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九牵机06当面喊冤

戚浔跟着傅玦进宣武门时,仍有些惶恐,皇城中寂静无声,夹道『逼』仄,宫墙高挺,她抬眸仰望,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穹。

她紧跟着傅玦,“王爷带我入宫,会『乱』了规矩?”

傅玦回头看她一眼,轻声道:“你是大理寺经的差吏,怎就『乱』了规矩?何况这地方,你小时候应当来。”

戚浔微微一怔,又抬眸往宫城深处看,大周立朝百年,宫城气象巍峨,却也规矩森严,但傅玦说的不错,她幼时,多半随着父母来此处,只是那时的她不咿呀学语的幼童,自是记不得了。

她低声道:“我连幼时府中模样都记不清了,对宫城也无印象。”

傅玦又看她,“那也必定不记得幼时之人了?”

戚浔点了点头,傅玦便道:“安心跟着我,无人会说什。”

到了仪门处,有宫中侍从前来查问来,傅玦便道求见建章帝,侍从在前引路,戚浔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一路往勤政殿而去。

到了勤政殿不远处,傅玦吩咐戚浔身后林巍几人在此相候,自己跟着侍从到了殿门之外,通禀之后,独自入了殿内。

殿门外的禁军宫侍皆认得傅玦,却未想到他会带着个姑娘前来,纷纷远远地打量她,戚浔低眉垂首而立,想到自己卫家后人的身份,莫觉出几分荒诞来。

傅玦出来的很快,身边跟着的竟是杨启福,他点头哈腰的与傅玦说话,待到了戚浔跟前,微微一愕,尖声道:“这位姑娘有些面熟——”

傅玦道:“是大理寺仵作。”

杨启福面『露』恍,“是了是了,昨夜在上林苑见,竟是女仵作……”他轻叹了一句,又抬手一请,“王爷这边走,当日给淑妃娘娘办生辰的,除了永宫的人之外,还有御膳房内府各司的,咱们先去永宫问问当日的宫人,若是问不出的,再找其余各处的人细细问问,绝不让王爷白跑。”

傅玦应了,又问道:“早些时候长公主殿下入宫,应是拜会皇后娘娘了?”

杨启福忙应是,“拜会了,皇后娘娘也很是发愁,大殿下因昨夜之事受了惊吓,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好,叫了御医开了安神的方子,要养两日呢,齐国公今日一早也入宫拜见,先见了陛下,又拜见了太后娘娘,也是,好端端没了个姑娘,谁也无忍受。”

沿着回廊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不多时便进了后宫的地界,有杨启福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傅玦见还有些脚程,便问道:“孙律白日来见陛下?”

“来了,午时之后来的。”杨启福说至此,唏嘘道:“近来京城也是多事之秋,前些日子郡主失踪,却是被西凉人诱哄,这几日总算安分了,陛下刚松了气,却不想齐姑娘又出事了。”

杨启福面上带笑,又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却不将话头往孙律来见建章帝上续,仍说着齐明棠之事,傅玦心知这位太监总管打太极的功夫,也不多探问,免得显得刻,便道:“昨夜孙菱也在,孙律后半夜来,很是担心,不他有自己的差事,也没工夫问这案子。”

杨启福笑着应是,一抬头,永宫已经近在眼前了。

傅玦不愿与后宫妃嫔打交道,便道:“免得扰了淑妃娘娘,将人叫出来问话吧。”

杨启福应好,挥手招了个小太监,吩咐两句,小太监便进了宫门,没多时,带着一个太监与一个宫女出来,杨启福见着便道:“淑妃身边的掌事大宫女与掌事太监。”

人走到傅玦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傅玦遂问起生辰宴之事,那宫女回忆一番道:“不错,三位姑娘的确都来了,是跟着皇后娘娘一道来的,当日齐国公夫人也进了宫,还齐姑娘说几句话,我们娘娘得知齐姑娘出事,也十分伤怀。”

“当日顺阳郡王府上的苏明博也入宫赴宴,你们看到他与她们三人说话了?”

宫女有些迟疑,便转身去看那掌事太监,很快掌事太监上前道:“男宾女宾是分开坐的,不宴后散场之时,大家一齐朝外走,小人便未曾注。”

掌事宫女跟着点头,杨启福见状,“不如去当日在此守卫的禁军那里问问?”

傅玦略作沉『吟』,“吕嫣杜玉萝如今住在何处?”

“住在永寿宫西侧的芙蕖馆内。”

傅玦便道:“不必去找禁军了,带本王去见她们。”

杨启福应是,复又带路往东边走,永寿宫是皇后居所,宫阁之后是御园一处荷塘,芙蕖馆便建在水阁边上,常做待客之所,他们到芙蕖馆之外时,天光微暗,守门的太监见杨启福带着傅玦前来,连忙毕恭毕敬的带路。

傅玦问:“今日吕嫣杜玉萝回来之后如何?”

小太监恭敬地道:“像是受了惊吓,回来之后一直未曾出门,下午膳食也用的不多,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派人来探看,下午长公主殿下亦派人送了两份薄礼来给两位姑娘压惊,眼下应是好了许多。”

傅玦在空着的水阁之中等候,不多时,人各自带着侍婢到了水阁,见到傅玦,人神『色』倒是如常,待行了礼,傅玦便问:“你们昨夜去赴宴之时,手上戴着的珠串在?”

人面『露』茫,杜玉萝先道:“在的,王爷要看看?”

