睡眠不好,还是挺令人感动的。
其实……他对这段婚姻,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吧?
至少他在努力做好他所应该做的事。
因为这个原因,回老宅的路上,盛如馨的心情一直不错。
只是可惜,她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因为一进盛家公馆大门就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那里,车牌号是十分嚣张的5个8。
那是孔家太爷的座驾。
“孔家来干什么?”娇艳的脸庞满是不悦,盛如馨担忧会不会是因为孔西宸挨打的事,他爷爷来给他讨说法了。
郁凇瞥了眼那车,面色倒是依旧淡定:“他们应该是来赔礼道歉的。”
果然,被他说中了。
一进正厅,只见盛老爷子和孔家太爷、孔西宸三人在那里喝茶。
富丽奢华的黄花梨茶几上摆着成套的精致茶具,穿一身飘逸汉服的茶艺师正在那里表演茶道,一双纤纤莹白素手,灵巧又细致地摆弄着各种茶具,伴随着袅袅茶香,看起来赏心悦目。
“盛小姐回来了。”孔家太爷笑眯眯地打招呼,撑着手杖要站起身。
盛老爷子连忙按住他,哪能让老人家迎接小辈,一边朝女儿、女婿吩咐:“还不快过来见过孔爷爷。”
“心心。”孔西宸站起身,泛着淤青的脸颊上还贴着创可贴,淡棕色眸子像琉璃一般,紧盯着盛如馨,目光稍显局促。
盛如馨却没搭理他,笑着走过去,和孔家太爷打招呼客套。
郁凇也微微低头,向老人家问好。
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孔家太爷慢慢道:“本来盛小姐今天回门,我们不该来打扰。只是西宸这小子犯浑,冒犯了盛小姐,不亲自登门道歉,实在不成体统。这小子我已经用家法教训过了,以后断不会再犯这种蠢事。还望盛小姐和盛老消消气,切莫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他嘴上说着客气的话,那皱纹遍布的脸上却神态倨傲,丝毫没有一丝歉意,仿佛他能屈尊降贵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恩赐了。
虽然同为海城本地的豪门大家族,盛家与孔家却相交不深,甚至暗地里颇有些不和。原因无他,归根到底还是商业竞争。
原本孔家祖上是有名的戏曲世家,直至近代戏曲没落,他们开始进入影视圈,创立了好几家影视公司和经纪公司,产业体系庞大,算是海城圈子里的影视龙头。
后来,从搞房地产发迹的盛家也开始踏足影视产业,着实分走了孔家不少羹。盛家老爷子眼光独到,一边搞房地产开发,一边投资各种影视作品,赚得盆满钵满,很快便取代了孔家,成为海城新首富。
孔家明面上与盛家和平竞争,背地里却没少使绊子;盛家自然也不是软柿子,暗地里动过几回刀枪,两家抢资源抢机会是常有的事。
若不是孔家这位二少爷孔西宸疯狂追求盛如馨,他们两家恐怕也不会打交道。
“心心,我那天喝多了,真不是有意的。”孔西宸看着盛如馨,殷切道,“是不是吓到你了?要不你打我几下吧,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就好!”
郁凇撩起眼帘,扫他一眼,目光幽冷。
盛如馨被那爷孙两人恶心坏了,却又不能当面发作,毕竟孔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皮笑肉不笑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孔爷爷不必在意。”
“好孩子。”孔家太爷慢慢点头,“就是比西宸这臭小子懂事,盛老有福啊。”
“孔老客气了。”盛老爷子也跟着和稀泥,又客套了几句,笑道,“今天正好女儿女婿回门,家里略备薄酒,孔老一起留下吃个便饭吧。”
这话一说,就是想送客了。
孔家太爷拄着手杖站起身:“你们一家团圆,我们两个外人就不打搅了,告辞。”
盛老爷子也没再挽留,朝郁凇道:“阿凇,你去送送孔老。”
郁凇颔首,走在前面引道。
盛家公馆是一座仿中式古典园林的大宅子,从正厅出去到大门,一路穿花拂柳,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郁凇走在前面,刚拐过爬满紫藤的抄手游廊,就听孔家太爷在后面阴阳怪气道:“年轻人,别太猖狂,刚得了一点势就不知道姓什么好了,那可不是聪明人所为。夹紧尾巴做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郁凇面色沉静地往前走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喂。”孔西宸盯着他的背影,抬高音量,“我爷爷说你呢。”
郁凇停下步子,回头扫了他们祖孙一眼,那样寡冷又淡漠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竟然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丝毫不服软,孔家祖孙脸色都不太好看。
过了半晌,郁凇站着没动,意思很明显,他就送到这里了。
被一个后生下了面子,孔家太爷气不打一处来,拄着手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冷哼着匆匆离去。
孔西宸却没急着走,两手抄在裤兜里,盯着郁凇,冷冷地打量。
“你的背景,我已经调查过了,没想到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眯起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郁凇,似乎想看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