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钧站在法院的大门外,看着街上拥挤的摩托车车流,听着路旁嘈杂的粤语喧哗,一种人在他乡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虽然已是秋季,这里的气温依然很高,阳光依然灼热。他沿着树荫,向南走去。
这是圣国市的老城区。街道不宽,两旁多为四五层高的楼房,墙面上挂着雨水淌过的污渍。楼房的底层是各种店铺,几乎都没有门窗,铝合金的卷帘门里面是开放式的卖场。一些经营海产品的商店门外还流淌着黑水。楼房的上面是住宅,几乎每家的阳台都装有金属护栏。由于这些护栏是各家自建的,所以样式和颜色并不统一,虽然里面摆放了花草,仍然显得杂乱无章。有些人家的阳台上还挂满晾晒的衣服,大煞风景。
走过几个路口之后,洪钧来到圣南大道。这条大街很宽阔,两旁长着不太高大的棕榈树,矗立着新建的高楼。洪钧看到一栋白色大楼前挂着圣国市人民检察院的牌子,一个念头便浮上脑海。离京前,他习惯地查阅了校友通讯录,发现大学同学郑晓龙在圣国市检察院工作,便记在本上。虽然这位郑晓龙曾经是他的情敌,但二人是君子之争,而且毕业前握手言和。
洪钧走进检察院的大门,向门卫说明来意。对方告诉他,郑晓龙是副检察长,今天早上出去了,不知道何时回来。洪钧有些失望,只好留下自己的名片和圣国宾馆的电话号码。
洪钧在一家快餐店吃了午饭,然后赶到圣城区公安分局的看守所。接待室的中年女子打着哈欠查看了洪钧的律师证、律所介绍信和委托书,很客气地说,今天下午没法安排了,因为这事要请示领导,还得征求检察院的意见,来不及了,让洪钧过节之后再来。洪钧满脸赔笑地说,自己是从北京来的,明天就要赶回北京,实在无法等待,请大姐帮帮忙。中年女子面对如此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的请求,不忍拒绝,便答应去请示一下。十几分钟之后,中年女子走了回来,一脸严肃地说,你要会见的那个佟文阁不在我们的看守所。洪钧拿出起诉书副本,指着上面的文字说,这里明明写着,被告人现羁押于圣城区公安分局看守所。难道圣城区公安分局还有别的看守所吗?中年女子说,我们查过了,佟文阁确实不在这里。洪钧说,佟文阁是否在这里关押过?如果关押过,是什么时候被转走的?转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他是不是办了取保候审?中年女子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这里没有叫佟文阁的人。其他的问题,我一概不知。中年女子的语气很坚决,但目光中带有一丝恳求。洪钧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看守所。
洪钧感觉,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强奸案。他又想起了法院书记员脸上那怪异的笑容。委托人失踪了,被告人也失踪了。由此看来,书记员说的话是有含意的——“都是浪费时间”。那么,佟文阁能到什么地方去呢?难道他逃出了看守所?难道真是他自己把起诉书副本寄到了律师事务所?金亦英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也许,二人的失踪是有关联的。难道他们夫妻二人一起亡命天涯了?洪钧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法院和看守所的人就不该是这种态度了。书记员的笑容和中年女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洪钧试图从中找出答案,但是徒劳无功。也许,答案都在达圣公司?但是,他贸然进入达圣公司,后果很难预测。经过一番思考,洪钧决定先到达圣公司去看看,绝不轻举妄动。
洪钧回到圣国宾馆,脱去西装,换上牛仔裤、T恤衫、旅游鞋,走出宾馆的大门。他根据圣国市旅游地图,来到城市西北的工业园区。一路上,他看到不少达圣公司的大广告牌。其中有一块牌子上的话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发扬达圣精神,振兴圣国经济,再创新的辉煌”。他感受到达圣公司在圣国市的地位。是啊,在圣国这样一个人口不足百万的城市里,出了像达圣公司这样全国闻名的大企业,确实是令人自豪的事情。进入工业园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达圣公司。
达圣公司的建筑非常醒目,由三栋相互连接的四层高的乳黄色大楼组成。其中,南面一栋是办公楼,有着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正面楼顶上有四个镶着霓虹灯的大字——“达圣集团”;北面两栋是厂房,窗户很小,给人一种封闭的感觉。楼房周围有一圈铁栅栏墙,正门开在南面。门两边各站着一名身穿乳黄色制服,扎着武装带,腰挂电警棍的门卫。门卫站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其姿势和神态大概可以和天安门前的国旗卫士媲美。北面还有一个后门,大概是专供货车出入的。后门里面是一个凹进大楼的半封闭式货场兼停车场。达圣公司围墙的东边隔一条街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街心花园,里面有平整的草坪,有漂亮的树木,还有典雅的亭廊。花园入口处立着一块大理石碑,上面刻着“达圣公园”四个大字和一些小字。
