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猫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内容丰富地瞥了一眼, 凌泉叫了一声:“汪。”
我没想过拆散你们。
我只是想加入这个大家庭。
徐渺:“我知道。”
徐渺听得懂金毛在说什么?黑猫下意识也“喵”了一声。
纯正的猫语不掺杂海产风味,徐渺自然完全无法理解。
只能再次摸摸他的脑袋,权作安抚。
阿墨:“……”
四散在周围警戒着的猫们同情地瞄了眼老大, 在后者扫来的目光中若无其事扭头。
尽忠职守的保镖们忙得很,没有闲工夫八卦。
即使是老大, 也绝对不能无理克扣这个月罐头。
绝对、不能。
空气中暗流涌动,身为记者的凌树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望着一猫一狗颇具人性化的眼神, 想起黑猫又是买药买水,又是铺床暖床,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一猫一狗绝不简单,有可能是传说中与非人基因融合后理智不受影响的完美进化者。
这本是只存在于故纸堆里的虚构名词, 被所有人嗤之以鼻的天真幻想。
但除了这个猜想, 凌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能够让两名完美进化者跟随的徐渺, 又是什么人?
这位媒体口中的花瓶小姐, 出乎意料的神秘莫测。
思索间,凌树又打量了金毛与黑猫几眼,突然发现金毛的眼神包容而温暖,充满了亲切感。
当你非常熟悉一个人的时候,仅靠眼神就能把他认出来。
刊登过无数次广告,早已将这双眼睛牢牢印在心底的凌树,瞳孔轻微放大, 犹豫喊了声:“哥?”
“汪!”
“……”
凌树呆住。
凌泉身后的尾巴控制不住地摇摆,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正想问什么直接被打断了思路的江希, 用力揉了揉眼睛。
看上去表情没有波动的顾昱霆, 眼瞳深处透出淡淡的困惑。
唯有阿墨, 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毕竟他自己就是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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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凌树半跪在了地上,凌泉贴心地绕过火炉,凑到他面前,让他张开双臂抱住自己。
凌树湿漉漉的脸庞埋进金毛柔软温暖的身体,心脏跳得快要飞出喉咙,他想就这么安静地抱一会儿哥哥,却因为鼻尖被长毛搔得发痒,不得不松开亲哥,扭头打了几个喷嚏。
凌泉这才想起,他弟弟对狗毛过敏。
不算严重,别和狗靠太近就行。
他赶紧回到徐渺身边,远离了凌树。
凌树打喷嚏打得泪眼朦胧,都不用掩饰喷涌而出的泪水了,忍着难受断断续续道:“哥,再让我看看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机会恢复吗……我在文献里看到过,你是不是进化了……阿嚏!”
江希默默递上水和手帕:“凌大哥,要不先喝口水。”
凌树没有要水,只接过手帕,擦了擦一塌糊涂的脸庞。
收拾干净后,他安静地望着跳跃的火苗,怔怔地发起呆,一时间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脑子很乱。
凌泉不敢靠近他,打量着他乍惊乍喜的神情,温顺的杏仁眼里浮现出担忧与关心。
其他人默契地保持安静,给凌树充足的时间消化复杂的情绪。
半晌凌树拍了拍额头,手动把一片混乱的思绪驱散,抬眸望了一眼嘴角扬起、眼神却又十分紧张的哥哥,深吸一口气,按住发颤的指尖,望向徐渺:“徐小姐,请您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渺点头:“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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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斗兽场遇到凌泉、测试他的基因、在直播中看到凌树的一系列事件完整讲述了一遍,徐渺没有刻意隐瞒自己能够听懂海洋生物的语言,也没有特地解释其中的原因。