傅玦颔首,“去取来。”

吕嫣虽不解,却也吩咐自己的侍婢去取珠串,没多时,两个侍婢各自捧着一对珠串来。

杜玉萝昨夜戴着的,是一对珊瑚手串,颗颗桃核大小的珊瑚珠子,『色』泽红艳,光晕流转,格外衬的肌肤欺霜赛雪,戚浔白日已观察人手上饰物,那时人衣袖挡着,手上饰物皆是若隐若现,但戚浔看到,杜玉萝手上的的确是红『色』珊瑚。

吕嫣昨日带着的,却是一串南红与琥珀蜜蜡相间的珠串,这等珠串常在贵夫人或者年长者手上见到,若吕嫣这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却少见,傅玦上前将珠串拿起,看的仔细而疑『惑』。

吕嫣在旁见着,便道:“这是母亲去华严寺求的,寺内的师父看了我的八字,说我命格贵重,却易生波折,又说蜜蜡助人修行纳福,南红则有辟邪之说,十分适合我,再加上高僧师父们做加持,母亲便让我时常戴着,好护佑平安。”

这两样皆是稀贵,吕嫣戴着的更是上品,再加上从佛门中得来,自顺理成章,傅玦并无怀疑,而他看完这人饰物,发觉皆是珠圆玉润之物,并无任何伤人的棱角,于是又问道:“你们昨夜还带了别的饰物?”

杜玉萝道,“耳坠算?”

吕嫣问:“王爷问发簪?”

傅玦打量着人,人皆无异样,他心中纳闷,只疑自己猜错了,这时,他看向杜玉萝,“五日之前,你们去永宫赴淑妃生辰宴,见顺阳郡王府上的苏明博?”

杜玉萝不懂为何问起苏明博,点头道:“远远见一面。”

吕嫣道:“我亦看到他了。”

“你们未与他说话?”

人纷纷摇头,杜玉萝又道:“当日人多,我们……我们是入宫备选的,自不好与其他男子私下说什,何况四处皆是宫人,我们亦跟着皇后娘娘的,自更是谨言慎行,那一日,我明棠一直在一起,嫣——”

她看向吕嫣,吕嫣眉头微蹙,“玉萝,那日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啊。”

杜玉萝唇角微抿,点头道:“的确大部分时辰是在一起的,只是中间嫣饮了一杯酒,有些不适,去偏殿内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又道:“不,那偏殿是本就是给女眷准备的,苏明博是必定不敢去的,我没有指责嫣的思。”

吕嫣松了气,“王爷本也没问得这般详细,你说话大喘气,实在是骇人,我们人本就容易被怀疑,如今莫要再引火烧身。”

杜玉萝紧张的看着傅玦,“王爷,真的不是我们。”

傅玦摆了摆手,令人收回珠串,又去看戚浔,戚浔这半晌也未看出什,而那两串珠串,也的确无伤人,她微微摇头,傅玦便道:“若是无嫌疑,自不会冤枉你们,那你们觉得是谁害了齐明棠?”

杜玉萝紧张的绞着帕子,摇头,“我不知道,我明棠早先也算熟识,在我姐姐没出事之前,我们也常在一处玩闹,她这个人,虽有时候说话心直快了些,却并无坏心的,后来她忽变了,不仅总让我难堪,还对我姐姐出言不逊——”

吕嫣此时轻嗤一声,“自是觉得自己即将做公主了,因此心高气傲了,她那张嘴啊,经常得理不饶人的,说不定是无识得罪了谁,她自己却不知道。”

杨启福在旁着,轻咳一声道:“死者已矣,有王爷在,一定会早日找到谋害齐姑娘的凶手的。”

吕嫣面『露』不屑,却也不好再指责下去,杜玉萝唇角紧抿着,亦不再多言,此时天光昏暗,夜幕将至,纵还有人证上的疑虑,但连饰物都未发现不妥,自也没子对此人多问。

傅玦略做思忖后道:“若是想到什,便向皇后娘娘禀明,早日找到谋害齐明棠之人,也好令旁人对你们少些猜忌。”

杜玉萝吕嫣连忙应下,傅玦便带了人朝外走,待走出芙蕖馆,杨启福道:“王爷,那眼下如何办?”

淑妃的生辰宴无异,那苏明博的嫌疑便少了些,傅玦道:“暂且如此,若得了新的线索,自还会再来,便不去勤政殿拜见陛下了,先出宫。”

杨启福应下,待出了后宫地界,又令小太监相送,待走出仪门,傅玦道:“你适才看她人,觉得她们心中有鬼?”

戚浔摇头,“未看出什,如果不是她们其中之一,那一定还有我们未曾知道的事。”

傅玦若有所思的未曾言语,人眼看着走到宫门了,却见西边快步走来一行人,当头之人,竟是孙律,傅玦驻足,戚浔也面『色』一肃,这时孙律看到他们,眉头微扬迎了来,“你们怎在宫里?”

拱卫司便在皇城外城之中,紧邻着禁军处,傅玦道明入宫原由,往拱卫司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怎这个点才下值?”

孙律面『色』不好看地道:“不是抓到了一随从吗?今日审了整整一日,子用了许多,却未从此人中撬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说至此,孙律忽冷笑一声,“并且,他还对着我喊冤,说当年那三家都是被冤枉,又说他独身一人回京城,是想击鼓鸣冤,你说笑不笑!”

夜幕初临,高耸的门楼在城墙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傅玦戚浔的眉眼笼罩在昏光之中,回应孙律的,只有从门洞里幽咽而的夜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