洪钧沿着达圣公司周围的小马路走了一圈,然后走进达圣公园。由于是上班时间,公园里人不多,显得很清静。他看到入口处有一个投币式公用电话亭,便走了进去。他拿出记事本,找到事先查到的达圣公司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总机的女接线员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他找谁。洪钧说自己是从北京来旅游的,想顺便看一位老朋友,就是达圣公司的总工程师佟文阁。接线员说,佟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上班了,可能是休病假了。随后,她就把电话挂断了。洪钧愣愣地站了片刻,沿着小路向公园里面走去。
突然,达圣公司的大楼里传来嘹亮的军号声。洪钧看了看手表,正好17点,便向公园门口走去。这时,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而达圣公司的大门里则出现了下班的人流。人很多,男的女的,都穿着乳黄色的工作服,推着自行车。不过,大门口并不显得拥挤和混乱。工人们都自觉地按顺序往外走,出门后,才纷纷骑上车向东或向西奔去。这么多自行车一下子涌上本不宽阔的街道,立刻使来往的车辆受到阻塞,于是便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汽车喇叭声。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达圣公司门前就恢复了正常的交通秩序。
洪钧拦住一辆出租车,回到圣国宾馆。大厅里人声鼎沸,很有节日气氛,而他的心里却升起一丝孤独感。他一人作客他乡,而且只能干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令他心情不爽。他想给宋佳打个电话,但是看了一下手表,估计宋佳已经下班回家了。咳,让她一起来就好了。上次在燕山的盲龙峪办案,那么偏僻的地方,和她在一起,他都没有孤独的感觉。
洪钧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在圣国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与达圣公司有关的就占了三条!其一是达圣公司成立十周年庆祝活动的准备情况;其二是达圣公司提前三个月完成全年生产计划的报道;其三是达圣公司董事长孟济黎向“希望工程”捐款20万元人民币的捐赠仪式。
这时,电话铃响了。
洪钧拿起话筒,“喂!”
“请问洪钧先生在吗?”
“我是洪钧。您是哪位?”
“我是郑晓龙。”
“嗨,你好,晓龙!我刚才去登门拜访,才知道你已经是‘郑检’啦!忙得很呀!”
“我那是瞎忙。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律师吹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
“我来办个案子,顺便看看你这位老同学。”
“我说你也不会专程来看我的啦。”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老同学来了,自然是我做东的啦。地主之谊嘛!”
“你怕‘吃人家的嘴短’?我可不怕!那我今天晚上就宰你一刀!”
“这一刀我还挨得起哦!没问题啦,我去接你,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嘛。”
“好,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之后,洪钧的心情好了许多。
半小时后,电话铃又响了。郑晓龙说他已来到圣国宾馆。洪钧急忙下楼,在大厅里见到老同学。郑晓龙身材不高,圆脸,嘴部和肚子一样,都圆鼓鼓地向前突出。他的头发稀少,但梳得很整齐。他穿着浅灰色西装裤和花格短袖衫,带着金丝眼镜,很有港商的风度。见面后,两人高兴地开了几句玩笑。洪钧说就在这宾馆吃饭吧。郑晓龙说,这里没有桌位了。别说是周末,平日也很火,不预定就没有桌位。随后,他还说了一句,都是公款吃喝啦。
二人出门后坐上郑晓龙开的桑塔纳牌轿车,来到一家虽不豪华但很干净的餐馆。进门后,郑晓龙要了一个小单间。
女招待员先送来一壶香片茶和一壶白开水,并给两人面前的小茶盅里斟满茶水。郑晓龙熟练地点了酒菜,然后看着洪钧说:“你是留过洋、见过大世面的人,今天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就委屈你啦!”
“什么大世面?那是‘洋插队’!接受‘资产阶级的再教育’!”
“算了吧,你是洋博士、大律师、知名人士。对吧?报纸也登了,电视也上了,钱也赚了。你可真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说真的,要不是在《法制日报》上看了关于你的报道,我还真不知道你又回国了。哎,肖雪怎么样了?你们这对有情人到底成没成眷属?想当年,咱俩还是情敌呢!不过,我可是甘拜下风的啦!哈哈哈!”