既然已经将凌泉带到这里与兄弟相认,她能跟凌泉交流的事实肯定是瞒不住的。
不掩饰秘密,往好处想,是信任同伴。
往坏处想,实际上暗含着隐性的威胁,“我有信心让你没有机会活着泄露我的秘密。”
徐渺环顾一周,发现专心倾听的凌树、顾昱霆与江希,很显然两层意思都没想到。
他们为凌泉被抓到实验室进行非法实验感到愤怒,为徐渺顺利从斗兽场救出凌泉松了口气,得知凌泉完美融合了犬科基因,没有任何后遗症,吃惊却也由衷地高兴。
真是好懂得不行。
徐渺若有所思,其实这才是正常人。
财团中的尔虞我诈让她忘了,正常人是不会一句话拐好几个弯,话里藏着无数潜台词的。
黑猫伏在她膝头,引擎一般震动,仿佛一台能够安抚烦躁情绪的白噪音发生器,让徐渺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凌树和顾昱霆这两个成年人完全不会掩饰情绪,只是以徐渺现在的眼力,一般人的情绪变化都瞒不过她。
这才显得他们如此好懂。
在徐渺冷静的叙述过程中,凌树真正意义上接受了骤然找到哥哥、但哥哥已经变成金毛的事实,他望着扬起唇角笑得开心的兄长,那段恐怖的经历没有在他眼里留下任何阴霾。
他思索着伸出小臂,望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不知道我的基因会有怎样的表现,徐小姐需要我的血吗?”
研究样本自然多多益善,更何况他还是凌泉的弟弟,完美的对照组,徐渺没有拒绝:“如果你愿意的话。”
凌树没有犹豫:“我愿意。”他想配合徐渺研究,自然是有私心的,“希望能尽快找到办法,让哥哥恢复正常。”
凌泉“汪”了几声,徐渺为他翻译:“他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没有人会防备一只狗,他可以做一些我们不方便做的事。”
凌树愣了愣,压下心头的伤感,莞尔一笑:“哥哥还是这么乐观。”
凌泉又“汪”了一声,徐渺继续翻译:“他说你比印象里长高了。”
徐渺膝盖上的引擎停止营业,黑猫闭上眼睛,耳朵向后叠起。
仿佛这样就能盖住耳朵,再也听不到狗叫。
虽然还不能直接交流,凌树甚至还对凌泉过敏,连拥抱都不能持续太久,兄弟相认依然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仅靠一桶炉火取暖照明的废弃厂房内,凄冷悲怆的气氛一扫而空,火苗在墙上晃动,像在跳一支欢快的舞蹈。
说起刺杀失败,江希语气也不是苦大仇深,只是遗憾中带着愧疚:“我没想到会连累凌大哥。”她顿了顿,瞄了眼大金毛,那是凌树的哥哥,她叫凌树凌大哥,该怎么叫凌泉呢?
心中油然而生这个令人苦恼的称呼问题,江希托着腮,脸庞被炉火照得发红,眼角泪痕在热气中迅速蒸发。
她本来有一肚子冤屈苦楚,一想到安保部长顶在凌树额前的那只枪,又被无穷无尽的悔恨填满了胸腔。
她咽下所有仇恨,口舌发苦地向恩人们道歉。
是她太冲动,太不成熟……
徐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反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徐氏在布置战术时,没有考虑工厂内存在许多无辜员工,奥罗拉选择牺牲时,也没有一丝一毫顾及周围普通人,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博弈,以无数条鲜活生命为代价,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江希愕然抬眸,她从未想过,这些话会从一个“大人物”口中说出。
她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身为上层人的你,如此自然地站在我们的角度思考问题?
“徐氏给了我们赔偿金,很多人都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所以她孤身行刺,没有同伴。
她不敢将消息泄露给其他受害者家属,得到赔偿款的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谢慷慨的徐氏。
可她只想要妈妈回来。
钱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买回妈妈的命。
她甚至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会大声驳斥,钱真的很有用啊!
