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那么回事。
潘元化觉得昨天的事情是他喝多了,一场意外,过去就过去了。今天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生意,晚上吃了饭天黑才回客栈,洗洗涮涮就睡了。
可是对袁彩花来说,就未必觉得是一场玩笑了。
强势者,当然不害怕,可以把伤害别人当做玩笑,可以一笑而过。
被伤害者,怎么能那么豁达?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呢?不事先防备,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袁彩花就是那个被伤害的弱者,她不能分辨潘元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了安全,只能一概当成真的。
所以她约了马车夫在巷子里,在半夜,想要偷偷的离开。
如今袁彩花已死,潘元化除了昨天的一次醉酒挑衅,也没有任何疑点,如果他对袁彩花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这么大张旗鼓的杀了她,绝对是脑子进了水。
抢劫杀人就更不会了,潘元化是个生意人,看不上袁彩花的那点钱,为了那点钱,还伙同两个同伙杀人,那是疯了。
潘元化没有太大疑点,众人先撤出了客栈。
三个凶手,而且是不太讲究的凶手,他们直接用暴力杀人抢夺,留下脚印也没有管,就这么走了。
“说不定没有那么复杂。”崔笑说:“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场,正好路过,正好看见,正好杀人?”
激情作案。
步长北道:“如果是这样,那反而好办了。”
一般来说,没有预兆,没有计划,随机的凶杀案是最难办的。因为无法从死者的人际关系里找到任何线索。
但是袁彩花的死如果是这样,反而好办。
凶手有三个人,团伙作案。
目标是袁彩花,一个单身女子在夜里,离开之后,钱财被一扫而空。
怎么看,怎么都不带什么脑子。
步长北突然转头问身边一个人:“你要是突然得到一笔钱,会干什么去?”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说:“回家交给我娘子,让她安排怎么花还是存起来。”
太实在,太老实了,众人差一点笑出来。
还有点点小甜蜜。
但是步长北哼笑了一声:“如果是在五年前呢?”
那人突然就怂了。
“就,就……”
他就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怎么样?”步长北道:“实话实说,不会揍你的。”
那人低了头:“就,就去玩两把。”
“不怕被人看见,说是你偷了他的钱吗?”
那人声音更小了,几乎耳语:“顾不上那么多……”
步长北点了点头,大概是认可他的话。
崔笑就好奇了,这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偷偷问奚乐山。
奚乐山叹了口气:“老何以前好赌,有一阵子特别迷,有钱就去赌场,没钱借钱去,家里老婆孩子不管,爹娘也不管,就像是他自已说的那样,只要得到一笔钱,管他是怎么来的,管他用了会有什么后果,先去赌两把。”
崔笑惊呆了,真的看不出来。
“后来呢?”
步长北不可能留一个赌鬼在锦衣卫,看他刚才的意思,现在是戒了?
“不赌的时候,老何当差还是很不错的,脑子好使,也有胆子,是立过大功劳的,所以我们都觉得很可惜。后来,被人设局输的请假当场,房子老婆孩子都抵押给了别人。”
崔笑听的直皱眉。
奚乐山道:“谁知道,赢他的那个人,是以前他手上的一个凶手的兄弟,就是来报仇的。他拿了老何老婆孩子的卖身契,根本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折磨他们,折磨老何。那天晚上很凶险,要不然大人赶到,一家子都活不了。”
赌博真是一件害死人的事情,害自已也就罢了,还害家人。
崔笑道:“现在呢,他娘子原谅他了吗?”
“这可就作孽了。”奚乐山道:“把人救出来后,老何赌咒发誓不再赌了,但是他老婆心灰意冷,说什么也不原谅他。”
一个赌徒,是没有未来的。
他们不赌的时候,表现的很好。后悔的时候,也是真心后悔,但是事情过去,可能过上几个月,可能过上一两年,这事情被大家淡忘了,又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手痒。
赌的越来越大,陷得越来越深,最终不可自拔,万劫不复。
“后来呢?还是原谅了?”
崔笑觉得,她不好评价别人的生活,但这种原谅,很可能会害了自已。
“怎么说呢?”奚乐山说:“你也知道,这个年代,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想要离开丈夫。除非娘家十分厉害,不然的话,是很难的。”
若是下定决心,自已走还有希望。带着孩子走,就算是男方再过分,官府甚至都不会把孩子判给母亲。
因为大众的观念就是,虽然孩子是母亲生的,但他是属于男方家族的,不和你姓,与你无关。你可以走,自已走。孩子必须留下,给老x家留下血脉。
可是做母亲的,又几个能舍得孩子呢?
崔笑心里不太舒服:“所以他娘子就妥协了,原谅他了?”
“哦,那倒是没有。”奚乐山说:“大人做主,让他们和离了,孩子跟着娘。何嫂子娘家没什么人了,回不去,一个人养活孩子也很困难,所以大人劝她暂时留在京城,老何每个月的工钱发下来,大头直接给他们娘俩,剩下的给老何当个零花。”
这事情很难评。
从感情来说,对这种人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但是从理智来说,这个年代孤儿寡母生活是很难得,步长北这么安排,至少可以让他们母子的生活有保障。
“老何也知道自已错了,两人和离后,他乖的要命,虽然妻子不是自已的妻子,孩子总是自已的孩子,于是隔三岔五就过去,挑水劈柴洗衣服,买菜烧菜给带孩子,反正各种献殷勤,比新婚那会儿还殷勤。”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何嫂子生气,但时间长了也就心软了。这不,去年过年,终于松了口,除夕夜,让老何过去过年。可把他高兴的呀,差点没抱着大人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