“我可是你的‘嘴’下败将!”洪钧在上大学时就很佩服郑晓龙的口才。
“不要转移话题了嘛。你们俩到底成没成啊?”
“反正我现在还是单身。”
“真的?你回国以后见过肖雪吗?”
“见过。她在哈尔滨市公安局,副处长。”
“也没结婚?”
洪钧点了点头。
“那你们俩还等什么呀?”
洪钧摇了摇头。
“你们这恋爱可真成了马拉松!告诉你啦,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你们呀,整整落后了两个节气嘛。”
“你以为这是种庄稼哪?”
“人生也有节气的嘛。农民说,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过了芒种,不可强种。其实呢,这几句话用在人生上一样合适的啦。”
“我哪能跟你比?你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当官儿的材料。你连当了两届学生会的主席,对吧?”洪钧转了话题。
“咳,我这个副检察长算什么?才是个副处。咱们同学里都有干到局级的啦!”郑晓龙的话音里带着一点酸溜溜的味道。
女招待员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砂锅和两个小碗。她把砂锅和碗放到桌子上,分别盛了两碗汤,放在两人面前。郑晓龙说:“粤菜中的汤很有讲究,而且跟吃西餐一样,先喝汤。这是蛇羹,你尝尝,很不错的啦!”
两人喝了汤。女招待员又送来白灼虾、清蒸石斑鱼和炒螃蟹。郑晓龙说:“动手吧,吃海鲜就不能太斯文啦!想当初上学的时候,要是能吃上这么一顿饭,那准得两天两夜睡不着觉。回味无穷啊!”
“我看那是让肚子给闹腾的。”
“啊?哈哈哈!很有可能!你别说,现在这肠胃的消化能力确实强多了。”
“都是让公款吃喝给锻炼出来的。”
“也不完全是的啦!现在社会上流传一首《新长征诗》,你听过没有?”
“没有。谁有这么大本事,敢给‘新长征’作诗?”
“‘新长征’的诗?你这个解释蛮有新意的啦!不过,我的理解是新的‘长征诗’。敢套毛主席诗词,也很有本事啦。”郑晓龙喝了一大口酒,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说,“那我就说给你这位才子听一听啦——
“当官不怕百姓难,
“公款消费只等闲;
“五粮茅台腾细浪,
“鸡鸭鱼肉走泥丸。
“桑拿水拍心里暖,
“按摩床头肾虚寒;
“更喜小姐肌如雪,
“三陪过后尽开颜!
“怎么样?挺有水平吧?”
“谁挺有水平呀?写诗的人,还是干事的人?”
“都有的啦!”
“你不是主管反贪工作吗?”
“我?一个小萝卜头,能管得了什么呀?领导让查就查,不让查就不能查。我告诉你,我们办案也有指标,但是跟人家公安不一样。人家是一年至少要办多少个案子,我们是一年最多办多少个案子。”
“为什么有这种限制?”
“我们查多了,说明腐败问题很严重,上边就不高兴嘛!”
“腐败问题确实很严重啊。中央不是也一再强调要反腐败嘛!”
“问题是反谁啦?大大小小的官,真正是两袖清风的能有几个呀!我给讲一个故事。我们检察院的一个女同志怀孕了,二胎嘛。怎么做工作,她都不同意做人流,坚决要生。院领导找她谈话也不管用啦。处分啦,罚款啦,甚至开除公职啦,她都不怕嘛。你知道,超生会影响到检察院的年终评比呀。大老板找我出主意。我就让反贪局长去告诉她,你不做,我们就去查你丈夫的经济问题啦。她丈夫是海关的干部嘛。第二天,她就自己去做了人流。其实,我们也没有掌握她丈夫的问题嘛。很有意思吧?我告诉你,现在有些部门,你查谁,谁都有问题啦!”
“在有些部门和行业,腐败确实成了普遍现象。”
“何止是有些啦!去年我们总结过,各区县查出来的腐败官员几乎涉及所有政府部门,包括公安局的、人事局的、税务局的、文化局的、农林渔业局的、检验检疫局的、园林管理处的、消防队的、城管垃圾处的、街道办事处的、公立医院的、国有酒店的,等等。司法机关也有问题啦。我们也抓过法官和检察官的嘛,还抓过一个街道的纪委书记嘛。我告诉你,现在连学校都不干净啦!”