茫然地望着徐渺,江希脸庞被晃动的光线照亮一半,另一半埋在浓重的阴影里。
大概是因为见过光明,知道这个世界本应是什么样。
人命本来就不应该由金钱衡量。
对她来说生命无价才是常识。
无法将这些实情告诉江希,唯有穿越的秘密不能暴露,徐渺想了想,道:“当时我在现场。”
江希蓦然僵住:“在现场?”
徐渺点头,注视着她说:“我在安保员遗留的黑匣子里,看到了疑似你母亲的生前影像,你要看看吗?”
骤然坐直了身体,声音卡在喉咙口,像是钝刀反复拉扯,留下浓烈的痛楚,江希艰涩地吐出一个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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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昱霆和阿墨一人一边,守在大门口。
凌树摸出终端,终于能和凌泉通过文字沟通。
江希和徐渺闭着眼睛,在虚拟世界碰头。
通过徐渺给予的秘钥进入爆炸后的遗迹,坐在莲叶构建的小船上,江希看到了女人的面孔。
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妈妈对自己打游戏的抱怨,并不是真的生气。
她以前怎么没从那佯怒的眉眼间,读出妈妈隐秘的骄傲?
爆炸声响起,她下意识伸手,想拉着妈妈逃走,却只摸到虚幻的火光,妈妈的面孔消融在烈焰中,身体化作碎片。
从这一刻开始,妈妈再也不会醒来了。
冰冷的文字与充满真实感的全息影像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尽管早已从徐氏给予的调查报告中知道了这一幕,亲眼见到,江希依然无法控制地瘫软在荷叶上。
她宁可被撕碎的是她自己。
她点击黑匣子,重复妈妈死前的场景,整个人像在不停地坍塌,向无底的深渊坠落。
徐渺注意到她的异常,正要强行干预,看到一条透明的小鱼从水里冒出脑袋,不含杂质的目光看向江希。
她动作一顿。
小鱼凑到江希手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她。
异样的熟悉感把江希从深渊惊醒,她迟疑地低下头,看到活泼的小鱼环绕着她的手腕,就像小时候出门妈妈牵着她的手。
“我将遇难者残留的意识收拢,让他们能够在这片水域停留。”徐渺在一旁解释,手伸到湖水中,感受到透明的触手依恋地勾住她的小拇指。
在虚拟世界死去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推移,要么被系统当成冗余垃圾删除,要么被数据洪流吞没。
江希从未听说,竟然有人能够将残留的意识聚拢,这简直是为亡者招魂。
她张开双手,望着充满熟悉感的小鱼驻留在掌心,摆动着尾巴,目光温柔,令她想起无数个细雨蒙蒙的夜晚,坐在床边的妈妈垂眸撩开她额前碎发,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跟她说:“晚安。”
她轻轻将小鱼捧到胸口,脸颊贴上小鱼凉丝丝的身体,喃喃喊道:“妈妈,晚安。”
上次在这里下线后,没有离开过的青鱼出现在徐渺身旁,全网推送的直播视频、把徐氏气得跳脚的蝴蝶,她都看到了,她一下就想起了戴蝴蝶面具的女人,登入网络,看到江希,确定了这一点。
她目光冷静,像是就此坚定了某种决心,轻声道:“果然是你。”
徐渺没有说话。
江希抬起头,警惕地望向这名陌生的双马尾少女。
两个天才少女隔空对视,青鱼说:“天赋不错,想变强吗?我教你。”
江希一愣。
青鱼望着她怀里的小鱼:“想为她报仇,光凭现在的你,还不够。”
“你能帮我?”江希迟疑地望向徐渺,徐渺倒也没想到青鱼会主动提出帮助。
她侧头看了眼小姑娘:“想好了吗?”
“想好了。”
“你应该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青鱼目光落在徐渺脸上:“奥罗拉的意思是曙光,可是他们的光,只会一次次焚毁无辜的人。我想加入[蝴蝶],扇动翅膀,掀起飓风,改变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