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们比你多一个世界

哀婉的吟唱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那声音遥远又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是一个悲伤的女声,轻轻哼唱着关于故乡的歌谣。

“啊~乘着光芒,乘着日之芒。”

天体之音毁灭着宇宙中的一切,粗暴地占据每一寸空间,但陈衍仁的耳中,那缕微弱的吟唱,仍在继续。

“血之子,敌人在一路破坏。”

“血之子,乘着光芒。”

虽然大脑一片混乱,但莫名的泪珠从眼角落下。

“坠落吧,血之子,他们一路破坏。”

“噢,血之子,乘着日之芒……”

头脑还在发痛,但有一些景象,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那是夕阳下的永歌森林,清风拂过柔软的沙地,树叶轻轻作响,不远处的阳帆港,水手们的号子带着大海的味道,极北之处,还能隐约看到太阳之井的光芒。

噢,这是奎尔萨拉斯,我上一世的故乡。

噢,他已经毁灭了啊,在死亡的潮水中。

我是在哪里听到这首歌的呢?

是母亲的哼唱吗?

不,他们也死了,死在保护我逃离的路上。

是莉亚德琳?那个永远昂扬的女伯爵?

不,我投身于暗影,她走向了圣光。

那是谁呢?是女妖之王?

啊!是了。

这是《上层精灵的挽歌》啊。

再次听到它时,是希尔瓦娜斯招来的女妖们的歌唱。

理智似乎在回归,但格赫罗斯的凝视并没有结束,仿佛没有尽头的冲击,正在一点点抹消逐日岛的阳光。

不可以,不可以忘记。

那个世界的一切,我沉入最深沉得黑暗,也要拯救的那个世界!

陈衍仁突然挣扎起来,他努力地凝聚着自己的意志,努力回忆着在艾泽拉斯的点点滴滴,但无穷无尽的混乱像是万丈大山,一点一点,将一切压入黑暗。

不,你无法令我屈服!

陈衍仁攥紧了拳头,弱小但顽强的心光一点点诞生,努力抗争着那暗红色的洪流。

丹莫罗粗鄙的矮人们拍着桌子,酒桶倾倒一地,他们唱着简单的旋律,大叫着群殴成一团。

狮王之傲的旅店,噼啪的炉火温暖着旅人,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要来一局紧张刺激的炉石对战吗?

诺森德的寒风真刺骨啊,那时我们抱着毡毯,围坐一团,警惕着天灾们的到来。

在星光永烁的卡利姆多,在贫瘠之地的十字路口,从灰谷到藏宝海湾,古板又讨人厌的暗夜精灵近亲,聒噪又奸猾的地精盟友……

他记起来了,在无尽之海劈波斩浪的日子,那时娜迦们总是不厌其烦的来骚扰,他们驱使的鱼人们叽里咕噜的大叫着,然后被脸盆大的火球吓得四处逃窜。

他记起来了,昆莱山的土地精们,总是热情地推销着奇奇怪怪的商品,而他总喜欢坐在影踪禅院的屋顶,听祝踏岚对熊猫人们的训斥。

思维一点点稳定,五感缓慢的回归,陈衍仁伸出手,将溢散出去的萨拉塔斯聚拢。

“别睡了……醒醒……”

陈衍仁勉励摇晃着她。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想要腐化我的心智。”

“在提尔之陨、在暮光高地、在风暴熔炉、在尼奥罗萨,你一次次用阴谋想要逃离我的掌控,但都失败了。”

陈衍仁笑着,把萨拉塔斯那些年的丑事一件件抖出来。

“你可真是丢脸啊,作为五大古神之一,却被同胞分食,换了那么多任主人,却栽在我手里。”

水光荡漾,琉璃般的虹晕缓缓恢复着活力。

“你要是再不把你的臭嘴闭上,我就转投旧日支配者,把你变成最丑陋的眷族!”萨拉塔斯有气无力的在心底怒骂,却让陈衍仁感到了一阵安心。

冲击还在继续,但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坚持住,我们已经撑过最艰难的阶段了!”是的,不可名状的扭曲,第一次永远是最强的,当他们逐渐适应了之后,虽然依旧难忍,却也不是那么无法抵抗了。

艾泽拉斯、地球、以及现在这个奇怪的修仙文明,三个世界支撑着他们,陈衍仁身上的心光越发浓厚,他咬着牙,瞪大眼睛,直视着格赫罗斯的本体,他看到液态铁海洋中的波澜,看到旋转不休的大气,看到暗红色的闪电在行星表面肆虐。

快了,就快了,仅仅是一次凝视,很快就结束了!

萨拉塔斯无声的怒吼着,她是个冒牌货,但不会永远都是!

心景一点点的被夯实,法力在重压之下越发精纯,一层薄薄的胎膜于心相之中缓缓诞生,这是即将筑基的表现!

“你无法打败我,我们比你,多一个世界!”格赫罗斯的凝视渐渐变弱,而陈衍仁的抵抗,则越来越强,无穷的后盾支撑着他,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心头。

“居然真的撑住了吗?”那个不详的女声再一次出现在耳边。

陈衍仁的脸色变得阴沉,祂还没有走。

奈亚拉托提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碎人的希望,在黎明曙光到来的前一刻。

“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会怎样?”

狡黠的笑声从耳畔传来,不等陈衍仁有所反应,那枚锈红色的独眼,便再次绽放出可怕的光芒!

宇宙还能被再次碎裂吗?宇宙真的会碎裂吗?大脑彻底没魔音击穿,暗红的凝视遮蔽了一切。

这是陈衍仁唯一剩下的感觉,比真空更真空的部分正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叫嚣着湮灭的原子核疯狂动荡。

格赫罗斯撞过来了,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一切,陈衍仁正坠向那片炽热的海洋。

“终究还是要被玩死……”

念头渐渐熄灭。

不知从哪里,陈衍仁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哗啦……

哗啦……

这不是格赫罗斯那恐怖的海洋,而是某种令人放松的,压力顿消的潮声。

眼睛似乎又能睁开了,一抹耀眼的碧绿从袖中绽放。

“这是……”他的思维还有些迟钝。

直到那枚绀碧色的鸡子从袖中飞出,是妙真玉卵!

浪潮声变大了,半透明的玉卵之中,那些流动的东西仿佛海潮,将一切污染冲刷殆尽。

精神渐渐变得轻松,似乎回到了母亲的摇篮,旷古的回响在玉石中回荡,仿佛一位沧桑的老者,在无声诉说着万古的悲歌。

陈衍仁似乎听到了奈亚拉托提普的怒骂,但饱受摧残的精神,使他再也支持不住,缓缓睡去。

梦里,世界依旧。