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七语气平静,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在小银身上,我发现了三个疑点。首先,她对别人的触碰极为敏感。在献花佛节的那天晚上,我们把她从刘麻子手中救出后,是我带她回到义庄的。我为她准备了热水,打算为她洗澡,但她明显十分抗拒。这其中必有隐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李飞燕提出疑问:“小银从小被拐,或许她只是因为曾经受过什么伤害。身上有难以揭示的伤疤,又或者有其他什么心理阴影呢?”
颜七轻轻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结合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点和第三点,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也许是我身为女性的一种直觉吧。”
李墨白于是追问道:“那你要说的关于小银身上的疑点,第二点和第三点又是什么呢?”
颜七眉头紧皱,声音低沉:“第二个疑点,与小银留下的字条和她对时间的描述有关。那天早上,她独自一人去了孤儿坊,留给我们一张字条。那字条上的字,笔力刚劲,书法端正,就算饱读诗书的才子,也难以写出这样的字。以小银的年纪和经历,更不可能有这样的书法造诣。”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挟持了小银,并故意留下这张字条来误导我们。然而,当我亲眼在孤儿坊见到小银时,这个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她并未遭受任何人的劫持,字条的确出自她手。”
李墨白略微思索,追问道:“那么,关于时间的问题,你又有什么高见?”
颜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是否还记得?那晚小银从义庄离开后,来到衙门找你。那时夜色已深,我先不谈她是如何进入衙门的。当时,已经接近五更天了,她却对你说是三更天。这一点让我起疑。”
李墨白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关于夜晚的时辰,大人有时也会记错。小银只是个孩子,记错时间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之前不是已经排除了这个疑点吗?”
颜七的眉头紧皱,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与深思:“如果未发生后面的王二胡孩子失踪以及王二胡失踪、中毒等事件,仅仅记错时间,这确实说得通。但刘露儿曾提及,那个假冒的王二胡恰好是三更天回家。小银到达县衙找你时,也坚称是三更天,这使得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若她记错了时间,为何不是一更、二更或四更?为何偏偏又如此巧合?小银为何强调三更,而实际是五更,相差两更,她为何要掩盖这个时间差?又或者在那相差的两更时间里,她做了什么事情,故意说错时间来掩盖真相!”
李墨白双眼一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如果小银不刻意强调三更天,哪怕她记错时间,选择其他任何时间,她的嫌疑都会大大降低!”
颜七微微点头,语气坚定:“正是此意!”
众人一听,又陷入沉默思考。
在一片沉寂之中,李虎率先打破了宁静,他直截了当地问:“七姑娘,关于小银的疑点,你已提了两点,那第三点是什么呢?”
颜七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坠,展示在众人面前。那玉坠熠熠生辉,绿意盎然,显然是上好的翡翠。
李虎端详片刻,随即说道:“这是一块翡翠生肖吊坠。按照大小来看,显然是孩子佩戴的。七姑娘,这玉坠是从哪里来的?”
颜七语气淡然:“今天上午,我和李大人到孤儿坊看望小银时,一个哑巴小孩拿给我的。”
李虎满脸困惑:“这翡翠吊坠价值不菲,一个孤儿坊的哑巴小孩,又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物品呢?”
颜七也对此表示不解:“这正是我所疑惑的。”
而李墨白心中却涌起一股疑云:这翡翠玉坠,绝非那哑巴小孩所有。然而,它既然出现在孤儿坊,意味着极有可能是外面带入的。难道……
李墨白眸光一闪,接着问道:“颜七,你刚刚提到的关于小银的第三个疑点,是否与这块玉坠有所关联?”
颜七轻轻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严肃:“当我接过那哑巴小孩手中的玉佩时,王妈妈恰好带着小银走了过来。我注意到,那哑巴小孩看向小银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并非仅限于那一个孩子。几乎孤儿坊所有的孩子,都对小银怀有深深的畏惧,仿佛她是恶灵一般。小银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孤儿坊也仅仅待了一天,这些孩子与她并无过多交集,为何会如此害怕她呢?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疑点吗?”