“这么说,你们的反贪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嘛。”
“我们抓的都是小萝卜头,科级干部啦。有时候,科级干部也不好动,背后有人关照嘛。圣东县检察院办过一个案子,嫌疑人就是个乡长嘛,但是背后有人关照啦。检察院传唤他,他就是不来,结果还调到县林业局当了局长。后来,我们市院出面,才把这个案子办下来嘛。不过,法院最后还是给判了缓刑。我告诉你,除了那些影响大的案子,一般就都判缓刑啦。当然喽,如果是站错了队,上边没人保护,那就另当别论的啦!你想想看,为什么贪官一查就是一窝一串的?就是这个道理嘛!现如今,官场上的人都知道,重要的不是你贪不贪,而是你有没有站错队。只要没站错队,贪了也有人保护嘛。有人说,吏政的腐败才是最大的腐败。我完全同意的啦。在我们圣国的一些部门,你要想升官,送钱是一定的啦!而且每个级别都是有价码的!副科级10万;正科级20万;副处级30万;正处级50万!你说说,这样上来的官员能不贪吗?我们这里还有个顺口溜,你再听听——
“圣南大院往里看,
“个个都是贪污犯;
“先枪毙,后审判,
“保证不会有错案!
“你说我能怎么办?
“这最后一句是我给加上的。”
“什么是‘圣南大院’?”
“市政府给处级以上干部建的住宅大院,就在圣南大道西段,标准很高的啦!那个顺口溜是民间传说,难免有些夸张。其实呢,那里边也有清官。比方说,我们检察长就是一个嘛。他是省里下派的干部,做人老老实实,办事规规矩矩。要是没有他的支持,我们的工作就更不好干啦!”
“你也住在那里边吧?”
“拿到钥匙了,还没搬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告诉你,我可是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今天这顿饭,绝对是我自己掏腰包啦!”
“老同学,就为你这句话,干杯!”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郑晓龙说:“咱们还是谈些轻松的吧,别老忧国忧民啦!你这次来圣国办什么案子?”
“我估计你也知道,就是达圣公司总工程师佟文阁的强奸案。”
“我说呢,一般的案子也请不到你这个北京的大律师啊!不过,那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啦!”
“为什么?”
“被告人和被害人都是达圣公司的头面人物啦。一个是总工程师,一个是总经理助理。你知道达圣公司吧?全国的知名企业啦。公司的老板叫孟济黎。那可是个人物哦,圣国市的首富嘛,还是人大代表啦。他自称是孟子的七十二世孙,以救济黎民为己任。非常厉害的啦!”
“今天下午,我去过达圣公司。”
“你进去了吗?”
“没有,就在外面看了看。”
“我说呢,外人很难进去的啦。”
“从外面看,很有气派,而且管理得很好。下班还吹军号呢!”
“孟老板当过兵,有管理才能,也有经济脑瓜。他对公司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坚持用‘三大纪律’和军风军纪要求职工嘛。企业的经济效益很好,圣国的纳税大户嘛。用孟老板的话说,这都是‘向解放军学习的成果’!我告诉你,孟老板还是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人物呢!他从军队复员回来,曾经因伤害罪被判过3年嘛。”
“佟文阁的案子,你了解情况吗?”
“你想找我走后门?”
“我本来没有这个想法,但是遇到了困难,确实想请你帮个忙。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干违法的事情。”
“什么困难?”
“我今天下午去看守所会见被告人,他们告诉我,看守所没有佟文阁这个人。起诉书上明明说被告人关押在圣城区分局的看守所,他们却说没有这个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都是说辞啦。他们不想让你会见,所以就说不在嘛。”
“我感觉,那个人说的不像假话。”
“你知道的啦,不光在我们圣国市,辩护律师要会见被告人都是很困难的啦。怎么,你想让我帮你安排会见吗?”
“那倒不用。我就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佟文阁究竟在不在那个看守所。”
“这个嘛,应该是可以的啦。不过呢,我在市院,又不管公诉,不好直接过问,只能找人去打听啦。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呀?”
“会见被告人之后,我就回北京。”
“可是明天就放假了嘛,找人就不方便啦。国庆节之后,我去帮你去打听吧。你第一次到圣国来,也应该好好看看啦。我们这里的海滩还是很不错的嘛。另外,北山上的圣国寺也值得一看啦。”
“我还真想去看看大海。”
“你这两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安排。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就你一个。”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要参加一个重要活动,下午我陪你去看海。后天国庆节,我再陪你去圣国寺。好不好啦?”
“就听你的安排吧。”
“对了,明天上午的活动,你想不想去参加呀?”
“什么活动?”
“达圣公司成立十周年庆典,能见到不少重要人物的啦。”
洪钧学着广东人的语调说:“那好啊,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干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