众人的思绪随着颜七的话语翻涌,各自又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许久之后,李墨白平静地问道:“李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虎望向外面的夜色,回答道:“师父,我和妹妹是晚饭的时候,也就是申时回来的。我们讨论线索,又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现在应该是晚上酉时。”
李墨白又向李飞燕问道:“飞燕,你之前说怀兰阁来了一批变戏法的人,他们天天都有表演吗?”
李飞燕答道:“是的,大人!您是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怀兰阁查探一下吗?”
然而,李墨白却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连日来,儿童失踪案的调查让大家都很疲惫。今晚,我们不查案了。我们去怀兰阁看表演!”
……
东三街的怀兰阁。
李墨白、颜七、李虎、李飞燕、小山羊五人此时在怀兰阁视野最好的位置包下了一张桌子,点了一桌子的瓜果吃食,还点了一壶碧螺春。开始欣赏台上的表演。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变脸表演的精彩时刻。演员的腔调和服饰都很精美,动作和表情让人如痴如醉。
最让人期待的时刻是演员变脸,只见演员扬手、跺脚、呼喝、放臂,瞬间将黄色的脸谱变成红脸谱,戏台好像燃烧起来。
观众都惊呆了,随后掌声雷动。李墨白等人也大声喝彩。演员眨了眨眼,全场气氛紧张,观众瞪大眼睛看他动作,他却镇定自若,红脸谱瞬间变黑,观众看不出门道,只能笑着鼓掌。
“好!”
声震天响,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台下人声鼎沸,台上变脸表演精彩绝伦。暮色中,这精湛的技艺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让人惊叹不已。
此刻,又有三位变脸大师翩然而至,宛若天外来客。他们头戴凤冠,身披龙袍,手持扇子,各有各的风采。
左边的大师率先展现他的绝技,轻盈地转身,扇子轻轻一挥,原本的绿脸刹那间染上了金黄。待他再次侧身,扇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脸又魔术般地变作了湛蓝。短短瞬间,他的脸色变幻了三种色彩,令人目不暇接,拍案叫绝。
右边的大师则以袖子为笔,在脸上绘制出千变万化的图案。他一甩袖,黑脸化为红颜;再一甩,红颜又化作素裹。转瞬之间,一张五彩斑斓的大花脸跃然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疑是梦中。
而中间的大师则似闲庭信步般在舞台上漫步。他挥动宽大的衣袖,气定神闲地走向舞台中央。忽然间,他猛然转身,原本的紫面瞬间焕发出璀璨的金光。紧接着,他再次扭转,金光瞬息又化为生机勃勃的绿意。这变脸的技艺,仿佛蕴含着神奇的魔力,让人叹为观止。
小山羊此时看得津津有味,他兴致勃勃地讲解道:“相传‘变脸’这项技艺,起源于古代人类为了对抗凶猛野兽。人们用自己的智慧,将脸部勾画出不同的形态,以此成功地吓退了入侵的野兽。而川剧大师们则将这‘变脸’的技艺巧妙地搬上了舞台,使其成为了一门震撼人心的艺术。然而,对于今晚各位表演者的手法,唉,我真是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而在这时,李飞燕的注意力被一位高大威猛的卖糖葫芦汉子吸引了。他在怀兰阁一楼徘徊,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看着他那与众不同的面容,李飞燕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个人。
之前在东三街走访的时候,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今夜,夜幕已降临,他却依然没有收摊的打算。怀兰阁内大多是来听戏的大人,鲜少有小孩的身影。
李飞燕心中不禁生出疑惑,他的糖葫芦究竟要卖给谁?
“安静!”李飞燕突然出声,捂住了小山羊的嘴。
小山羊的双眼瞪得溜圆,李飞燕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唇上,让他无法出声。小山羊只觉得脸颊如火烧一般,心里的思绪早已飘散。
李飞燕原本正专注地注视着那个卖糖葫芦的汉子,却突然感到手掌湿润。她缓缓收回手掌,惊愕地发现掌心竟然沾染了一点殷红的血迹。
她立刻将眼光转向小山羊,带着一丝惊讶的语气说道:“小山羊,你可真行!”
听李飞燕这么一说,几人纷纷将目光也投向了小山羊,这才发现他竟然流起了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